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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洛丽亚的目标人物、居住在大裂谷另一边的炼金术师斯尔纳,其法师塔所在正好是已沦陷埃伦领地的边界线上;若不经由切斯特前线,便需要花些工夫越过大裂谷,当然,对两位施法者来说将队伍带到峡谷对面去一点都不难;但都来到了这种大陆闻名的天堑堡垒,不见识一下便未免与施法者的求索精神不符。
犹如小型堡垒般的前哨站,担任站长的中尉认真地检查了格洛丽亚的施法者徽章,看到托莱兄弟后先是一愣,将这兄弟俩上上下下从头到脚看了个遍,才摸着脸颊不确定地问道,“两位……是否来自杰佛里城?”
“是的,中尉阁下。我叫东·托莱,这是我的弟弟。”东绷着脸忍着笑意装模作样地自我介绍一番,才噗地一下笑出声来,“我也觉得中尉阁下很眼熟,我们是否曾在什么地方见过呢?”
“我的天啊——哈哈!东大哥!”中尉已经笑出来了,双手用力握住东的肩膀,惊喜地说道,“没想到你会再次回到切斯特,东!你变得可真多,我都认不出来了!”
东干笑,出门这么久,他整个人精瘦了一圈、头发胡子都长了一大截,照镜子都快认不出里面的人是谁了,“我这可不是回到切斯特,范伦丁,我已经不是军方的人了,林赛家要求军部取消了咱们兄弟的军衔。”
“呃?!”范伦丁大为震惊,托莱兄弟不是什么名人,他们俩被军部开除的事儿他还真是头次听见,“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老天,你们兄弟可是教廷骑士啊?”他没说出来的话是,林赛家的手伸得太长了吧?
“一言难尽。”东唏嘘,放下这个话题,“老兄弟,先看看我的同伴们吧,回头有空闲了,咱们好好喝几杯。”
“当然。”范伦丁点头,现在确实不是叙旧的时候,“东大哥,我得核实下你的同伴们的身份。”
“应该的、应该的。”东先把自己和弟弟的神圣骑士徽章取出让范伦丁检查,虽说彼此认识,该走的流程还是必须的。
轮到尤纳尔,这家伙也很认真地拿出个三阶斗士徽章——这还真确实是他的,只是已经过期几百年了——而后自报了下家门;他这明显的高地人外貌特征和矮小的个头让范伦丁与协助检查的士兵们纷纷侧目,不过斗士徽章确实没问题、高地人杂交种满世界跑当流浪佣兵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很快得到放行。
斗篷怪人造型的安格斯走到范伦丁与几个协查士兵目光下后,别说对方被他这幅神神秘秘的样子震了一下,就连自己这边的人也忍不住把视线集中过去。
“安格斯。”这家伙简短报出名字,自己伸手揭下兜帽,微微上挑的眼角扫了呆滞的几名士兵一圈,以手指在虚空中轻划、写一串金紫色的魔法符文证明自己的施法者身份后便沉默不言,并自顾自地戴上兜帽。
“……安格斯先生,能让我看看你的施法者徽章吗?”范伦丁没被美人晃花眼,尽职尽责地提出要求。
安格斯随手取出个职业徽章递出。
职业徽章带有特殊标识,无法仿制,其上的花纹印记也能让人一眼认出徽章所有者的含金量——仔细地翻看了一遍这个三阶阵法师徽章,别说几个士兵,连范伦丁都有些沉不住气了,频频向相识的东投去古怪神色——这队人的成份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一位拥有称号的大魔法师、一位阵法师、一位三阶斗士、两位神圣骑士,稍微扩充下都能成为屈指可数的大型冒险者团队了!
