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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喝了羊肉汤,身子回暖。华海玉匆匆拿了白馍馍赶回衙门协助办案去了,而冯佳人则没有动弹,捧着汤碗稳坐。
“师姐不回去?”
“唐师兄叫我别插手这案子。”
周学荃把羊羔肉冻往她面前一推,“多吃点,压压惊。”他自己也夹了一块吃起来,“你说,那家孩子是不是很奇怪。父母死了姐姐不见悲伤,弟弟傻不愣登的是吓成如此,还是本来就傻?”
这事她自然向邻居们做过打听,“他们是三年前搬来的,那时儿子已经傻了。听邻里的猜测,像是老家被火烧了,才搬到京城里做点小手艺买卖。”
如此一说,倒显得他家多灾多难,现在连人都死了。天下哪里会有那么多巧合,怕是人祸。
衙门里,朱见新揉着额头,派人到户部抄录金家的户籍资料,准备查一查他家的来历。喝了杯浓茶压制腹中预呕之感,深吸两口气,他走入仵作验尸之所。
见唐钦换了一身浅灰窄袖袍子,袖口处用绳子扎紧,他正要动手,而旁边有两名学徒拿着纸笔准备做记录。
“宣德元年,正月二十七,寅时过半。男人金阿大,时年三十七。死因被斧头砍断头颈骨,身上无其他伤口。死时面带笑容,死亡时间大致在丑时。”说着,他抱住那颗头微微一歪,眼睛就往伤口处瞧,“伤口平整,骨头没有碎末,一次性造成的伤口。”
“凶手力气很大,或是练武之人?”朱见新皱着眉问。
“不一定。死者当时仰面躺在床上。”唐钦一边说一边模仿动作,“斧头从上往下砍,力量就能有所增加,一般的少年或者力气大些的女人,也能做到的。”
若说男人在睡梦中一斧致死,可能做到什么美梦,脸上因此带着笑容,勉强能混过去。但是女人的伤口有一手长,造成如此伤口总需要一点时间,她难道就感觉不到痛苦,还笑呵呵的?
“女人金林氏,死因是剖胸取心而死,无其他伤口。她左手反向拿着匕首,疑是自己划开伤口。左手无血迹,右手满手都是血,指甲缝中有肉碎和干涸的血。心脏血脉断裂处为扯断伤,不是刀伤,疑为自己伸入胸腔掏出心脏。”
有个小学徒压抑不住,脸色惨白捂住嘴跑到外头,猛的呕吐起来。那声音还能传到室内。唐钦剑眉一挑,“你们这样可不行啊,仵作就是仵作,忍不了就退出。”
朱见新被他的描述激起层层鸡皮疙瘩,“除非中邪,否则常人能做到?而且她就没有叫唤,邻里都没听到?”
“邻居都说半夜睡的好,没听到任何声音。当然不一定是自己动手,也可能是有人胁迫,比如这样。”唐钦拿余下的小学徒做事例,让他反手握住笔,自己再把手附上,笔尖从心口处划下一道墨迹。
这下子这个小学徒也挡不住了,等唐钦手一松,他丢下笔飞快跑了出去。
“女尸在厨房找到的,我们到的时候,这家大姑娘还有心情给她傻弟弟喂饭,甚是可疑。”唐钦如此怀疑也不无道理,邻里传言这对夫妇性子不怎么好,对两个孩子总是打骂不休,定然心怀恨意。
“你想啊,喂饭前总得先做饭吧,她能对着那尸体心安理得的做饭……”
朱见新见他没完没了,便出言打断,“过后把呈文送来,我先回了。”若真如他所言,凶手是极其残忍的,那“他”还会不会再犯案?只是当他刚跨出门槛,又有盖着白布的尸体被捕快抬了进来。
听到随行而来的李仵作在叫唤,“唐老弟快来瞧瞧,大事不好喽。这个也是没有心的!”
朱见新立马把脚缩了回来,转身跟上。
捕快把尸体放空台子上,李仵作掀开白布,“死了有两三天了。”他毫不嫌弃乞丐的脏乱,撕开破碎的袄子,那黑瘦到能见肋骨的胸膛,明晃晃一条伤口。他用匕首把伤口拨开,里面空空如也。
原来这才是第一件案子,那对夫妻排在第二。
纪良宸奉献出自己的老君眉茶叶,总算安抚住了礼国公,国公爷心情好给他透露一句当时牢中情景,“我虽没瞧见啥,倒是有一阵香风飘过,淡淡的茉莉花香味在恶臭的牢里,可特别明显。接着就听到隔壁摔碗,还以为是他嫌弃饭馊,又闹性子呢。”
纪良宸殷切的帮他满上热水,“您的饭不馊吧?”他可是交代过狱卒的,若还是馊的,他就该打自己耳光了。
礼国公说:“将就吧,我还能挑剔啥?就是隔壁没人了,再也听不到他炫耀后台,无趣啊。”
“他炫耀后台?”纪良宸发笑,“那陇子裴又如何了,能叫他奉为神明?”
“说他是龙的后代,修炼有成就会化龙飞升,到时吐一口气就能化云布雨,把京城淹了。”礼国公完全把这些当故事来听,牢房里寂寞,听着还蛮有意思,“还有啊,他要把龙气借给燕王,燕王就能一举拿下云州,进而入幽州直取皇城。”
纪良宸听得手一紧,国公在牢里自没有听到传闻,可他知道云州已经岌岌可危。燕王的军队犹如神助,竟然能通过离江的上游,那段江从来都不能通船!他又摇头否定,“您可知道那陇子裴就是裴術,他要是龙,燕王还用等到现在?”
“啧啧。”礼国公不再说话,也只能怪自己看走眼。谁会想到先王继位后,会给燕王改藩地,改兰州为南州。否则凭燕王的能力镇守在北边,会叫匈奴打进来?
当年老皇帝打的好算盘,先把裴術流放到兰州,再让燕王就藩,两者合一保北边太平。只可惜人死如灯灭,先王一句话的事情,就把他的好计策全盘打翻。
“大人,纪大人。”有狱卒跑着过来报信,“朱大人请您回去商量事情。”
礼国公挥挥手,“你快去吧,我喝完自个会回去呆着的。”
纪良宸叹了口气,国公心可真大,该吃吃该喝喝,都把牢房当家一般。他随着狱卒走了出去,“朱大人可说什么了?”
“恐怕是和刚出的命案有关,具体情况小的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