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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黑的夜空上,群星闪耀,偌默就坐在空旷无人的天狼星宫里,上一任的天狼神早已经坐化了,他留下遗训:务必找回蓝鲛之灵,否则将万劫不复。
在被囚禁的长长的十万年里,每日清苦的生活、弥漫的黄沙、席卷的风暴将偌默的性子锻造得更为坚毅、顽强和隐忍。只是十万年一个人孤寂的生活已经让他逐渐失去了用语言表达自己的能力。
青伦被祭之后,灵魂飞升到天狼星宫。
也就在他羽化成神的当晚,他便将青伦的灵魂放了出去。也正因如此,做了十万年的囚徒。
十万年终于过去了,他却没有在若山找到青伦。
他以为她投胎转世了,还下了黄泉,可阎罗星官告诉他生死簿上没有青伦这个名字。
他是神,可他仍旧在这样凄清的宫殿里感到寂寥,他拥有神力,可他甚至找不到一缕魂魄。
他长长的白发在夜风中清寂地飞舞着,幽蓝的瞳仁望着下界万家灯火、霓虹璀璨,突然觉得空洞、觉得世事幻灭无常,他突然开始怀疑这一切的意义。
他站在崇高的天穹之上,俯视人间,可他却丝毫不能感到满足和快乐,只是觉得这空洞的宫殿冷极了、冷极了。为什么他当初还要来当这个神呢?
他忽然之间觉得一切毫无意义,不管是他牺牲青伦以及自己的幸福换来的家族的荣耀,还是神明长到毫无边际的岁月,他都觉得没有任何的意义。
不管是岁月,还是岁月中的奢华、流年中的壮丽,都将随着岁月消失在泛滥的黄沙之中。
这世间,究竟还有什么是恒久的?
他剩下的长长的、无边无垠的年岁,他要如何度过?他究竟要追逐些什么?
权势、金钱、荣耀、名誉,这俗世中的一切他都唾手可得,可这些东西究竟是财富还是囚缚?拥有了这些,便可以在漫漫长夜之中度过一个人的凄清和冷寂吗?不!不能!
青伦,你在哪里?
他要去找青儿。这是他在白矮星上活下来的意念,也是他如今的意念。
“呱——呱——”
“……”
“呱——呱——”
“小青,一边儿去。”
可是这只名叫小青的青蛙并不那么听他的话,还不断扯着偌默的衣角。
对于这只不听话的小青蛙偌默真是又爱又恨。
小青是他在找青伦的路上偶然遇到的,一眼,他便想起了青伦,想起她喜欢和青蛙一起玩儿,想着要是找到了她就把这只小青送给她,她一定会很高兴。
可它实在是太不听话了,每天到处蹦啊蹦、叫啊叫。
现在他真是烦得很,不想理它,便走去了宫外。
可这只小青今天不知怎么了,非死皮赖脸地跟着他,不时地就要扯一扯他的衣角。
他觉得有些奇怪,以前它都更喜欢自己玩儿自己的,今天是咋了?
看偌默停下来奇怪地看着它,它安静了一会儿,接着便蹦着去了天狼星祭坛的方向,边蹦还不时回头看看他,看看他有没有跟来。
偌默不会猜到,原本应该呆在天狼族族长手里的天伦镜此刻竟然就摆在祭坛的左侧。他更不会想到,天狼一族早已从这世间销声匿迹,原本属于天狼星的天伦镜自然就回到了天狼星宫里。
当偌默走进,他在镜中看到了满身雪白、雪白到了苍凉境地的自己。
“景庄兄,怎么,又落榜了?”青伦看着这位满面愁容的俊朗才子,调侃道。
“别提了。”
“这是第四次了吧?”
他嘬了一口酒,没说话。
“哎,我说,你不会准备誓死都不罢休吧?”
柳景庄突然猛地放下杯子,右手拍着桌子激动地说道:“你说我究竟哪里不好了,要相貌有相貌,要才具有才具,要能力有能力,你说为什么这该死的朝廷它就是不录用我?你说说,你来评评理,你说,这是个什么道理!这是个什么世道!”
“要我说啊,何必非要做那个官儿呢。做了官儿,为了那所谓的朝廷卖了一辈子命,到头来还不一定能落得个好下场,你说对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自己大丈夫一个,天天没个正经事儿做,太窝囊了!”
“好啦,开心就好啦。来,喝酒,把那些不痛快的事儿统统忘掉!”
喝完了酒,青伦又给他夹了些菜:“快吃,吃饱了,满足了,就开心了。”
“弄影,其实我有时候挺羡慕你们这些女人的。真的。你说你们天天吃喝不愁,又不用赚钱养家,最多也就是带带孩子罢了,不用再外面受那么多的窝囊气,多好。”
青伦真是被他的天真样逗得哭笑不得:“我嘛,你的确可以羡慕羡慕。不过多数的女人可没我这么好命哦,她们虽然没在外面受人冷落被人嘲讽欺辱,可家里有父母孩子、姑姑婶婶,还有一个天天把气带到家里来的丈夫。”
青伦顿了顿,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其实,没什么人是真正值得人羡慕的。那些看起来笑容满面的人,说不定就正在经历着深渊一般的绝望。”此刻的青伦抿着极浅极浅的微笑,仿佛她说的,是一个梦。
柳景庄沉默了,他看着眼前似乎沉浸在了自己回忆中的弄影,突然不敢发出任何的响动,似乎一个轻微的声响都会打扰到眼前的美景。
他看不懂她,他一直都想要进入她的回忆,希望她和他分享,他希望他能够帮她分担,可这位美丽的姑娘从不将自己悲苦的往事向他诉说。
他虽然能够理解,因为她自尊心太强了,她不想要别人的同情。即使如此,他还是觉得他作为她的朋友还是挺失败的。
他干了酒杯中的酒,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头顶得月亮,他突然想起了李白的那句“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雾敛澄江,烟消蓝光碧。彤霞衬遥天,掩映断续,半空残月。冒征尘远况,自古凄凉长安道。行行又历孤村,楚天阔、望中未晓。念劳生,惜芳年壮岁,离多欢少。叹断梗难停,暮云渐杳。但黯黯魂消,寸肠凭谁表。恁驱驱、何时是了。又争似、却返瑶京,重买千金笑。”
灯火浅浅的光影、还有从天而降的月色轻轻地打在柳景庄俊秀的脸庞、青灰色的长衫之上,他轻轻地念着,念着破灭的梦,念着此时的将来的愁,又仿佛是在与昨日告别,与昨日的自己告别。
“柳景庄,你是想要回北方了是吗?”
“……”
青伦端着两杯酒走到柳景庄的身边,把右手里的那杯酒递给他:“打算好了跟我说一声,我为你饯行。”
偌默看着镜子里那么和谐的两个人,觉得一股闷气憋在心头难以纾解。
可这是为什么?明明他想找的是青伦,虽然这人与青伦很像。可是他无法相信,因为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复杂得甚至是他都难以看清,而青伦的眼睛是那么地清澈、那么地干净美丽、没有一丝一毫的污染甚至杂质。
难道镜子里的那个女人就是青伦的转世?不,他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