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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训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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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志也被赵嫣这番举动吓了一跳,也是四下望去,只见周围景致与先前来时一般,未见有异,茫然不解。随即却听赵嫣“嗤”地一笑,她心中念到,“我真蠢!想是志哥哥早醒了,将我负出山洞外,还假装才醒,故意逗我玩呢,想吓我一跳,这人真坏!”想罢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刘志。

    刘志虽说仍懵然不知,看到赵嫣又露出笑意也不再在意,又问起发生之事,赵嫣便将他跌入山洞,自己也滑入山洞,而后竟不提自己吃了那五彩莲瓣,又喂血给刘志之事,她不欲刘志为她忧心难过,只说为刘志吸出毒血,裹好伤口。

    实则赵嫣在刘志昏迷后不知哭到伤心欲绝过几回,又不知几次欲与爱郎共赴黄泉,此时却只轻描淡写地简略说着,直是情到深时何须言表。

    想到喂血,赵嫣心中暗道,“不好,别让志哥哥将伤口瞧了去。”抬手看了看手腕,只遗下一个淡淡的血痕,心说,“还好。”她也不想自己割破手腕怎会只留下这点痕迹。

    纵是赵嫣说得简略,刘志却听得万分专注,听到危急时更是眉心一皱,一边满口子赞着他的嫣儿如何勇敢果决,如何对自己情深义重,只说得赵嫣满脸涨得通红,再说不下去,却也心中甜意满满。

    “嫣儿,你刚才说着什么山洞,我们真跌入山洞了么,却又如何出来的?”刘志已大概已明白了经过,这才问道。

    “你呀!还跟我……山洞口不就在那……”赵嫣以为刘志还在玩笑,嗔道。她刚才已看过周围,所处山脚正在那洞口附近,这时便走过去要将那洞口指给刘志看,让他再不能抵赖。

    可当走到那明明是洞口处,却连一丝裂缝也寻不见,心下大急,在山脚下左右摸索,刘志看着赵嫣模样,也想到若是真有这山洞,定不是我自己走出的,也不能再将嫣儿带出,摇头心中暗道,“这丫头莫不是先前被那白蛇吓得怕了,将睡中梦魇当作真实?”

    赵嫣也不理他,自顾找着,可却是一无所获,那洞口竟凭空消失了。

    正当这时,只听得西方蹄声响动,却行的甚缓,马蹄踏地的“嘚嘚”之声略带间隔,刘志不禁好奇向来处张望,赵嫣也不再寻找,跟着望去。

    却见三人一马走来,为首一人三十余岁,穿一身粗布,作奴仆装扮,正在前带路,跟着一人骑在马上,是个年近四旬的中年书生,颇为清瘦,身旁跟着一个身穿蓝衫的青年,十七八岁年纪,三人行的缓慢,走得近了,志、嫣二人却听中年书生正和青年说着话。

    “孩儿,这次你母亲突患恶疾,咱父子俩才中途折返,不能再去郿县了,你可知为父带你去郿县为何?”那中年书生问道。

    “孩儿……孩儿知错了,先祖君严公曾是这郿县的县令,父亲想让儿去祭拜他老人家,以继先祖遗德。”那青年口气中极为恭谨,还带着几分畏惧,生怕父亲生气。

    “嗯,你既知错了,想是知道为父的用意了,你说说吧。”中年书生这时语较先前缓和了几分。

    “是,父亲,先祖君严公任郿县县令之时,政令清明,百姓爱戴,却因王莽篡位,王莽授君严公厌戎连率,先祖仰天叹道,‘吾策名汉室,死归其正。昔曾子不受季孙之赐,况可事二姓哉?’君严公说的是我本是汉朝的官,即使死了亦不能失去正道;昔日曾参不接受鲁国季孙氏的赏赐,何况此时王莽要让我侍奉这异姓朝廷呢?”先祖便携着家眷,逃进深山,不做‘新’朝的官。”青年恭谨说道。

    这厌戎连率乃是官名,王莽在时,改汉陇西郡为厌戎郡,郡守改为连率,是为陇西郡守之职。季孙本是鲁国王亲,同属国姓,曾子却守节不事二君,足见其忠。

    “是啊!想君严公何等忠贞不二,我蔡门难道要出这等不肖子弟,去当那梁家的官吗!”中年书生这几句说的义正辞严,凛凛有威。

    “是,是,孩儿便去谢辞了老师的举荐,不去拜访梁大将军府了,便归家好好奉养母亲。”青年吓得一身是汗,也知父亲所说乃是大义所在,连连暗叫自己糊涂,那梁冀飞扬跋扈,擅权独断,乃是佞臣。自己只一心想着出仕为国,未虑及如今梁氏当权,实是为其效力,助纣为虐,若非父亲当头棒喝,实是有亏大节,暗暗惭愧。

    “梁大将军!”刘志、赵嫣两人听来人提到梁冀自是多加了三分注意,更说效忠汉室,不愿助梁冀为虎作伥,更增了几分友善之意,接着听中年书生又道,“唉!你老师胡公位居司空,仅次三公,又曾任过太尉。你可知却为何如此畏惧梁冀?”

