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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也知晓,若是真的从阿洛的嘴巴里知道些什么,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像是此时此刻,阿洛眨巴着眼睛,眼里尽是他无辜的模样,甚至这个家伙两手一摊,十分矫揉造作地开口,“慕染,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慕染冷笑一声,撇开了脑袋,也不看阿洛,这家伙的反应同自己心里之前所想的简直是一模一样,慕染没有功夫同他过多的纠/缠,一直默不作声的苏钰此时眉眼之间倒是淡淡的笑意,他手中的折扇轻扣了几下桌面,这才别有深意地缓缓开口,“阿洛,我记得,楚河同你,倒是多年不错的朋友。”
那年之后,楚河竟然去寻了阿洛,看似奇怪,却也似乎在情理之中。
只是听着苏钰这么说来,阿洛倒是异常谦虚地摆了摆手,又是笑嘻嘻地开口说道,“哪能呢,苏钰,我同楚河关系再好,也不是没有你同他好么?不过这倒是奇怪了!”阿洛说到这里,还摆出了一副很是疑惑的模样,就像是想起了什么疑惑的事情,一双闪亮亮的眼睛也是在狐疑地打量着面前的苏钰,犹豫了一会子这才终于又是问道,“不过苏钰,真是奇怪,你来问我干什么,喔对了,你和楚河后来的关系,也没有那么好了!”
他说着又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咧着嘴吧,兀自笑了起来,看得慕染却是蹙着眉头,阿洛这显然是话里有话,只是自己却是一点儿都不明白阿洛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看着阿洛这个样子,事情显然不会是这么简单,慕染的眼神落在了阿洛的身上,又看了看苏钰复杂的模样,愈发笃定了心中的想法,只是她面上也继续默不作声罢了。
苏钰看起来似乎是不欲告诉自己这些事情,她不会多问,毕竟若是苏钰想说,他定然也是会同自己说的,只是如今就是不知晓这阿洛的葫芦里到底是卖着什么药,一想到这里,慕染的神色不由自主地又是加深了几分,然后便是忽然听见阿洛又仿佛是恍然大悟一般地开口,“不过说起楚河啊,我到底是想起了一件事情,就是几年前,他好像是来过恶人谷的!”
他方才本来就是想逗逗慕染,只不过瞧着慕染一直淡然的眼神,阿洛一时之间也不知晓慕染究竟是在想着什么,只不过心里还是觉得若是自己真的惹恼了这姑娘,想来也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的,想了想去还是觉得将实情告诉了慕染比较好,说起来,楚河之前出现在恶人谷的时候,他的面色并不是很好。
而且那个时候楚河不是一个人来了这里,他还带着一个小包子。
那是栽初七年,恶人谷也自然是今日这般的荒凉。华灯初上还未散去,只是天边如鱼肚白灰蒙蒙之际,恶人谷又迎来了崭新的热闹,刚张贴不久的皇榜前此时早已经围满了人,众人指指点点,纷纷扰扰之间,却全然没有注意到此时此刻有一个不足半人高的小娃子正双手托腮,盘腿坐在了人群旁的大石头上,眼睛正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那皇榜上的黄底黑字,圆滚滚的包子脸蛋随着摇头晃脑之间轻颤着细皮嫩肉,忽然,那丫头又是微微眯起了自己的眼睛,咧着嘴巴,露出了很是欢快的笑颜来。她不时自言自语道,却是在这时听见了马匹疾驰而来的刺耳的嘶鸣,凄厉而沙哑,刺得她的耳膜生疼,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她在回过神来,那马匹已然近在眼前,她几乎清清楚楚地瞧见了那一双矫健的蹄子。
众人自是瞧见了这一幕,只是皆是动弹不得,吓得腿软。那个可怜的小娃子,怎的好生偏偏就坐在了这里。只是那小包子眨了眨眼睛,倒是没有露出了特别的惊吓的神情来。她几乎闻见了这匹马身上清冽扑鼻的草香,却是一匹上好的里飞沙,而她愣住的时候,千钧一发之间,忽的有谁一把娴熟地拎起了自己的衣襟,悬空的两条腿晃晃悠悠,她回过了脑袋,看见了楚河冷峻的面容。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之间,一时纷纷低语,只是那正被议论着的二人却是大眼瞪小眼,沉默不语。小的那个眼睛里分明是在说道,“你不救我,我也能够安然无恙,你可千万别小瞧了我!”只是这般的底气在她爹楚河锋利的眉眼之间早已经被磨砺得烟消云散,再不复见。
