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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中,墨瑜听见外面有人喊墨丰墨厂长……
再仔细一听,这声音是靠山队原来老队长发出来的。
老队长也是墨瑜比较熟悉的,是队中一位和蔼的老大爷。
墨瑜这时奇怪了,都快到凌晨了,喊他父亲墨丰干啥?
转念一想,墨瑜大惊失色,霍地,就爬了起来。
这时,墨丰家左右两个卧室的电灯都亮了。
墨丰穿上长裤,套上褂子,穿上黄色解放鞋,拉开卧室的门,突然看见中房内,一个小人影堵在那儿。
这是墨瑜!
墨丰十分惊讶,慌忙蹲下来,抱住墨瑜问道:“二子,惊醒你了!”
墨瑜木着脸,张着双手,就是不言不语。
这时,七娘穿好衣服过来了。
北边,龙叔也拖着鞋过来。
借着卧室中灯光,大家看到墨瑜这个架势,家里人不由都莞尔起来。
“笑,笑什么笑,不准出去!”墨瑜虎着脸说道。
墨丰夫妇与龙叔笑声一窒。
墨瑜卖乖雷人的话,懵懂的话,脱线的话,什么样子的话,他们见了不少,但是这种严肃的说话方式,还真是他们第一次见到。
少见必然多怪!
七娘以为墨瑜受到惊吓,就想抱走墨瑜。
可是,一直表现出唯七娘马首是瞻的墨瑜,今天可是违背了七娘的意愿,不再听七娘的指挥。
墨瑜就紧紧抓住墨丰的衣裳,如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不松手。
这时,大家才发现他们理解错误。
大家心里纳罕,墨瑜如何知道这件事情的?
其实,这时的农村,在白天,此时家家户户都不闭门。
村里队里基本上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特别那些公共的事情,那就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在白日里,河边洗衣的大娘们一边漂洗衣服,一边家长里短。
菜地里的小媳妇们也不示弱,一边干着活,一边谈笑风生。
就是那些扛着锄头的农民伯伯们,往往碰到一起,在路边立站立,相互打声招呼,换吸两口烟,然后聊天的话,自然不自然地扯到近期的焦点事件来。
前几天,墨瑜耳闻到了靠山队里组织人员偷水成功。
今天晚上,老队长这一喊人,墨瑜一琢磨,很快明白了。
靠山队的人昨天晚上肯定又故技重施了。
当然他们都不是傻子,靠山队的人肯定觉得能够偷袭到最好,偷袭不到,那就正面破坝放水,出气!
这样一来,双方肯定会干起来……
这时天都快天亮了,这肯定不是让父亲参加偷水活动。因为群体组织前要提前通知,开社员会的。
现在墨瑜家现在不种田,队里这种社员会基本上就不参加。
如今老队长来喊人,墨瑜思索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靠山队吃亏了,现在喊人去报复,参加群架。
这种群架违法,还是乱打,这里不可预测的地方就太多了。
群架有风险!
墨丰虽然身强体壮,还是退伍兵,可是架不住人多,毕竟墨丰又不是铜头铁臂的超人。
墨瑜十分疑惑是不是就是因为群架事件导致了家里出现悲剧?但不管是不是,墨瑜都不想让墨丰去冒这险,就护住了!
龙叔缺了半只胳膊,但是他心思不缺,立马明白了墨瑜的意思,点点头,说:“大哥大嫂,我去吧!一家一个人也就是一个意思……”
梁龙一边说话,一边转身准备出去。
墨瑜听到龙叔的话,心里一暖。
但是他眼急手快,一把抓住龙叔披在身上的确良衣裳,喝道:“你也不准去!”
龙叔的意思大家都知道,就是顶替墨丰去。
他是个残疾,如果发生了乱战,他可以退后一步,耍滑头,没有人会指责一个残疾人的。
此时墨瑜更加确认,根据龙叔的表现,自己上辈子成为孤儿,真的可能另有原因,只是他还没有发现而已。
但是现在还是那句话,群架就是违法乱战,不可预测的地方太多了。
墨丰家水田是村里人代种的,粮食收获多少都不关墨丰家什么事情,墨瑜不愿意父亲出头,就是龙叔,有风险,那肯定也不能去!
墨瑜就张开双手,一手拉住一人,严肃地看着家里人,解释道:“我们家又不种田,为什么要参加这种不合法的事情!”
墨瑜的话根本就没有逻辑,或者说就是错误的……
因为如果他家种田,那岂不是说就可以参加这种违法的事情?
墨瑜家里三个大人面面相觑,愣了片刻,最后还是七娘,半蹲下来,认真看着墨瑜一会。
七娘温言解释道:“瑜儿,靠山队是一个大家庭,不去是不行的。我们家住在靠山队,靠山队就是我们靠山。正如古人所说的‘人打我叔,我为我叔;叔打我父,我为我父……’墨丰是男人,这必须要去的……”
如果说“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用在这里肯定不正确,但是七娘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墨瑜能够理解这些,可是,想让墨瑜支持,那不可能,这里有危险!