人们总是会对强者致以敬意的,前哨站含站长在内对他们这行人都客气起来,态度比之范伦丁遇到老朋友还要亲热;还有同为斗士系的士兵主动地去帮尤纳尔拿行李——高地人的强悍是公认的,上层瞧不起这些没有国家的流浪者,底层倒是没有那么多偏见。
范伦丁与东约定轮休时会面,并指派一名亲卫先行一步赶去大营通报消息——以格洛丽亚·飓风女士的身份,是有资格得到特别对待的。在士兵们亲切的送行声里穿过前哨站,先他们一步得到通行许可的路人皆投来奇诡视线……每日这么多人通过前哨站,还真没见士兵们这么热情过。
“……你那个阵法师徽章,我怎么举得有点眼熟?”走出哨站后,尤纳尔凑到安格斯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阿斯怜假死的时候留下的。”安格斯把陆行鸟的缰绳甩给东,自顾自爬上鸟背。
“……是被你扣下来的吧……”尤纳尔眼角一抽。
“反正他也用不上了。”安格斯无所谓地说道。
听见他们谈话的托莱兄弟都是一脑门的汗,闷头默默前进……职业徽章会带有拥有者本人的一丝气息,职业级的强者能够简单地辨认出他人出示的徽章是否属于本人。安格斯装作自证施法者身份写出的那串金紫色魔法符文估计带有某种气息伪装效果,硬生生把范伦丁这位中尉欺骗过去了。
顺着大道走上一段路、进入大裂谷两侧因地貌变动凸出地表的浅丘陵地带后,人渐渐变多了。
切斯特前线堡垒虽说有普通市镇规模大小,但不可能住下所有的士兵与后勤;大裂谷这一侧的浅丘陵地带经过数次改建后,渐渐成为了不需要城墙的野外城市——随着大裂谷两侧边缘地带蔓延出去的军营无边无际,且不是简单的临时帐篷,而是搭成了木石混合的建筑群。囤积于此的重兵需要五倍以上的辅兵、随从、苦力、民夫等等服务,由此吸引了大量的商队、以及试图在战争中博取财富地位的流浪武者们前来。他们这一行人步入丘陵地带后,首先看见的便是最外围犹如大规模集市般的喧嚣场面、以及大量人头耸动的热闹场景。
大大小小的丘陵最高不过百米、低矮些的估计只有十几米;地势还算好的地方都搭建了歪七扭八的建筑,有几根木头盖上麦秆干草就算是房屋的、也就不规则石块垒就、挂上布帘就算是居住处的;大商队扎的营地看起来还算像样,但牛马杂居、恶臭冲天;佣兵团、冒险者团队之类的驻地要稍稍干净些,但建筑物可谓五花八门,让人叹为观止;而散兵游勇的流浪武者们混居的地方就更糟糕了,随时扫一眼过去都能看到有人在打架斗殴。
自然,作为军部管制的前线,这儿还是要比冒险者们自主成立的营地有规矩的,各处营地虽然混乱,但明显都经过统一的规划;巡逻的士兵以小队成编制,不时在各处营地间穿行;斗殴的武者们也知道这儿是军部的地盘,出手也都还晓得分寸。
稍稍观察了下大裂谷这边的情形,南得出的结论是:乱中有序。囤积几十万人的切斯特前线能保证维持住一定秩序,这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成绩了,要知道这些人里大部分都属于职业级。
“管理这个前线的人叫什么来着?”一身行者打扮走在队伍前方的格洛丽亚忽然扭头,看向与尤纳尔一样背着巨大行李包的南。
几次购买物资、再加上尤纳尔的加入,他们这行人的行李已经不再是绑到行李架上往陆行鸟屁股上一挂就能带走的标准了。当然,也亏得已经经历了不少磨砺,南现在才能背着这种重物一口气步行几十里不觉疲累。
“是豪斯曼少将,女士。”南介绍到自己国家的荣光时也感觉与有荣焉,“少将在吟游诗人协会发布的大陆风云人物总览中荣登十大战术大师之七,不到三十岁便受封将军、坐镇切斯特。”
他们已经走近切斯特前线营区了,已能看到成规模的营地分布、分布合理的岗哨防护、游走其中的巡逻士兵;虽与民间强者、商队混到一处,但这处一眼望不到头的营区仍然能看出是个井然有序的大军营,难怪格洛丽亚忽然间对此地的坐镇将军来了兴趣。
“唔……是个不错的家伙嘛?这儿看着比不少城市还像样些。”格洛丽亚的确是来了兴致,目光炯炯地四处打量,并随口与南开起玩笑,“你们这个豪斯曼少将,就算当不成将军了去当大臣也是可以的。”
“呃——”南意外地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怎么?我记得战术大师的品评标准是优先治国次之统军的吧,能被选进去的人物,哪一方面都必然极为出彩才是。”格洛丽亚奇怪地看他一眼。
南左右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解释道,“……少将能成为少将是因为战争压力、与吾王的排除众议。不然的话……当然,豪斯曼少将的才能毋庸置疑,但少将本人……怎么说呢,或许在南方国度,少将的才能才有可能得到真正的发挥吧。”说到这儿,南有些唏嘘。
“这个豪斯曼不是天父信徒?”格洛丽亚同样压低声音狐疑地问。
“不、不是这个问题。”南连忙摇头。
