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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泛黄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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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仇恨早已经深深地刻在了周暮年的心里。

    这些年除了除了母亲和母亲所说的话,更为念念不忘的就是曾经承包了母亲长达五年的梦魔张元奇,一个十足的汉奸。

    直到现在他还依稀能回忆起母亲曾经长篇大论咿咿呀呀的在夜晚独坐窗前讲述着以前的故事:

    那是一九四一年,周暮年还年幼。

    那年的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节,本是港岛欢庆的节日,却在这一天,全港人民陷入了水深火热的三年零八个月。

    当时收容受炮火牵连而无家可归的人,是一家名叫【百玉堂】戏馆。

    老板叫白玉堂,是当时港岛著名的粤剧大师,这人在港岛粤剧界可谓风升又水起,擅唱丑角,所谓胖有胖丑,精有精丑,亦有帅丑,丑角不看脸,看妆容。白老板,台上就不说了,台下整日一身白衣,梳着油头,人才四十出头,发色却泛着银白。鹅蛋脸尖下巴,眼带炯光,鼻挺恒均,此人还不留胡子,不登台绝对是个帅角,可不知为何却在台上扮起了丑。

    周元宵,正月十五日生人,馆里的人都叫她白夫人,本是本地大户家的幼女,老父亲最宠的就是她了。元宵在家也听话稳重,十八年未随便离开过家门,可就在父亲六十岁寿辰那天,举家来到堂子里听戏,这时的元宵变的不再规矩,可能是第一次来这么热闹的地方,就在戏馆里跑来跑去,正撞上了正在后台化妆的白玉堂,那时的白玉堂三十岁整,还没有属于自己的戏馆,唯一和现在一样的就是头发泛着银白,白老板自己解释说是太白金星坐命,有才气,是天生的。而元宵就是因为白玉堂的与众不同而彻底的记住了他。

    此后天天缠着家里人要来听白玉堂的戏,她尤其喜欢白玉堂亮堂堂的嗓音,不过这嗓音中还掺杂着偏门的味道。

    元宵形容过白先生的嗓音,犹如月光洒门庭,犹如独火赴山林。

    十八岁的元宵,还不谙世事,却懂得如何拿最好的自己去接近一个人,她每天就杵在后台,见白玉堂的第一句话就是要拜师,恭恭敬敬,敛容屏气,可每次白玉堂都是以资质薄弱相拒。

    但有周家小姐的这份坚持,才成就了白玉堂在港岛的名与利。

    其实,【百玉堂】之所以比前馆都要昌盛,功劳全在白夫人。

    而力挺【百玉堂】的周家在英租界最大的庭院也被东洋人占为驻港的总部,周老爷子举家逃往半岛边境的安全地。周家被占及老父亲逃亡,所有人都没告知周元宵,直到周元宵逃走,也不曾再见过老父亲一面。

    可怕的是,仅仅三天,【百玉堂】收留了200多名的幸存者在戏馆地下室。

    戏馆外面炮火连天,也难得还有一处清白之地。可他们两个人也清楚,要不了多久,东洋人就会发现这个地方,到时候连人带戏馆,全都会消失。

    周暮年就是被发现于这200多人里面,当时的他高烧不止,被白夫人带回房间,叫来了周家最好的家医----文臣。

    文医生长得秀气,按白老板的话来说:文医生生来就有罪,是外在大美之罪!如城北徐公,如台上花旦。他不应该做医生,而是去做电影明星。而文医生生来滑嫩,该穿花褂来衬托,却整天西装领带大皮鞋。不像医生不像明星,看起来却像一位豪绅。

    一杯茶的时间,文医生带着药来到白老板房间,本以为只是发烧而已,可周暮年脉象混乱,并不是发烧这么简单。文臣开了一剂猛药,彻底的救了周暮年的命。

    而就在这天中午,受张元奇指引而来的东洋人敲开了【百玉堂】的大门。

    张元奇,当年的东洋人手下的翻译官,原半岛驻英大使馆的一个小秘书,一个十足的读书人,虽说通晓好几国语言,但觉悟太差,可不管哪类人都会出些败类吧。他要求白玉堂携带戏班的人去东洋人军官驻地总部唱粤剧。因为地下的200条人命,白玉堂迫不得已。

    那天晚上,周元宵等了一晚也没等回白玉堂及戏班的所有人,却在夜中十分等回悄悄潜回戏馆的文臣。两个人忙活了一夜,送走了地下室里所有人的。

    到第二天早上,文臣才敢告诉周元宵----白玉堂唱完一曲《甘地会西施》后,张元奇读出戏里的抨击,从中添油加醋上报给东洋人的军官,而把白玉堂枪杀在驻地总部。

    白玉堂留下的是祖宗的颜面,和至金至贵的尊严。【百玉堂】成为了历史,难以再成的粤剧大馆。三天后,这个戏堂被东洋人领军占领,半岛华人面临着更悲惨的命运。

    那天周元宵死死坚守在戏院,哪儿都不走。文臣没有办法,只好去请示周老爷子来将元宵接走。可就文臣这一来一回的时间,元宵已经抱着年幼的周暮年往港岛边境外一路向北。

    从那天起,文臣受周老爷子之命,踏上了天南海北找寻周元宵的路程。最后死于西北沙漠。白家灭门没一个月的时间,周老爷子也去了,文臣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横跨整个中原找寻周小姐。

    灭门的仇,周元宵算到了汉奸张元奇的头上。

    而母亲的死,周暮年也算在了汉奸张元奇头上。

    周暮年眨了眨讲故事时瞪得恶狠狠的眼睛:“说句实话,我没有什么把握能把这个仇给报了,但如果他没死,我就一定会满世界的寻他,直到找到他,让他对着他所信奉的神明好好好忏悔一番,然后我才会杀了他。”周暮年心里想了一堆慢慢折磨他,慢慢将他致死的方法,可没曾想他在客栈外那一枪开的这么决绝,推翻了以前所有的想法和招数。

    “这么多年你有找过这个人吗?”温羚躺在周暮年的胸膛,依旧小心翼翼的抚摸着他手上的伤痕。

    “前段时间听说他流放到了大西北,我才从兰州出发,一路上来,每到一个地方就停下来驻足一段时间,本来我停留一个月左右就会走的,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你,让我驻足了这么久,我以为和你在一起我会遗忘掉仇恨,可我确实没有忘掉。”

    “我的仇恨已经慢慢被时间给洗涤了,我不奢望能报仇,只求可以好好的生活下去。”

    “我和你不一样,让我必须活下来的理由太多了,但生活绝对不是。我不贪生不怕死,就怕支撑我的精神引导没有了,那个时候我也不会活下去了。而你的精神被抹杀了无数次,你只剩下要活下去的肉体了吧。”周暮年说出这样的话,在温羚的意料之外,但周暮年确实是故意说给温羚听的,希望可以再次刺痛到她,让她对生活有新的感悟和感受,而这一番话就是那么的委婉,却带着十足的伤害直戳进温羚的伤痛范围。

    她恶狠狠地盯着周暮年:“说过不要再提了。你怎么诋毁我,我都不会在意。但是可不可以不要再把我的伤口往外扯。”

    “你还没听懂我的话吗?你该好好生活了。”

    “我觉得我现在活的没有一点问题,不用你教我怎么过。”温岭从床上退到地上,指着周暮年,“我已经被命数定下来了,它注定我这辈子就是要做一个轻贱的人。我如果不服从命数,我会死得很惨,不要劝我从良,你不要害我!”

    温羚的歇斯底里让周暮年惊愕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