那小包子只能够无比窝囊地低下了脑袋。“楚河公子。”而方才的始作俑者却是在这时候跃下马来,面上是深深的歉意,“苏某一时心急,却不想差点儿害了令爱,实在是......”他说着俯首作揖,却是被楚河冷冷地打断了话语,“全部的家当,还有你如今的新婚娘子,若是不愿,苏公子请回吧。”什么?!四周一下子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众人皆是哗然。
苏戬更是陷入了惊愕之中,嘴角抽抽,心里却是想着,他怎么不去抢......然而,楚河却不理会,抱着怀里的包子,面无表情地就要朝着望江楼走去,这本是无比荒唐的买卖,谁不知晓这位苏戬苏公子乃是当朝太子的亲信,风度翩翩,仪表堂堂,更是家财万贯,如今甚至娶了公主为妻,谁都想,这苏公子一时风头无两,无论如何都不该来了这望江楼之中,为了这一桩买卖。谁不知晓望江楼的生意自是与别处不同。
人生得意寻尽欢,今朝有酒今朝醉。即便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朝中新贵,八大家之一的戬苏公子竟然也会有着如此之大的胆子,做了这一桩买卖,更未想到这位苏公子竟然还答应了那个来路不明的人如此无礼的要求,一阵唏嘘过后,只是众人皆是不敢再言,或许即便心里有什么话,这个时候,那也是不敢多说的。
毕竟这其中,果然还是牵扯了太多的太多,望江楼之中,楚河的脸色沉沉,一如既往,深邃的眉眼之间,波澜不惊,没有一丝情感。
只是他身后的苏戬的模样倒是几分局促,欲言又止之间,看着楚河的面色也甚是复杂。真真是奇怪,他从来不会是这般模样,侃侃而谈,口诛笔伐,这才领着苏家一步步到了这般地位,只是想到这里,苏戬还是缓缓闭眼,眉眼之间是挥散不去的哀伤的神色。这终究还是一切祸端的开始,苏戬想着,他像是做了一场荒诞的大梦,梦里桃花开又落,花间树下,是那人挺拔颓长的身影,却是再不复见,他想着,面上的苦楚渐渐地散开,成了泠泠水渍,却是在恍惚之间,手腕忽的被一只小手握住,他睁眼,对上了那小女娃子闪闪发亮的圆溜溜的眼睛,不觉心头一颤。
“叔叔的眼睛里,住着一位好看的姑娘。”包子忽然笑了起来,弯弯的眉眼如同一枚新月,两腮是粉色的酒窝,清脆的声音涌入了苏戬的耳畔,“只是那位姑娘为什么在哭呢?”如同晴天霹雳,女娃话里的不经意却是使得苏戬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更是情不自禁地一下子想要反扣住了包子软糯糯的小手,只是楚河伸出手来,他手下凌厉的掌风逼得自己生生缩回了手去,再一瞬,已是将那女娃子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小女胡言乱语,苏公子莫要见怪。”这般字字珠玑,说得并不像是胡编乱造,苏戬虽说几分忧郁,却还是几乎难以置信地问道,“可是......可是知晓......那姑娘......他如今,是在哪里?”说到最后,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苏戬却是再也开不了口。她那时他既是离开了自己,那便是永远地离去,此生再不复见。
“只愿与君绝。”那般决绝的傲然的话语如同往昔,深深铭刻在了他的心里,他一早便是已然知晓,自己是再也见不到那个少年了。“还请顾老板带苏某归至那段年岁,无论是如何代价。”他如今既是为了那少年而来,在他名利双收的时候,却是愈发觉得空虚。苏戬目光沉沉地看着眼前仍旧是没有什么神情的苏戬,他如今既是入了望江楼的大门,便从来没有想过出去,而被泪水所沾湿的眼角,他仿佛瞧见了楚河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虽然不过昙花一现,也不过恍惚之间。他是要回去的,回到那时清贫却快乐的年岁之中,只为了那个他失去的少年。为了那他为了一切,而失去的少年。后来他得到了一切,才发现自己一开始,便从来都是什么都没有得到。却是在这时候听见了楚河说道,“即使回到往昔,我自然能够领你去那一生的欢途,只是寻欢寻欢,你以为你记忆之中那些欢乐的年岁,不过也只是记忆罢了,一切早已注定,历史本就不会改变,即使这般,你可还愿意失去所有?”
