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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挽歌莞尔一笑,扫了眼北棠海,竟使得时常冷漠的这个男人脸颊上生出一抹绯色。
虞挽歌连同北棠海带着人很快穿过山头,按照原来的路线想要同大军汇合,同时助大军一臂之力。
“怕是谁也不会想到这一战竟然如此顺利,如果将士们知道这些无坚不摧的黑甲军,竟然轻而易举就被我们斩杀近半,对于士气来说一定是一大鼓舞。”北棠海的话语中带着一抹爽朗的笑意,仿佛天高云淡煎。
虞挽歌点点头:“确实,看来当初的计划是对的,同这黑甲军不能硬撼,只能智取,只是可惜了那些精心打造的船只了。戒”
北棠海宽慰道:“同这些士兵相比,那点损失还是值得的。”
虞挽歌没有开口,因为她也是这样认为,损失的敌军足有二十万之众,可是大御的士兵却不过损失了三两万,因为避免了正面交战,大多采用迂回之术,不得不说这战果是十分可喜的。
随着众人一道,快速攀爬上来时的山路。
益多多老远就瞧见了回来的一众人,当即震惊不已,不清楚海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缘何大军竟然如此之快就已经归来。
当即迈着小短腿,向着虞挽歌他们跑来:“皇后娘娘,将军,海边的战况到底如何?你们怎么都回来了?”
虞挽歌没有给他解释,直接越过他,走向了山顶的高处,眺望着如今下守的战局。
可才刚站稳脚步,一颗心却紧紧的提了起来。
不等身侧的士兵反应过来,他便觉得手一松,手中的银月弯弓已经一把被虞挽歌抢了过去。
不过眨眼之间,手中的利箭已经飞驰而出,目标正是手执利剑的汪直。
此刻下方的战况惨烈,全然不像是海边那样的顺利,而更是远远超出众人意料之中的则是汪直的厉害。
利箭破空而过,像是炸裂的山峦,直奔着汪直的眉心!
汪直眼角一扫,不用转眼去看,就清楚的感受到了这道凌厉的杀气,可是,让众人震惊的是,汪直明明感受到了这只箭矢的厉害,却依旧全然不顾,仿佛对此毫无所觉。
而同一时刻,汪直的身后同样飞驰而来一抹凌厉的杀气,北棠妖手中泛着清冷寒芒的银剑如龙蛇一般紧随而至。
只是,汪直依旧不动,手中的剑依旧直奔北棠雪而去。
北棠妖心中一紧,运转起全身的内力,想要抢在汪直前面。
可是,这距离到底是太短了,时间也太快了,汪直的速度也更是不逞多让。
重伤在地的北棠雪,一身雪白的衣袍已经染血,点点红梅映衬着一片雪白,肆意的绽放着,上好的丝缎已经被割裂出无数道扣子,咧着嘴,不知在朝着谁笑。
目光中倒映着汪直那张扭曲的笑脸,似乎是被凌厉的剑气所伤,他的嘴角不断的涌出鲜红的血液,似乎根本没有躲避的力气。
虞挽歌的心紧紧的揪在一起,此刻脑中已经一片空白,只是牢牢盯着自己的箭,汪直的剑,还有北棠妖的剑。
说时迟,那时快,汪直手中的剑瞬间就要没入北棠雪的眉心,似乎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北棠雪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因为内脏损伤过重,即便是在这种危机万分的情况下,却还是一面吐着血,一面轻咳着。
“不..不可以...”虞挽歌不敢再看,素手紧紧握着手中的弓,撒腿便开始往山下跑,似乎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阻止这一切了。
跑着跑着,她忽然停下了脚步,站在半山腰,愣在那里。
一瞬间,世界变得寂静了,天地也都寂静了,没有喊声叫声厮杀声,那些以命的相搏的士兵们好似都变成了一个个慢镜头,在血染的江山之下,渺小却英勇无畏。
虞挽歌愣愣的站在那里,而此刻,地面上的情景已经好似转变过几个世纪。
原本,必死无疑的北棠雪,此刻安静的在原地不动,可与此前不同的是,怀中多了一个娇小的身影。
原来,韩若曦跟着上了战场之后,试着杀了几个人,却发现自己怕的要死,终究做不来这种杀人不眨眼的事,更不要说心中的恐惧和愧疚了。
于是,她便找了一处地方藏身,手中紧紧握着刀剑,一面想着如何
