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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庙外大雨止息,空气为之一清,先前电闪雷鸣诸般异象已全然不知所踪,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庙内一堆明火随山风摇曳、显得明暗不定,昏睡于毛毯中的白素衣也逐渐睁开了眼帘。
直起上身、素手扶额,那隐隐针扎般的头痛使得白素衣眉角直皱,她仿佛有些记不清这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茫然四顾下,便见莫仲卿正褪去上衣端坐火旁,其背部一道触目惊心的刀伤让她瞬间清醒不少了。
“是了,我们遇见了山贼,然后我施展了法术,可闪电却劈向了自己?我,我居然没死?”
念及此处,白素衣悚然一惊,看了看一侧的祁彦之正在为莫仲卿上药疗伤,顿了顿,嗫嚅道:“莫公子,你这伤……”
莫仲卿抚正上衣,侧过头来截口道:“白姑娘醒了?可有哪里不适?”
过得片刻、见白素衣却不答,眼神似是紧盯自己背部,这才笑着道:“哦,这是先前与金彪五拼斗时不小心伤到了,没事!有祁先生在呢。”莫仲卿说得含糊,白素衣却想得明白,先前打斗中能让莫仲卿受如此重伤在就只有他舍身扑倒自己的那一刻,不过既然他有意避而不谈,自己是个女儿家更不好意思将之说破,只得低头轻声道:“谢谢……。”
莫仲卿笑了笑以示回应,白素衣见着心下莫名一动,转而也不去看他,只是对着祁彦之作揖道:“弟子不堪重用,居然昏死了过去……不知后来莫少侠是如何斗败那恶人的?”
祁彦之见她语言吞吐,不禁莞尔道:“哪里,斗败恶人的还是白姑娘你而已,只是初次施咒不太娴熟,那雷罡连带劈错了对象。”
见祁彦之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白素衣听着心中虽仍有些疑虑却不敢多问。
祁彦之见着会意道:“我看书很杂来者不拒,身为客卿时曾有幸阅览过太素坊镇派之宝《太素玄经》。方才教你的,也的确是其上所载的行雷之法。而这些,相信白姑娘往后自会得到坊主卓虞晴的亲自传授。”言罢,又径自拾起身旁的小空瓶,接着道:“这是先前那金彪五所遗留下的空瓶,我做了些研究,从残留的气味和药粉以及那金彪五用药后的反应来估算这似乎是某种花粉。”
“花粉?怎么可能。”
祁彦之见莫、白二人异口同声问出疑问,足见不大相信,遂抿了抿唇,沉声道:“具体是何种花粉其实已有些头绪,但还是亲眼去看上一眼才能证实。”
莫仲卿略微整了整思路,疑惑道:“先生这是要去找山贼住处?可是我们人似乎太少,白姑娘又正值虚弱。还是明日将那四人送官,让官府派兵来剿灭才是。”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祁彦之不由颔首道:“不打紧,我又没说即刻动身。方才我也以白隼传信,招一位友人前来助阵,他大约明日响午便至,我们不妨在此等候,顺便从山贼口中问一问这山中聚集之处。好了离天明还有两个时辰左右,你先休息,我去看守那些山贼,待得黎明再来换我,至于白姑娘身子虚弱就不用轮换了。”
祁彦之一口气说完,不待莫仲卿辩驳,径直朝外走去。莫仲卿情知明日将会有一番恶战,故也不再推辞,示意白素衣早些歇息后,就地合衣而睡。
清晨,大雨滂沱过后山中迷雾渐沉,数里内外云蒸雾绕不见日出。
一只雏鸟振翅低旋于林间,几番辗转终究在林外山神庙的檐头停下来不住地啼叫。这叫声虽是不大却将睡梦中的莫仲卿闹醒。
莫仲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变见盖在身上的毛毯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条,这下意识一愣迅速环顾庙内,就见原毛毯主人白素衣正偎依着庙内庭柱双手抱着双腿屈膝而眠。莫仲卿见着心下稍安忽又猛然一惊,想起既然白素衣还在这里不曾去顶替祁彦之,那他又怎的未来叫醒自己?
“他人呢?”
思虑至此疑窦顿生,忙起身将毛毯还披于白素衣身上后蹑手蹑脚走了出去。出得门外,见大雾弥漫不辨左右,心中顿觉不祥,依着记忆奔向山神庙侧不远处的空地上,而当他来到此地时,整个人却是如坠冰窟。因为这里篝火已尽多时,本该待在此处的山贼以及祁彦之却不知了去向。
“这可如何是好,祁先生根本没有半点武艺的。”
霎时、莫仲卿不禁失了方寸直呼祁彦之其名,数声过后,忽闻后方响动,大喜之下回头来望,等来的却是白素衣。
白素衣见莫仲卿一脸沮丧,心头跟着一紧,再瞧了瞧四周凌乱的足迹与灰烬,不用问就已知道客卿被那帮山贼掳走的事实。只听她耐心道:“公子先冷静下来,想想有没其他的可能?”
莫仲卿一拳捶在树干上,懊悔道:“还有什么可能,我明明绑得很结实!”
这般说完,莫仲卿陡然一愣,一拍脑门道:“不对、我想起来了!昨晚先生的眼神似乎有点不对,他还说过放白隼通知一位友人前来相助,那如果我猜得不差,这绑应是先生自己松的,他是想让贼人替自己和那背后的引路!”
