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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尘居的生活还要继续,鸡鸭两天没吃饭了,我和竹子一起提了桶去喂,被愤怒的家禽届扑腾了一身的毛。
孟国雄的病没过第三天就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这一下,知道内情的几个警察更加坚定了我是世外高人的想法。李警官给我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能去帮他们看看案子,我懒得再往外跑,让他带齐所有的卷宗来找我。于情,老师的仇一定要报,否则对不起他的在天之灵,于理,毕竟是官家请去帮忙,我也不好推辞。
放下电话没多一会,李警官就已经到了。我把他让进酒吧,调了一杯樱桃奶茶给他,顺手拿过卷宗来看。老师被害的照片映入眼帘,我只看了一眼,就告罪去洗手间了。如果不是顾及我的高人形象,说不定会直接吐在酒吧里。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老师好像是趴在地上,被人拿着刀沿着脊柱和四肢划开皮肤和肌肉,然后用手插进划开的伤口,用力向两边撕开。整个人就这样从后背被硬生生的扒开所有的血肉,露出骨头。
照片没有做任何处理,每一根肌肉的纤维,每一个血管,每一个脏器都清晰可见,除了脑袋相对完整,身体的其他部位皆血肉横飞。
我在洗手间干呕了半天,努力平静心情,默诵培元修行的咒语,才脚步虚浮的走回酒吧。李智看着我面带笑意,问我你还好吧?我点点头。李智又说我第一次看的时候和你一样的反映,后来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我硬着头皮去看卷宗,老师的卷宗内容相对简单,身份背景都是未知,案发的世间地点倒是很清楚,法医推测死亡原因是受到外力撕扯,造成巨大伤害至死。我再往后翻,发现老师竟不是第一个受害人。
老师死前一个星期,有一个名叫龚德修的工厂工人,在都江堰市玉垒山公园遇害,尸体的形状与老师几乎一模一样。算算时间,正是老师留下书信,消失不见的那一天。龚德修的卷宗比较厚,都是些关于社会关系调查之类的文件,我大概读了一下,发现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这个龚德修就是个水泥厂的普通工人,一辈子老老实实的,社会关系非常简单,家里也不欠外债,更没有什么仇家。唯一让我注意到的一件事,龚德修的十岁大的女儿于2005年走失,至今没有找到。
我问李智警方现在有什么看法。李智答道,目前看来无动机杀人的可能性的最大,考虑可能是某个变态杀人狂干的。最诡异的是现场连同尸体上都没有留下任何指纹、汗水、头发、脚印。你老师死亡的地点刚好是监控视频的死角,但是我们调取了周边几个摄像头的录像,均未发现犯罪嫌疑人。准确的说,在死亡时间凌晨两点的前后五个小时,除了看到你的老师走进事发地点之外,没有发现任何其他人的踪迹。所以作案人应该是具备反侦察能力的高手,同时避开了所有摄像头。
我听着李智絮絮叨叨的讲解案情,心里一阵发凉,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恐怕老师的死并不是他所说的命劫那么简单。
连续两起案子,两个毫无关系的人,被人用极其残忍的手段杀死,凶手又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线索,实在是诡异。
老师的死又与他巫族的身份有什么关系?凶手为什么会对一个普通工人下手?又为什么选择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杀人?我感觉陷入了重重的迷雾中,命运开始沉重的转动,在黑暗中露出狰狞的笑容。
李智见我怔怔的出神,以为我想到了什么线索,推了推我问我想到了什么?我把思绪从一片混沌中拉了回来,不管怎么说,老师的案子还要去查,从卷宗看不出太多的线索,就只能去案发现场看看了。
此时距老师死亡已经过去四天,我隐约记得我在御灵篇里面见过一种魂引之术,在人死亡后一定时限内,灵体不散,用魂引之术可以与亡灵沟通,也不知道四天时间,老师的灵体是否还能留下些有用的信息。
我打发李智先回去,让他午夜十分再来接我,一来我毕竟是个菜鸟巫师,要好好研究一下这魂引之术;二来白天去案发现场施术太过于显眼,如果招人围观,恐以后会有麻烦;三来午夜生门打开,更有利于施术。
李智走后,我从玉佩中取出《巫祖大威密咒九章》来好好研习,正看的入迷,被门外一阵爽朗的笑声打断。不用看也知道,强子来了。
强子毕竟在CD还有工作,不能长时间与我这山野闲人混在一起,老师失踪以后,我跟强子一起找了两天无果,他也就回了CD后来我被警察带走,一系列事情如狂风骤雨一般,让人不得喘息,被关在派出所的时候,连手机都被没收,我自然没有机会跟强子联系。恐怕此时此刻,强子还不知道老师已经身死的消息。
强子推开门走了进来,我看着他嚣张的笑脸,也露出一个笑容。
强子说来来来,看看我最近修行的成果。边说边把上衣脱掉,露出一身精壮的腱子肉。虽说强子以往就热衷于健身格斗,也有一身肌肉疙瘩,但此时看来,已经截然不同。过去强子只能说健壮,身上的肌肉臃肿而不协调,就像减配加肥版的屎太浓。而此时的强子,身形消瘦了一整圈,所有肌肉棱角分明的排列着,一点臃肿的感觉都没有,反而充满了爆发力。
强子挑衅的看着我说,怎么样,战五渣?