苏戬听着楚河鬼魅的话语,一瞬间失去了呼吸。
然而那天之后,苏戬这个人,却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也不是没有派人找过他,只是连同苏家的没落,苏戬却是彻底地消失了,连带着消失了,还有在恶人谷周遭停留了不过数日的楚河还有楚河带来的小丫头,据说是他的女儿。
“楚河的女儿?”慕染听着阿洛这么说来,面上也是愕然的神色,然而听着阿洛这般说来,慕染心中忽然一颤,难不成自己的兄长做的是同自己一般的买卖?!可是楚河不是说过......更何况他当初如此反对自己,如何这个时候反而步她的后尘,楚河他......究竟在想些什么?!而这些,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慕染蹙着眉头,冷眼看着站在自己勉强仍旧面不改色甚至嘴角还挂着奸诈诡谲的笑容的阿洛,冷声问他,“阿洛,白卿的那块白玉,是楚河给她的?白卿同楚河,到底是什么关系?”
“白卿?”阿洛似乎也因着慕染的话而惊诧到了,他一愣,心里却是想着自己还真的不知晓白卿同楚河有什么关系,只不过她瞧着慕染此时的模样,便知晓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忽然自己自己也就忽然生出了从未有过的担心的情愫来,若是白卿这一回同楚河有什么关系的话,看起来事情似乎很是棘手!至少,不是自己之前所想的那么简单!
楚河同白卿,究竟是什么关系?!
白卿自然不知晓恶人谷的人此时正皆在讨论着自己,她还在心里想着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做才能逃出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不想,正是白卿有些焦头烂额的时候,那紧闭了许多天的大门反倒是自己打开了,白卿还是第一次瞧见有人进来,那人一身的漆黑,偌大的兜帽遮住了他的容颜,白卿细细看去,却已然看不见那人的模样,只是他身上肃杀的气息却是使人不寒而栗,便是白卿,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很是警惕地打探着面前的家伙,不知晓他究竟是要干什么,那个人却是一步一步地走近了自己,也不说话,只是默不作声地将什么东西放在了自己的面前,是一碗茶,也不知晓是加了什么的茶水,白卿是愈发惊惧地看着面前的家伙。
然而她似乎是忘记了此刻自己的处境,早就已经岌岌可危,所以即便此时不知晓对方是什么人,她却还是硬着头皮,就这么端起了那杯茶水,然后白卿没有想到却是在此时此刻听见了那人忽然发出的冰冰冷冷的声音,“你会记起你忘记的一切。”
没有什么语气,是冷静的低沉的声音,白卿愣住了,倒不是因为这话里的威慑力,也不是因着着话里的意思,她发愣,是因为白卿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听过这个声音的,这样熟悉的声音,只是她再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在何时何地,听见了这样的话,然而她再鼓起勇气看着那个面部被兜帽遮住的身影,却是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他究竟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