能在这里躲到战事结束,一面后悔自己这一次为什么要跟来。
想着想着,心中不由得有些思念自己那软软的孩子。
一直到不久前,她眼看着汪直在北棠雪和北棠妖的夹击下节节败退,似乎难以抵挡,就连他身上的黑色软甲也都裂开。
可就在他们以为大功告成的时候,汪直却忽然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原本只裂开出几道缝隙的黑色软甲,却在他暴涨的肌肉下被撑破,原本的黑色袍子一瞬间震裂成漫天的碎屑。
她震惊的看着面前的变化,只瞧见汪直那本是有些瘦弱的身上竟然有着一块块骇人的肌肉,而他的皮肤上更是被一层白色的粉末均匀覆盖,说不出的诡异。
在他们交手后的几个瞬间,她是便清楚的意识到局势的转变时。
原本已经落败的汪直,这一刻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出手凌厉不说,那一身皮肉竟然堪比真的钢筋铁骨。
她清楚的瞧见,北棠妖那卷起一地落叶的剑竟然被他身上的皮肉生生折弯,而北棠雪手中的刀奋力砍在他的身上,竟然只是砍的刀刃外翻,而他那一身的皮肉却只是破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口子。
在汪直回头的瞬间,她瞧见那一双瞳孔里充满了血红,眼角夸张的挑着,满头的灰白的发丝和眉毛,竟然一瞬间变得纯白,疯狂的暴涨着,像是一根根倒刺,骇人不已。
她咽了口口水,觉得自己的呼吸似乎都开始变得不均匀了起来,她从未看过这么骇人的场景,甚至在汪直那好似抹了面粉一般的脸颊上久久回不过神来。
局势好比绝地反击,忽然狂暴起来的汪直好似有着破军之力,所过之处,轻易斩杀无数士兵,总是北棠雪和北棠妖联手,却也能狼狈逃窜。
说时迟,那时快,汪直一个甩手,左手成拳,却将北棠妖震飞出去。
在山壁上撞击数次之后,北棠妖被甩下狭窄的山道,嘴角***,只觉得浑身带着一股火辣辣的痛,饶是如此,他却双手紧紧扒着山崖的边缘,奋力的像上爬着,他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掉下去,因为这下面就是万丈深渊。
想想若是堂堂大御的皇帝,没再战场上杀敌而死,却掉下悬崖送命,可实在是让人笑话。
可是,他才分离爬上来,竟然就瞧见北棠雪已经危在旦夕。
来不及多想,更等不及自己有所喘息,便提着剑冲了上去,只是,到底晚了一步,来不及扭转乾坤。
汪直手中的剑成了死神手中的镰刀,轻易的无情的收割着人的生命。
可就在北棠雪苦笑的时候,一直藏在山石之后的韩若曦,瞬间冲了出来,扑在了北棠海的身上。
汪直的剑气逼人,轻易就没入了她的娇躯,甚至在穿透之后,再次没入了北棠雪的身体。
只是,原本这必死无疑的一剑,终究因为多了一个人的抵挡,没有能成功收割走北棠雪的性命。
只这瞬间之后,虞挽歌的箭和北棠妖的剑也瞬间没入汪直的体内。
可让虞挽歌震惊的是,自己那一箭竟然只在汪直的身上留下了一道血痕,他连身形似乎都未曾动过。
而北棠妖则是更加惨烈,甩手再次受了汪直一拳,长剑从韩若曦体内抽出,瞬间刺穿了北棠妖的肩胛骨,而后将他甩在了山壁之上。
山壁上陡峭的岩石刺穿了他的脊背,北棠妖闷哼一声,已经满头大汗,眼中带着一抹隐忍,却转瞬间跌落。
“不!北棠妖!”眼见着他竟然要再次被甩到山崖下面去。
虞挽歌想也没想,又是放出一箭,穿透北棠妖的肩头而后钉在了山壁上。
北棠妖再次闷哼一声,却也因此成功贴在了山壁上,抓住了料峭的山石,没有被甩下万丈深渊。
汪直见此,似乎不肯善罢甘休,拧了拧脖子,双手交握,手腕拧的咔咔作响,一双疯狂的眸子紧紧锁在北棠妖的身上,似乎不死不休。
就在汪直再次打算出手的时候,北棠海已经飞身而下,拦住了他的去路。
虞挽歌看着浑身血迹的北棠妖,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怎样也控制不住,顾不得旁的,直接贴着山壁就寻了北棠妖去。
益多多在一旁看的也是眉头紧锁,谁也没有想到
汪直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厉害,就像是..就像是一个怪物...