我本来想嘲讽他两句,忽然想到他还不知道老师辞世,神情暗淡下来。
强子看我的脸色不对,没有继续调笑,在我对面坐了下来,问到,出了什么事?老师找到了吗?
我给强子倒了杯酒,与他一起慢慢饮着,缓缓的把这几天的遭遇说给他听。
强子听完,良久的沉默不语,他是个重感情的人,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况且老师他生性豁达,脾气性格颇对我们兄弟的胃口。想到往日相处的种种,与老师一起饮酒,在饭桌上抢鸡腿的画面,一切犹在昨天,却已经烟消云散。
强子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说老师一生孤苦一人,既然把传承给了你我兄弟,就不能让老师死后没有归宿。老师的尸体还要尽快领回来,火化下葬,咱俩也尽一份孝道。
我点头称是,说警局那边我有熟人,把尸体领回来下葬应该不难。
强子又问我案情的进展,我把准备今晚去案发地用魂引术通灵的计划跟强子说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老师的仇有我一份,今晚我陪你!
是夜,李智准时来到了尘居,我去找竹子告别。下午竹子听到我跟强子说今晚的计划,吵着闹着要跟着去,我板着脸就是不许,也说不上为什么心里总有一丝隐隐的不安。竹子与我赌气,吃过晚饭以后就回了房间,把门反锁上,任凭我磨破嘴皮子也不开门。
我走到竹子房间门口,看到灯光隔着窗帘透射出来,心中一阵温暖。不管夜色漆黑如墨,总有一个牵挂的人儿在那一处港湾撑起灯,等我回家。我扣了扣门,听到里面凳子与地面摩擦的声音,知道竹子还在赌气,赶忙说竹子你早点休息,长了黑眼圈就不漂亮了。
过了一会没听到竹子应声,倒是听到油条在里面小声的哼哼。那边强子催促我,我只好随他们上了车。
一路无话。
案发现场是在繁华商业街的一条小巷子里,一条断掉的黄色警戒带孤零零的躺在夜色里,借着月光偶尔还能找到斑斑点点的血迹,水库上吹来的风在这里打了个回旋,发出尖锐的啸声,诉说着不久前发生的惨剧。
凌晨的大街上,李智把车熄了火,一时间万籁俱寂,只剩风的呼啸。强子说我觉得阴森森的有点渗人。
我说你别自己吓唬自己。
正说道这里,一阵急促的敲打声传来。
砰砰砰砰,里面隐约还夹杂着女子的哭笑声。我们三个大老爷们被吓的要跳起来了,强子更是摆了个标准的格斗防御姿势。
我们定了定神,发现拍打的声音来自警车的后备箱,那哭笑的女声隔着车厢听不真亲切,似乎也有些熟悉,一瞬间,我反映了过来,原来是竹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藏在了后备箱里,跟着我们一起来了。
李智打开后备箱,竹子像一只猫一样蜷缩在一堆杂物里面,她从后备箱钻出来,伸了个懒腰,冲我露出甜甜的笑,然后也不管我脸色阴沉的要滴出水来,一把抱住我,把脑袋埋在我怀里来回蹭。李智和强子在一边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半晌,我只能长叹一口气,点着竹子的额头说淘气。
那你房间里面的响动又是怎么回事?我问。
人家把油条拴在凳子上啦。竹子答。
难怪我走的时候听到油条的呜咽,傻狗真可怜。
闲话少絮,我在案发地按照四象星辰的特定方位洒下蝙蝠血,用来引动诸天之灵,沟通冥界之魂。在巫族古代天文学中,将漫天星宿划分为四大星野,包含了日月星辰及各大主星的运行规律,其中南为阳,北为阴,东为震,西为泽。每个方位的星野又有十二星宫,分别代表了祭祀、祈福、恋爱、交际、饮食、金钱、播种、收获、孕育、劳作等等等等不同的含义。魂引之术要引动北方阴野中的幽冥鬼宫,就需要一种特殊物质的辅助,蝙蝠血。蝙蝠在巫族传说中是来自地狱,是精怪消亡后的凶戾阴魂所化,似鸟非鸟,似兽非兽,其血液有沟通冥界的功效。