“那到底是什么问题?豪斯曼是姓氏吧,拥有姓氏的人出身怎么也不可能太低。就算是他自家家族内斗,也没理由让有才能的子弟接触不到政权。”格洛丽亚不耐了。祖先干出过功绩、被世人认可,才能将名字传给后人作为姓氏;各国刑法中有一条“重刑”,便是剥夺犯人姓氏。而有姓氏者若成为奴隶,姓氏也是会被剥夺的。
南苦笑,呢喃着低语,“少将的出身也是没问题的。关键是……少将是个女人啊。”
“……哈?”格洛丽亚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无语了一阵后,很不满地说道,“那就难怪了,想必这位少将在你们这个神权王国得到的尊重也有限。你们教廷是不承认女性地位的,女神官都不被你们接受呢。”
对此南只能把头低下,站在女性立场上,教廷确实是相当地严苛。(注)
快走进营区时,先一步赶去大营通报的范伦丁亲兵与几位士官打扮的军人走了出来,在那名亲兵指示下认出格洛丽亚后,远远地躬身行礼。
这几名负责后勤的士官气势上要比直面战场的军人温和些,对待身为女性的格洛丽亚也能够真正地给出与飓风女士身份对等的敬意——干实事的人向来是没有余力去歧视人的,只有好大言浮夸的无能之辈才喜爱用主观标准划分人群、寻求天然的优越感安慰自我空虚的内心。
在军方的招待处中,格洛丽亚没有提出要马上通过切斯特前线;那个屠灭村子的贵族领主死于死神之手,她也没了去找军部麻烦的心情;但不提安格斯暗地里的算盘,她自己对这个建立在大裂谷上方的钢铁堡垒也是有兴趣的,现在又多了一层对于此地镇守女将领的好奇心。
管理营区的士官们耐心地对格洛丽亚解说了一遍军方的底线规则制度,格洛丽亚也听得极为认真;女性总是比较顺从于她们所认可的规则的,从后勤士官们对待飓风女士的放松神色中不难看出;提供给民间武者驻扎的营区里,女性领导者的团体向来是惹事概率最低的。
他们这行也就五个人,即使格洛丽亚身份高贵,也占不了多大的营地;军方乐意结好一位拥有称号的强者,慷慨地为他们五人划出一块最靠近中心大营、较为洁净、通行便利的区域。
一位佩戴了少尉军衔的后勤士官将一行五人带到扎营地后,还十分体贴地为他们介绍了周边靠近的民间武者势力分配、商队位置和商家推荐,又以不使人讨厌的方式留下了军方近期发布的自由任务、解说了领取任务与可获得的报酬等等;若非他身着士官制服,真要让人怀疑他其实是某个体面人家培养出的全能型执事。
少尉离开后,格洛丽亚心情大好,对她的两位追随者笑着说道,“这位少尉还真不错,若是他再英俊一些,我都想招揽他为追随者了。”
忙着搭帐篷的托莱兄弟没空理她,大爷似地坐在旁边的安格斯凉飕飕地看了过来,“女士,你的话说得像是……你的小家伙们不是因为品格或是能力、而是因为长相才被你看中似的。”
格洛丽亚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喝道,“是人都喜欢观赏好看的事物,有什么问题?你不也是凭着脸皮好看肆意妄为的吗?换成别人用你这种态度跟人打交道,每天的时间都不够打架的。”
他们分配到的营地还是挺宽敞的,背靠一个大约二、三十米的小丘陵,最近的一个营地也在二十多米之外,对于混居的其他民间武者营地来说清静得多,两位施法者也能稍稍放开了说话。
飓风女士这理直气壮的态度让正敲木桩的南手一哆嗦、锤头差点儿敲自己手背上;那边的安格斯倒是冷静得多,依然是一副平稳无波口吻,“这种发言真是太不矜持了,女士。若我是个自信过剩的平庸男子,搞不好会为你的言论误导、以为你对我有意。”
这话真是……恶劣到一定境界了,连整理帐篷布的尤纳尔都停止了动作,向斗嘴的两位施法者看过去。
格洛丽亚大约也是在安格斯的毒舌之下练出来了一些,闻言一昂下巴,冷笑着说道,“不不,老兄,你可千万别有那种误会。如果我要看上个像美女的男士,那我何不去找个真正的美女呢?”
“……!!”
东、南、尤纳尔,三个人六只眼睛死死黏到格洛丽亚身上,都快掉出眼眶了。
没等安格斯出声,格洛丽亚又继续说道,“话又说回来,我觉得男士还是符合人们对于男性的普遍审美好一些,就应该健壮、英武、帅气,充满活力,干劲十足。只是在一旁看着,就觉得天气都清爽许多。要是换成个成天有气无力、懒洋洋阴沉沉的家伙,那就算是晴朗夏日,也都要被牵连成阴雨天了。”
安格斯等待格洛丽亚发表完言论并得意洋洋地看着他以后,才慢悠悠地开了口,“是的,女士,美好的事物总是能给观赏者带来愉悦心情,所以人们会忍不住追随美丽的东西,有意无意地忽略了粗鄙之物……本身便属于美丽一类的人士就难免会多关注自己一些,因为他们的美丽对自己也是有吸引力的。若你发现到这类人身上自恋的毛病时,想来也是能够包容一二的。”
“呸!”格洛丽塔脸色彻底地难看起来了,冲安格斯竖起中指。
“……?”完全没懂安格斯说了什么的尤纳尔还一头雾水,低声问南,“啥情况?”
