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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文芯和韦依彤走上三楼,已有好些客官坐在那听着小曲吃着茶,唱曲的是一位年约十六七岁的如花姑娘,长长的头发垂在胸前,头上戴一只湖蓝色的珠花,很是衬着肤色透亮,拉二胡的是一位年约五十岁的长者,身材高挑却消瘦,一双眼倒是炯炯有神。
这二人是这满香楼的驻客,大家称那男子为纪师傅,少女为纪姑娘。
这二人有一个怪规矩,每月里规定逢五的时候会出现一次,一个月有初五、十五、二十五,但这三个逢五的日子他们只选择其中一日出现,并且不确定是哪个逢五日,尽管如此,仍有不少人愿意耗着时间和银子在这满香楼等着。
待她二人坐下不久,尚文芯正在倒茶准备吃茶时,却瞥见一袭青色长袍的男子手拿着折扇走了过来。
“是他……竟然是他……”
尚文芯心里暗暗的呢喃,正倒着茶的手完全忘了要停止。
这时,韦依彤用力一碰她的身体,“你想啥呢,茶都溢出来了。”
“嗯……”尚文芯轻呼一声,忙将手上的动作停下来。
韦依彤却顺着刚刚尚文芯的视线望了去,只见一青色长袍少年,温润儒雅却透着一股贵气的英俊少年,再一想刚才尚文芯那失措的动作,她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她靠近着尚文芯,对着她用着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小师妹,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跟你穿一样袍子的少年?”
“别胡闹!”尚文芯却沉着脸回道,她人虽坐在那,心却飘到了坐在她后面一桌的男子身上。
那偷瞄的一眼正被韦依彤抓了个正着,于是,她凑近她说了一句:“你且等着,师姐帮你去探路!”
不待尚文芯有所回应,韦依彤便站起身,径直走向旁边的桌位,作揖道:“这位兄台可是一人?”
秦少煊放下茶杯,嘴角一笑,回道:“在下一人。”
“兄台若不介意的话,我和我的朋友就与兄台搭一桌,怎么样?”韦依彤说话时干脆利落,爽朗地轻笑道。
“请便!”秦少煊依旧有礼貌的浅笑。
韦依彤朝着尚文芯招呼,尚文芯坐在那犹豫片刻,便走了过去,但是她内心却如小兔般紊乱地跳动着。
她拱手作礼便坐了下去,刚一抬头,便对上秦少煊那明亮的双眼,还有他微抿的薄唇。
本能的反应,她便低垂下去,佯装口渴倒了一杯,然后抬手便喝下去,这一喝便觉得刺喉并呛出声来。
“不好意思,小兄弟,我这人有个习惯就是爱用茶杯吃酒。”秦少煊看着眼前便呛得脸红的俊美少年,不自觉的笑了。
“让你见笑了,我这朋友不擅吃酒。”韦依彤在一边圆场打趣。
尚文芯恨不能给她白眼,却只得笑了笑,“让兄台见笑了。”
此刻的尚文芯,白皙的肌肤染上一层红晕,双目如一井水一般清澈,微一转动,透着清灵之气,这样的少年倒是透着一股子少女的气息。
秦少煊再一细看,便暗自浅笑。
此刻,台上唱曲的女子声音婉转而清脆,唱的是带着清新味道的江南小调,很是婉转动听,一曲后,便有一个着小二打扮的人拿着托盘过来讨赏。
只见那些人打赏的银子甚是分量足,最少的都是一百两银子起,这种打赏让尚文芯又开了一次眼界。
韦依彤低声道:“这里规矩是谁打赏得最多,便可以让上面的纪师傅讲一则离奇的或是自己再点一首曲子,如果那他们讲不出来或者唱不出来,则双倍的钱还回去。”
稍加停顿,韦依彤又补了一句:“前提是打赏的银子的总和必须得过五千五百两,否则他便不讲只唱曲。”
看来,上一世的自己活得太闭塞太孤陋寡闻了。
秦少煊只是安静的喝着酒,一杯完了再一杯,仿佛他永远都喝不醉一样,可是熟练而优雅的动作,无不透着他的涵养与贵气。
当托盘来到这一桌时,韦依彤从怀里掏出十张百两的银票放进去,旁边的秦少煊也添了十张进去,两人连眼都不眨一下,尚文芯看着他们镇定自若的模样,不禁再次感慨,上一世她有着数十万的嫁妆,一直觉得自己打赏的时候出手够大方,可跟这会子的韦依彤一比,立马见高低。
没一会,在上面拉二胡的纪师傅望向这一桌,道:“请问五号桌的公子想听曲还是听案子?”
