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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我们赶紧往车站赶,紧赶慢赶,总算没有迟到。
“立正!向左看!”轰——,齐齐一声脚掌落地的声音,惊得我心脏突的一跳。一股凛冽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向站台上望去,一队队士兵正在整齐列队,等待上车,和我们同一车次。他们或年老或年少,或高或矮,有英俊也有因伤疤而面容丑陋,却拥有一个共同特征——杀气横溢,他们肩上都带着红色的肩章——特种部队,已经被死神点名的一群人。
阿尔镇上当过兵的男子身上都有杀气。很难讲清楚什么叫作“杀气”,这是一种无形的气质,如果让我勉强拿一个词形容——暴虐,会让人在这种人面前本能的胆怯,不敢招惹。但任何一个阿尔镇的人都没有这股实质犹如刀锋的凛冽杀气。杜雷德男爵说过:“凡是杀过人,身上都有杀气,有多有少,杀得人越多,杀气越重。”男爵有一次因为什么事发火的时候,我曾经见识过一回这位钻石勋章获得者的可怕,当时把周围人吓得翻倒在地。男爵还说过一句更可怕的话:“有一种人,虽然杀过人,身上却没有杀气,因为他杀的人太多,尸山血海!”这句话让我做了好久噩梦,总梦见一个没有面目的人提着血淋淋的刀冷漠向我走来。
“孩子,别怕。我们自己的军队怕什么?”阿方索先生安抚我说,旋即埋怨了句:“我就知道那个站长不怀好意,让我们坐车也坐得心惊胆颤,小孩子要做噩梦的。别怕!别怕!”
我并没有感到害怕,甚至有一点亲近的感觉,不禁多看了几眼,因为让加入的就是这支部队。让将会成为同样的人啊!
一队士兵抬着担架经过,担架上都是受重伤的军官,大概是要运到后方的大医院里救治。其中有一个担架上的人伤势非常严重,全身几乎一处不落,全缠着绷带,抬着他的士兵们小心翼翼,生怕担架的颠簸碰疼他的伤口,我看了不禁心中恻隐。他们从我们面前经过时,那位重伤员突然咳嗽,吐出一口血痰来。我连忙一步上前,用袖子把他的嘴角擦拭干净,心里很担心他,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鼓励说:“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到站了,然后就能见到最好的医生。”担架上的人点点头:“谢谢!放心吧。”这是一位坚强的人。
我们的车厢还空着,没有士兵上来。车厢内看上去很漂亮,窗户上挂着干净的白色窗帘,贴窗两边长长的两排座位,每边横排有两个座位,座椅看上去很舒适,两排座位中间是一条可以容纳一人通过的走道,两横行座位之间还有一张小桌,空气里散发着一股淡雅的馨香,心旷神怡。我对安排车票的站长很感激。
刚上车,行李还没放好,又上来两位上尉。两位军官看到车厢内有人,吃了一惊:“你们怎么上来的?”口气很不客气。
阿方索先生连忙掏出车票:“我们是去帝都参加选美的,现在没有民用客车发车。”
两位军官径直走过来,他们看向我的眼神没有其他人看花魁的欣赏和好奇,带着严肃的审视,好象我们是鬼祟的间谍一样:“证件拿出来。”一点人情味也没有。
阿方索先生愣了一下,连忙拿出身份证件,包括镇长签署并盖章的选美证明文件,上面贴着我的照片。军官仔细拿证件和真人比对,点头,“请把箱子打开,我们要检查。”阿方索先生不怎么高兴,但没开口反对。一位军官开始翻检箱子,另一位把阿方索先生从头到脚摸了一遍,然后他很苦恼的看着我。
“我拒绝搜身。”我毫无商量余地的庄严说。
“那你就得立即下车。”
另一军官摆摆手:“别对女士凶,没礼貌。”他很神奇的摸出一块磁铁,贴近我的身体一寸远,上下扫了一遍。我的脸红透了,怒气在酝酿。“请原谅,小姐。这是我们职责所在。”他道歉说,冲同伴点了下头,对我们说:“感谢合作。”然后他们又开始在车厢里翻查,包括座椅下面都仔细摸了一遍。他们的动作弄得我们很紧张。
外面铁路工人吹响了哨子,列车即将启动。这时,又有人上车来,看得我和阿方索先生面面相觑,上来的全是高级军官。
通常,我们阿尔人口中所谓“高级军官”,指的是肩章上绣大丽花的尉级军官。帝国用肩章上的装饰表示军衔:士官肩章上是绿色叶子,一片叶是下士,两片是中士,三片则是上士;尉官肩上是没有叶子的大丽花,一朵少尉,两朵中尉,三朵是上尉;如果花叶俱全,则是校级高官;至于将军,他们的肩上镶嵌钻石,真的钻石耶,一颗是少将,三颗就是高不可攀的上将军。我爸爸牺牲后,才被追授为少校,得到一朵有叶子的大丽花。而现在,我面前的这几十位全是上校、中校,走在最中央的一位红色肩章上还有一颗钻石呢!
怪不得事先要安全检查,原来我们和将军同车。
那位少将身体魁梧得象泰坦巨人,再加上他脸上从正中间横过一条血红疤痕,一眼看上去就象脑袋被从中间横劈成两半,很可怕,让人几乎转身逃跑。“要做噩梦的!噩梦!噩梦!”阿方索先生抖着嘴唇喃喃说。然后少将身体一侧,露出身后一人。我一看见那人,立刻睁大了眼睛。
那人身材不很高,体型有些瘦削,在巨人将军的对照下更显得纤细文弱。他穿着一身便装,上身一件白色的衬衫,质地非常柔软轻薄,他虽然瘦,但骨架匀称,白衬衫穿在身上有一种飘逸出尘的气质,我想起一种传说中几乎与黄金等值的布料——真丝,从遥远的夏国经过万里重山贩运来,是上流贵族们的最爱。他没有戴帽,露出一头银色的短发,颜色非常纯正,闪闪发亮,给人非常奢华的感觉。即使六月热天,他身上穿着那么凉爽透气的衣服,手上却带着厚厚的白手套,看上去怪异极了,分不出他究竟是兵是民。最奇怪的是他脸上戴着一张银色的面具,覆盖他的大半额头,一边眼睛,从鼻梁中间分开,遮住左脸上半,露出下面严肃的薄唇。
我第一眼看见他,就知道他是风之子。你可曾看见过风吗?不。风无影无形,没有人能看见风本身,无人知道风的样子。它美丽吗?温和吗?暴躁吗?可怕吗?无人看得见。我们只能从无边落叶萧萧下的时候瞥见世界的肃杀;在它卷起黄沙漫天时知晓它的狂暴;在暴雨即将来临的灰色云层下由愤怒的大海领略它的力量;也许,也能够在某个夏季静谧的夜晚感受到一点点沁凉的淡淡温柔。他就是那样的人,一个身上没有杀气、你却能肯定的知道他双手已沾满鲜血、文静却充满力量,风一样的男子,那种在风静止时绝对冷静的气质。
我呆呆站着,望着,无言,脑海被他的印象占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