“呃……”南为难了,安格斯的讽刺藏在话语里,他还真不方便解释。
扎起五座帐篷围成一圈,东自觉地去烧火,南取了几桶水回来后跟尤纳尔一块儿去附近的商队购买食材;离开自家营地后尤纳尔立即问起格洛丽亚失态竖中指的事儿,南虽说不太愿意,还是耐心地给尤纳尔解释了一下。
“他绕了那么一圈就为了刺格洛丽亚一下下?这也太温柔了吧!换做是对我,那家伙非得说到我狗血淋头不可!”听了南的解说,尤纳尔顿时忿忿不平起来了。
“我倒是觉得……安格斯先生也太……”把小心眼咽回肚子里,南说道,“让格洛丽亚说几句有什么关系呢,她也只是嘴上不饶人而已。”
尤纳尔斜视南,“连你都说这种话,如果是我或你嘲讽安格斯,你觉得会被贬低成什么样?说到底只是因为那是个女人嘛……女人还真占便宜。”
这话也不能说不对,至少南自己对上安格斯的时候,安格斯对他可是一点儿余地都不留地讽刺到底的。可南想了想,还是叹息了一声,“我们天然生为男性,自然是能以轻松态度调侃女人占便宜。若我们自己也生为女性……就无法以这种心态说出类似的话了吧。女士……也不是自愿生为女性的。”
比如豪斯曼少将,这位豪斯曼大公直系出身的家族骄傲——如果她生为男子,以她的出身和军事才能、治理才能,她的道路不会走得如此艰难。南不是女性,不能理解豪斯曼少将一路走来的心路历程;但他深深知道赛因王国内部对这位女将军是毁过于誉的——即使她坐镇切斯特让前线稳如山岳、功绩盖世又如何?主流的声音仍然是计较着那个女人什么时候能滚下台来!
“……你这念头也太古怪了,又不是魔族,哪还有自由选择性别的?”南这种思想尤纳尔还真是第一次听闻,这位战神阁下自显现出天赋后,其经历际遇可用顺风顺水来形容;虽最后的结果不完美,但他确实登上了本大陆权势力量的顶峰。嘀咕了一句后,本身就是个思维自由不受拘束存在的战神阁下下意识假想了一下假若自己身为女性,没几秒后,他的脸色就变得惶然起来,“要是我是个女人……我的天,真难以想象!如果我喜欢上安格斯或者森,那我这辈子不就完蛋了吗?”
平稳走着的南差点一个踉跄摔出去,哭笑不得地说道,“尤纳尔,你就只能想到这个吗?”
尤纳尔还真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小脸刷白地道,“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南,特别是安格斯,喜欢上他的话跟灾难有什么区别?”
南觉得自己完全输给尤纳尔了,任何方面都是,有气无力地说道,“老兄,我想我们现在谈的并不是应不应该喜欢上安格斯先生这个话题。而且无论是格洛丽亚……”咽下还是豪斯曼少将这句话,“还是其他女士,都没有义务将人生精力花费在与某人的感情上。许多了不起的女士自身也是干出一番事业的,她们并不需要冠以某人的夫人称谓后才能被世人所知。”
各族都出过女王,包括不少神权国家,这事儿倒是不须辩论。尤纳尔从自己那可怕的假想中醒过神来,也露出恍然表情,“说得也是,就算我是个女人也不表示我会喜欢上安格斯嘛。就他那个臭脾气,谁乐意跟他亲近呢。”
丢开这个话题,南与尤纳尔还是挺有共同语言的。尤纳尔虽不爱思考,但毕竟见识广博、心胸豁达,南也不是固执已见的人,经常能从尤纳尔的指导间学到一些东西,受益良多。
两人抱着新鲜食材回到营地时,刚翻过脸的两位施法者又好上了,一个站在边上洗头、一个坐在篝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什么布龙菲尔德大陆上的哈比特人生活趣闻;用毛巾擦头发的安格斯似乎也对那个异族有兴趣,追问了几句什么。
“……女士对非恋人的男士……能够这么包容?安格斯刚还讽刺她不留心自己长得丑吧?”尤纳尔用胳膊撞撞南的腰。
“……”南觉得自己实在是……很不理解尤纳尔的思维回路,“尤纳尔,这话最好别对格洛丽亚提起啊……你们要是在这儿动上手,那才是真正的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