    “想是老师与梁冀同殿为臣,生性淡泊,不欲与其争夺虚名,是以事事忍让。”青年也知梁氏一族势大,朝中大臣实难与其抗衡,却不愿名言老师畏惧梁氏。

    “哼,你老师这是‘既明且哲,以保其身。’这大汉之中,想是再没人比胡公将《中庸》读的更好的了,可算是深入肌理,透入骨髓了。”中年书生讥讽道。

    “司空?胡公?这两人说的定是胡广那老头。”一旁的刘志心下暗道,“想那老头当真是匹老狐狸,圆滑世故的紧。朝堂之上连句话都不敢说,那梁冀说什么,这老头便唯唯诺诺的称是,今日这人如此说这老头,当真解气。”对两人所说更增了几分兴趣。

    这几句话说得青年脸是一阵红,一阵白,他知父亲对老师有成见,也再不敢辩驳,只连连称是,那中年书生道,“邕儿,也赶了不少路了,先停下歇息一阵吧。”于是三人一马便停在道边一颗树旁休息。

    “唉,想胡公本是……”三人停在树旁,已离志、嫣二人不远,那中年书生似是还有话说,刚坐下又与青年谈论起来,浑没看见刘志二人,那仆人却看到近处山脚下有两个少年男女,想知会老爷,却也不敢插口。

    却听中年书生又对那青年说道,“为父从前深慕胡公才识,胡公可称得上‘学究五经,古今术艺毕揽之’,当年的策试第一,岂是徒有虚名。当年想拜在胡公门下学艺之人何止万数,为父亦是几经辗转求告才能让你拜在胡公门下。想胡公身历五朝,竟然愈来愈……奉那中庸之道,若不是三年前那事,哎……”

    青年知父亲不欲加以微词,不说老师圆滑谄媚,却说是“奉行中庸之道”。他儿时素知父亲对老师胡广极其推崇,可近几年却似对自己老师极其不满,每每论及先是满脸忿色,接着连连叹气,自己也不便多问为何,今日父亲竟亲口提及此事,不免格外关注。

    “当年质帝夭亡,梁冀欲立蠡吾侯刘志为帝……”中年书生道。

    “咦,他们怎的又说到志哥哥了。”一旁赵嫣本对什么君严公、胡广从未听闻,丝毫不敢兴趣,此时竟听到刘志,不禁便十分关注起来。

    “想是梁冀看此子年幼无德,便想挟之号令天下,而群臣中皆以清河王刘蒜严谨持重、举止有度,欲立其为帝……”

    “志哥哥年幼又怎么了?怎么便无德了!”赵嫣听得这中年人竟指责心上人,大感不忿,一双明丽的眼睛在远处瞪视着三人,刘志也冷哼了一声,之前对那中年人的好感也去了几分。

    “当时为首推重刘蒜的便是太尉李固、汝师司徒胡广、尚书杜乔。哪知,嗨,待得新皇继位,梁冀翻出旧账,诬指他三人说新皇不配皇位,更与人阴谋勾结,意图不轨,便将三人下在狱中,以三人妻儿要挟,欲令三人屈顺自己,李固、杜乔两人抵死不从,哪知……哪知你那老师却怕死屈从,李、杜二人竟被梁冀杀了暴尸于城北,无人敢去为其收尸……”

    “啊!……啊!”赵嫣忍不住叫出了声,连用手掩口,刘志心中也是惊呼一声,隐约记起这事,当时他刚即位,朝中之事皆由梁太后、梁冀做主,只对自己提到说过“李固、胡广二人阴谋叛变,已被处死。”他当时也并未在意,不想竟是如此。

    “何人在近处?可否出来相见?”青年对着志、嫣二人处一望,已看到二人。原来中年书生和青年听到赵嫣低呼,心中一惊,想不到这荒山野岭之外竟然有人,而适才两人所说虽不是什么大逆不道之言,却也对当今天子、大臣不敬,事涉隐秘,不由暗暗担忧,随即住了口,四下张望,却看到一旁那奴仆满脸苦色,望着主人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