莫仲卿这话说的极快,白素衣却一字不落的听全了,顿了顿接话道:“按照这个推断,客卿是不想连累我二人,如此一来,我们就更难寻去了。”
莫仲卿听罢,频频蹙眉来回踱步,这个道理他自然也是知晓的,姑且不论这般推断正确与否,即便事实便是这样,那祁彦之依然脱不开层层未知的危险,因为不确定的因素实在太多了,比如那友人是不是时刻跟着祁彦之?二人是否会不会寡不敌众?最关键的是祁彦之昨晚刚刚用白隼通知,那人又怎会恰巧就在附近?若不恰巧,祁彦之岂不是任人宰割?
一想到此处,莫仲卿身子没来由的一怔,只不过瞬间他便镇定了下来。遇事不慌,临危不乱,他本就是师父莫行则时时耳提面命的忠告,现在他显然也该足够的冷静。
“跟我来。”
突然,莫仲卿顿住脚步,回身一把拉住白素衣快步返回。
二人到了庙内,见莫仲卿进得门来竟不紧不慢地开始生火,又随手拿出干粮递与自己后慢条斯理道:“是仲卿的不对,昨夜睡得太死了。来、不管怎么说先填饱肚子,然后白姑娘你在此处等候先生所说的朋友,我先去找寻先生,咱们分头行动。”
“不行!”
白素衣断然拒绝,见莫仲卿一脸呆怔,不禁咬唇急道:“我的意思是两人一起去好有照应!再说,再说……万一真如公子所料客卿的朋友已早早随客卿而去,你让我一个女子在这里白等万一那群山贼又去而复返怎么办?总之我得同你一起去。”
白素衣辞急言切,神情虽是忸怩可态度却甚为坚决。
莫仲卿下意识摸了摸鼻子,妥协道:“是仲卿考虑不周,那我们一起去,但白姑娘需答应我危急时保护自己为先!”白素衣听他说得词真意切,处处考虑替自己打算,不禁轻声应允后,匆忙埋头分吃手中干粮。
二人草草吃完,便及上路寻人。山神庙内晓风拂过,空留遍地余灰。
时至巳时,雾气逐渐倾散,阳光重临檐脊,破败不堪的山神庙内还真是等来一人。这人肩上立着一只白隼神态卓骏,隼眼炯炯有神。而带着他人虽身穿蓝色袍缎,质地矜贵不凡,可面上神色却已是醉意阑珊,不辨东西,好不容易捱到庙内竟是倒地还睡,惊得白隼立马振翅旋上屋头,弃他而去。
二人若看到这一幕不知是否会后悔当初的选择。
再说莫、白二人先是来到昨夜打斗处遍寻踪迹,除了已成焦黑粉末的金彪五外,二人只拾得腰刀五把,其余线索一概皆无。不得已莫仲卿反握刀柄,在地上画刻道:“今三月为辰,巳时起象,有腰刀属金,五把为单数。辰土巳火,土生金,山也,而单数属阳,明火也,故得山火贲卦。此卦象外华内虚,言地形应指谷地,华可通繁,繁则眼乱,所以需找一处外表隐蔽的山谷才对。”莫仲卿自言自语话音极低,身旁一侧的白素衣却是听得仔细,见他言罢方才出声道:“你这是在卜卦问路吗?以往见那些沿街卜算之人都以铜钱之类打卦,为何你却随手用这些腰刀起卦?”
莫仲卿见她如此闻问,不禁莞尔一笑,回应道:“铜钱是某种象,腰刀也是象。家师曾说,起卦在于捕捉一丝天地现象,故此普天万物皆可用作起卦,而卦象即万物所能表达的现象,其中纷繁复杂非人智得以穷知,故以我这般作法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不一定准的。”
莫仲卿说罢见白素衣若有所思,又不禁卖了个关子道:“按卦象所示,我们得去山上找水源。”
白素衣一愣,诧异道:“水源?不是说要找山谷吗?”
莫仲卿讪笑道:“卜算终归是卜算,我刚说过并不能准的,更何况是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小辈来算。所以再结合祁先生的《鉴玄录》记载,溪流多自山谷而下,而溪流有声,附近草木又较为明艳,不论或听或看都比找寻隐秘山谷通道来的方便许多不是?”这厢话音刚落,那方白素衣已心领神会地接道:“如此、也足以证明若是山上有人群居,必定离溪水较近这才方便取用不是?”
白素衣含笑说完,突觉语调轻快颇有一唱一和,夫唱妇随的味道,无形之中平添几许亲近之意,当下撇过头佯装遥望风景来掩饰心中的遐想,那莫仲卿摸了摸鼻子,心中亦是莫名一动,只是很快便被寻找祁彦之的焦急之情所替代。
如此、二人一路无话时走时停、寻幽访径,不知不觉已过去整整两个多的时辰。而就在日头偏西时,适才寻到一处自上而下的涓涓溪流。
二人一喜,相视一笑旋即依溪流而上,行到尽头,却发现山壁阻绝去路,而数股山泉自崖壁缝隙中溢出汇入下方的水潭,来时的溪流便是从这水潭的一处豁口顺势而下。看情形潭壁工整有方应为人工开凿,然而几番寻找下再也无路可行。
“难道自己估量差了?”
莫仲卿不信,也不想就此放弃,嘱咐白素衣就地休息,自己却是背靠山石苦苦思索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