尚文芯看了一下,五号桌正是他们三人的桌号。
韦依彤看了一眼秦少煊,秦少煊示意她说。
韦依彤便不客气地笑道:“本公子想听最近发生的。”顿了一下,韦依彤又补充道:“我要听最新鲜的。”
纪师傅拉了一下二胡,声音干脆利净,道:“今日纪某就为公子讲一则新鲜的,这件案子发生在三日前的扬州。”
微一停顿,纪师傅又拉了一个音,然后又接着说,“三日前的夜晚,扬州大富王海家,一晚上满门一百二十四口人全亡。”
说到这,下面有人沉不住气的唏嘘一番。
让尚文芯意外的事,才发生三天的事情,纪师傅居然能如此快的速度知道这件事情,这样的时间,甚至于京兆尹都不一定得知,可是他却知道。
这一会的弦音是略带凄凉的。
“王海的祖父是走私盐发的家,后来经营着扬州苏州等地最大的绣纺、染布纺、粮铺和茶庄,一年进帐的银子没有一百万两亦有九十八万两。”
纪师傅弦音一变,道:“传言,王海的祖父之所以如此风顺的发家且一直没有遇到大的风波,是因为他请人敬‘佛’。”
说到这里,尚文芯见旁边的纪姑娘轻轻的敲了一下小银块,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这个佛不是我们平常人敬重的佛,而是一种蛊术,听说只要被请的人听话办事,必会顺风顺水,所以王海的祖父一生无忧,但是这种蛊术一旦放了出来,就相当于放印子钱,它是要收利息的。”
连着二声哀怨的弦音。
“常言道,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王海的祖父于三个月前过世,这三个月中,王海家便接着发生不幸之事,首先是嫡长子从马上摔下来当场死亡,接下来是王海最受宠的五姨娘连着肚子里的双胎一尸三命,再然后,便是三天前的满门全亡。”
这一会子,弦音由低到高再由高到低,回落,停下。
“听说,当晚有人见着王海府中满院都是蛇……”
尚文芯一听到蛇,整个人的脸色全白了,她的手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将旁边的茶杯碰倒,里面的酒水沿着桌边静静流淌,而她自己全然不知。
这个时候,大家伙都全神的听着纪师傅在讲,除了侧对着的秦少煊,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一幕,秦少煊看到突然脸色惨白的尚文芯,只以为她是听到蛇害怕了,毕竟女子怕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是见着她惨白的脸色,不由得心一紧。
纪师傅接着说他的,“王海府上所有死的人身上都有被蛇咬过的痕迹,听说,这是因为王海的祖父当初请的是蛇神,所以王海的祖父一死,蛇神便来收利息,收的是全府的命和全府所有的财产。”
靠近楼道边的一桌,有位中年男人似乎沉不住气,问道:“难道就没有怀疑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蛊术而是谋财害命的伎俩吗?”
纪师傅却只道:“这个案之所悬,就悬在它的由头是蛊术,而老夫之所以敢说这是个,因为这个案子至少在一年内破不了!”
纪师傅这样的口吻,居然没有人质疑,听到的只是叹气。
纪师傅拉了一下二胡,接着道:“三年前,晋商富户李东三,也是一夜之间满门全亡,听说满门都是死于毒蝎子的咬痕下,当年的传言是李东三的祖父请的是蝎神,同样也是在李东三祖父死亡后满门惨死,这个案子,至今没有结案。”
“难道就没有人怀疑这两起案子有着惊人的相似吗?”这个时候,韦依彤按捺不住地问道。
“老夫不是断案人,这种怀疑的事情就交给官府去断吧!”纪师傅神情淡然,看韦依彤,道“公子,你可以问最后一个你想问的问题,但不能与官府连在一起,否则怒老夫不能回答。”
这是纪师傅的规矩,他只说发生的案子,如果他不想讲,绝不说个人看法,也绝不说与官府能搭一块的话。
韦依彤努力的想着,不敢轻易浪费这一次机会,因为这是唯一一次纪师傅会回答问题的机会,错过了便再也不能问第二个。
“公子,可以再想一想,老夫可以再弹一首曲子。”说着,纪师傅便自顾自地拉起二胡,一声一声,透着一股子苍劲,声音在焦躁一刻后进入婉转……
韦依彤望向秦少煊和尚文芯二人,“咱们三商讨一下,问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秦少煊优雅的吃着酒,眼神却望向了一旁正处于“神游”中的尚文芯。
直到二人炽热的目光望向她,尚文芯才回过神回味韦依彤的话。
她冷静头绪,将一些关联点牵到一块,道:“李东三和王海的共同点是有财,并且都有一个发家的祖父,还有着相似的死法,满门全亡且家产全部失踪,除了财,还有什么东西是非得要他们的命?”
秦少煊闻言抬头,正视着尚文芯一双清洌的眼睛,微微一笑道:“这位小兄弟理解得不错,但是我们得换一个问法,要不然纪师傅肯定不会答。”
韦依彤很快便领悟,而后站起身来,一条腿竟搭在凳子上。
好吧,尚文芯内心表示再一次见到一个不断冲击自己形象的韦依彤。
纪师傅见此,便停下拉二胡,道:“公子,请问吧!”
“王海和李东三案,除了你所说的相似点,还有什么相似的东西吗?”韦依彤抬手扫过自己的发边。
纪师傅的习惯,说话前又拉了几个弦音。
“老夫听说王家和李家都有一张图。”说到即止,纪师傅便低头又拉了一个弦音。
弦音一停,纪师傅起身鞠躬,而后转身进入帘后,纪姑娘也随之进入帘后。
见纪师傅一走,很多人也便离去,而这些人大都是高门府北或是权贵富商派来听曲的探子,得了消息第一时间回去回报主子,当然,偶尔也能碰到经常来听曲的主子。
“这曲也听了,案子也讲完了,咱们三要不要再摆上一桌子美食吃上几口好酒呢?”韦依彤第一个提出建议。
秦少煊则是望向了尚文芯,并没有作出回答。
尚文芯露出一个笑,道:“今日还有事,改日再约着一块吃酒吧!”
这会子,她的心情完全不在吃酒上。
“在下姓韦,我的这位小兄弟姓尚,敢问兄台贵姓?”韦依彤抱拳一礼,多了几分江湖人习武之气。
“在下姓秦,如若有缘,咱们一定要好好吃上几杯美酒!”秦少煊笑着回道。
三人聊了一会,便相互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