然而七娘的话更没有错,这可是两个生产队村民组的之间群架,不去是不行的。
不管此架时结果如何?
只要墨丰家有男人,却不出面,那么村子里的人,他们的吐沫星子会让墨丰一家人抬不起头来。
最终结果,大家都会敬而远之。
而且,说不定,到时候,墨丰家的小鸡仔、小鸭子等家禽外出,立马会消失不见。
如果这时要寻找,这家禽肯定是在队里某一家人的锅里。
而且,他们还会吃了这样的小鸡仔,还会一边吃一边骂墨丰家人,是典型吃了碗里的肉,放下筷子骂娘的那种。
所以……
这件事,墨丰必须出头!
但是,墨瑜心中纠结:如果上辈子也是这样情况,会不会是因为父亲在群架中失手打死了那个队的人,导致别人的报复呢?
这个可能不是没有!
让龙叔去?
也不能!
如果不死梁龙拐带自己的,那他还是恩人。
自己如何能够让龙叔冒这个险?
墨瑜的脸色起伏不定,看向家里三个大人。
虽然此时墨丰与龙叔没有拨开自己的手,但是他们表情,墨瑜可以看得出来,他们不去一个人,还真不行!
难道他们都不明白这是违法的事情?
母亲也是高中生,做过老师,这时真的算个文化人。
然而,七娘并没有去阻拦这件事情。
环境如此,墨瑜知道这事情,拦也拦不住了。
如果自己也跟着去呢?
这一点意义都没有,说不定到时,他变成了父亲或龙叔的累赘!
墨瑜心里挣扎着,猛然,心中一动,他是是不是过于杞人忧天了。这个毕竟是队里的事情,不是私人恩怨,还有政府会不阻止?
再者……
墨瑜松开两手,抬头看着龙叔与墨丰,墨瑜坚决地说:“你们俩都去,要背靠背。”
一般出现这样情况,一个家庭只要出一个男人就可以了。
但是,墨瑜还是坚决将龙叔指派了出去。
在冲突中,多一个贴心人就多一个照应,危险却少了一分……
假设如果真的出现乱打的情况,墨瑜相信,这两个人都是退伍兵,配合在一起,自保应该没有问题。
墨瑜坚定的话很短,但是一家人都明白了墨瑜的意思,微笑地点点头。
七娘紧紧地抱起墨瑜回房,龙叔与墨丰一人拎起一把铁锹,随即出了门,随着队里的老队长走了。
其实,等墨丰与龙叔到达现场,政府的人和公安民警也已经到了,械斗已经被压制了。
纷争已经是尾声。
双方其实都没有道理,只是各执一词,揪着对方错处,双方相互辱骂和对峙,想辩一个上风而已。
然而,悲剧却无可挽回地发生了。
不仅双方都有社员村民受伤的,而且对方生产队中有一个社员村民脾脏破裂,抢救无效,悲哀地去了。
仅仅为了水源,就出现这样骇人听闻的事件。
死了人,在后世那是不折不扣的轰动全国的大新闻。
可是在当时,这样的事情其实不少见,很多借口就是归咎在村民愚昧之上。
实际上,根源还是农村穷,而且村民穷怕了!
这起事件的处理结果,也就是靠山队赔了一部分丧葬费。
责任人?谁也不会承认那是他下的手,就是对方村里人的社员村民有怀疑,有发现的,但是他们都不会去指证。
因为这些参与的人都不是为了个人利益而出来的。
实际上事情一过,他们也冷静下来,他们自己也后悔了,日子还要过下去。
墨丰一家的生活在事件之后更没有什么影响。
这时老天仿佛也知道它做错了,一场久违的大雨倾盆下来,可是洗刷不去悲剧的印记。
两三个月之后,这件事件的始末原委以及悲剧的消息原原本本地传到墨瑜耳朵中来。
“真是一个悲剧!”
沿着回家的小路,听着村中的风言风语,墨瑜仰起头,望着西斜的日头,呼吸着金银花枯了后淡淡的香味,墨瑜无奈发出一声感叹。
这时国家法制宣传还没有完全普及开来,合情合理的事情不一定合法。
这时法制建设更是任重道远,社会治安环境,特别是农村,监控预防手段缺缺,总体上还是那样不完全尽如人意的,地痞流氓的恶势力现在还有不少……
蓦然,墨瑜一顿,就感到天边的日头忽然被一块扭动变幻的灰白的云彩侵袭,部分的太阳的光芒被遮住了。
假设家里是遭遇恶势力……
墨瑜就宛如听见一声“啪”,心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