不过他到底还是比较冷静的,眼见着虞挽歌就这样下去,心头一紧,连忙让人放了绳子下去。
“北棠妖...”虞挽歌哽咽着开口,不断像北棠妖靠近。
“我没事..多亏了你那一箭,不然怕是要摔个粉身碎骨了。”北棠妖嘴里冒出一串血泡,却硬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虞挽歌看着那只穿透了他的利箭,双手颤抖不已,只觉得心头一阵阵翻江倒海的绞痛,压抑的让她仿佛难以呼吸。
“皇后娘娘,接绳子!”益多多奋力甩下一根绳子。
虞挽歌接住绳子之后,在自己身上绕了一圈,而后便放开了动作,朝北棠妖的方向过去。
待到走到他的跟前,才发现,他的脸色惨白的已经近乎于透明,嘴角的血迹更是顺着下巴染红了大片的衣襟。
虞挽歌鼻子一酸,眼中的泪水再次落了下来:“北棠妖。”
北棠妖抬起一只手帮她擦了一把眼泪,却把她好端端的一张脸给擦花了:“乖,不哭。”
“你混蛋!”
“嗯,我混蛋。”
虞挽歌忍着心底的痛,抬手帮他把那只箭拔下。
看着没入山壁足足两尺深的箭矢,虞挽歌不禁感到心凉。
连如此坚硬的山壁,她的箭都能没入两尺,可是射在汪直身上,却只是给他造成了一个不痛不痒的伤口,可想而知,此刻的汪直到底有多么可怕。
将箭矢拔下之后,益多多将又放了些绳子,两人平安落在地面,只是北棠妖的步子却已经虚浮的不得了了。
两人同时看向北棠海,此刻同汪直交战的他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只不过他并没有伤到汪直的打算,一直都在四处闪躲,似乎只是为了拖住他,让他不要空出手来去击杀北棠妖或者北棠雪。
可是饶是如此,刚刚还谈笑风生的北棠海,此刻也已经满脸严峻,身上的战袍也已经被划破出无数道口子。
北棠妖屏息运功,接过小盛子递来的伤药,匆匆将伤口处理了一下,将剑扔掉,换了把长刀,便冲了上去。
虞挽歌没有拦着他,因为她明白,若是他不去帮忙,北棠海终究敌不过汪直,这里所有的人最终都逃不过一死的下场。
虞挽歌收回目光,快步走向北棠雪和韩若曦。
此刻,素来清冷温润的北棠雪,脸上挂着几道泪痕,怀中的韩若曦,殷红的双唇,一张一合,却已经难以听到她在说些什么。
虞挽歌跪坐在一旁,看着双眸微垂的韩若曦,鼻子一酸,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若曦..若曦..你挺住,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虞挽歌哽咽着开口。
北棠雪静静抱着她,看着虞挽歌的双手捂住了她的胸口,可是那涓涓不断的血液却依旧任性的翻涌着,像是要透支这个年轻的少年的生命。
“公子...我..我好庆幸...庆幸...今天竟然..竟然跟着你..你..一起..来了...原本..我..我还是..有些后悔的...可是如今..我却无比..无比感谢..老天...”韩若曦断断续续的开口,微不可查的声音几乎被这战场的厮杀所淹没,可是北棠雪依然听到了,虞挽歌也听到了。
虞挽歌别过头,似乎难以接受不久前还鲜活的生命,在这一瞬间竟然变得如此透明。
她尚且记得,出兵之前,一身戎装的她满眼羡慕的看着自己道:“虞姐姐,你穿上这一身劲装可真好看,若是什么时候若曦能有你一半好看,想必公子就会多喜欢我几分了。”
“胡说些什么呢?北棠雪一直都是喜欢你的,不过是他自己不曾发觉罢了,他这个人性子有些淡,只要你一直陪在他身边,长长久久,历经岁月,一直到白头偕老,你终究会成为他心尖上那个无可替代的存在。”虞挽歌笑着揉了揉韩若曦的头。
“虞姐姐...”虞挽歌忽然觉得手一凉,带着一股粘涩,低头看去,瞧见韩若曦的一只小手轻轻抓住了她的手指。
“嗯,我在,我在。”虞挽歌强忍着笑道。
韩若曦同样扯出一抹荒凉的笑意,眼中是一抹无奈和复杂:
“虞姐姐..看来..你同我..同我所说的..终究...终究只能成为..若曦的..一个愿望了..不过..如今..能够替相公而死,我也是..很开心很开心的..真的很开心...”