一切准备就绪,我掏出提前绘制好的引魂符,平静了一下心情,深吸了一口气,念动咒语。引魂符在空气中突兀的燃烧起来,发出苍蓝色的光,一瞬间,我仿佛掉进了极寒的深渊,天地间的灵慌乱的散去,只剩下极度的阴冷包围着我,裹挟着我不断的下沉。我的身体似乎被冻僵了,我奋力的转头,发现竹子强子已经不在我的视线之内,月亮在更为遥远的头顶,微缩成针尖大小的光点,一切声音都沉寂下来。有光,就好像无数的玻璃碎片出现在我的身边,每一个碎片上都有模糊的光影在流动。我努力的寻找着,一片灰色的大碎片吸引了我的注意,我伸出出冻僵的手指点在碎片上,那碎片就像水波一样荡漾开,我周身的景物恢复了正常,但竹子他们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我去扶墙,手却穿过了墙面,我明白过来,我应该是进入到了某个记忆的碎片中。
忽然,从巷子的入口出跑出一个人影,那是一个小男孩,大概七八岁的样子,却穿了一件残破的白色睡衣,宽大的下摆一直盖住膝盖。他跑到巷子的中间站定,回过头面朝巷子的入口,我去看他的脸,着实吓了一跳,那是一张苍白透着青色的脸,额头上有一条长长的口子,一直从左边眼角延伸到右边的太阳穴,有黑色的粗线把伤口乱七八糟的缝在一起,于是小男孩整个额头的皮肤都向上提起,把整个眼球翻在外面。很显然,这小男孩应该不是一个活物。
又有人影走进巷子,那人平举右手,从指尖燃起一丝苍蓝色的火焰,把阴影中的脸照亮,那是一张我异常熟悉的面庞,牟夕老师。
老师看起来苍老而疲惫。左手扶着墙,不断的喘着粗气,背弓着,似乎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耗费了全部的体力。
老师站在原地休息了一下,然后朝小男孩走去。我看到小男孩脸上露出诡异而丑陋的笑容,他忽然仰头,发出某种无声的尖叫,我听不见,却看见老师捂着耳朵痛苦的蹲下来。
街头巷尾,墙上屋顶上,密密麻麻的出现无数的小孩子,有男有女,都穿着白色的长睡衣。有一个小女孩太阳穴的两边被拧进去两颗粗大的螺钉,另一个小女孩两只眼睛被洋娃娃的塑料眼睛代替,眼眶流出浓稠的血液,还有一个小男孩整个头盖骨被掀掉,露出粉红色的大脑。
我一个一个看过去,他们已经全部残缺不全,成为被人工加工成的某种怪物。他们带着阴森的笑,一起向牟夕老师围了上去。
周围的画面开始模糊,水波一样荡漾着消散开。我仿佛被黑洞拉扯着,头晕目眩的失重感袭来,我又被拽进了另一个记忆的碎片。
这里,牟夕老师已经是一摊碎肉,几个小孩蹲在老师尸体的旁边,无意识的翻找着,把尸体扯得更破碎一些。
我忍住想吐的冲动,往巷子口走去,发现一个形似老师的灵体,在一群小孩子的拥簇下朝商业街的一边走去。之所以说是形似,是因为老师的灵体也保持了尸体被撕碎的样子,整个背后被撕开,肌肉和血管一堆一堆的的拖在后面。我努力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空气中的寒气更重了些,我吐出的水汽一瞬间就变成了雪雾。我无力的坐倒在地上,只能看着老师和一群怪物孩子缓缓的离去。
周围的景色又开始模糊,我再次从强烈的失重感中回过神来,正躺在竹子的怀里。她面色带着急切的神情,不停地喊着我的名字。
看到我醒来,围在我身边的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强子告诉我,随着符箓燃烧,我一下子栽倒在地上,身上冷的吓人,任凭他们怎么喊都没有反映。
我顾不得理会他们,四处寻找引魂符燃烧的火焰,终于在商业街的一边看见了一小团漂浮不定的苍蓝色。这阴魂术其实分两部分,蝙蝠血绘成的法阵用于沟通冥界,符箓却可以跟踪灵体。
我用手指着马上要消失在夜色中的符火,焦急的说快点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