北棠雪依旧呆呆的坐在那里,看着怀里呼吸越来越微弱的女子,只觉得痛的已经快要麻木,仿佛有人将他的灵魂都要抽走,然后放在上磨盘上碾压。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模样,记得她躲在屏风后面偷看着他同西陵的帝后交谈,记得她第一次同他红鸾帐暖的样子,记得她宽慰自己原谅自己时的豁达,也记得她第一次坐在床边抱着他们的孩子,还记得生死那一瞬,她飞身而出,却决绝不悔的样子..
瞧着眼皮越来越沉的韩若曦,北棠雪终于轻声开口:“若曦啊..若曦啊..我这一辈子欠你的太多了..从刻意接近你觊觎西齐的兵马开始,到你为我生儿育女,再到你舍命相救...我真的欠你太多了..多到我不知该如何偿还..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死..不要死..让我有机会可以偿还...”
一直失神的北棠雪,终于失声痛哭起来。
虞挽歌红着眼眶,不断的擦着脸上的泪水。
韩若曦听到北棠雪的话,嘴角轻轻扯出一抹笑意,轻声道:“公子..若是觉得亏欠我太多..就报答在虞姐姐身上吧...”
话落,韩若曦的手掉落了下去,彻底闭上了美丽的眸子。
其实,她真的舍不得这个美丽的世界,这世界上有温暖,有快乐,有爱,有爱她的人,也有她爱的人,只是,她不得不离开了,即便她真的很不舍很不舍,可是一想到自己是为了公子而死,她便依然觉得快乐。
听到公子说觉得亏欠我良多,那一瞬,我忽然惊慌到不知该如何是好,我真怕,我就这样离去之后,公子会不会一辈子背着负累,难以解脱。
可是,那不是她想要的,她永远都记得当初那个一身白衣,芝兰玉树,温润无双的翩翩公子,他就好似踏着漫天的云朵而来,就那样轻易的飘进了她的心底。
她希望他可以永远如此,做他想做的事,爱他想爱的人,不用背负仇恨,也不用背负罪责,更不必带着愧疚狼狈的走过这一生。
他想,让他觉得的亏欠偿还在虞姐姐的身上刚好,不是因为她虚伪的大度,而是她觉得,倾尽一切为自己爱的人付出,真的是一件快乐的事。
她想,她如此,公子也会如此,何况,虞姐姐是那样一个美好的人儿。
虞挽歌转过头,不敢再去看这揪心的一幕,举目望去,遍地狼烟,烽火燎原,这原本秀丽的河山,如今却是这样的满目疮痍。
仰起头,天空依旧湛蓝如洗,远山也依旧泛着青葱翠绿,可是,这一道道无辜的亡魂,到底要在何处安息,那些抛洒的热血,又能灌溉出怎样的锦绣河山!
虞挽歌抽了抽鼻子,强忍住心底那一片空空的麻木,派遣士兵立刻将北棠雪和韩若曦的尸体带走。
转头看向北棠妖和北棠海的战局,不过片刻之间,两人就已经狼狈不已,原本就受伤不轻的北棠妖,此刻更是满身血迹。
可偏偏,那作恶的人,依旧是意气风发,满脸狰狞的笑意,带着不可一世,称霸天下的倨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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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汪直一定是变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