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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暖,秋虎总算是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给了方顺,方顺这些年跟在萧墨白身边,历练的不错,又有他那个当掌柜的叔叔教导,接下秋虎的事情,还算是能应付的过来。
自从自荐跑到秋麦这里当车夫之后,秋虎就没真正的歇息过几日,这总算是有了空闲,才能回去好好陪陪媳妇。
不到一个月,秋虎的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堂叔公秋望可高兴了。
孩子的三朝酒,秋家也是舍得的,学着秋麦他们搬家那次,找的镇子上醉仙楼的大厨,席面在十里堡来说,也是极为体面的了。
秋麦给小家伙准备了礼物,搀扶着老祖奶奶去吃席。
苗苗和果果早就跑的不见了踪影,他们今年七岁,比秋麦来到这个地方的年龄也小不了多少,早已经把村子跑熟了,在村子里自然也有自己的玩伴。
老祖奶奶被秋虎的奶奶牵走了,秋麦去看过秋虎的儿子,是个黑黝黝的胖小子,看着很壮实,可爱。
今儿人多,从屋里出来,却遇上了里正的大儿媳妇。
秋虎媳妇和里正的大儿媳妇是亲戚。
“麦丫头,你瞧见你奶奶了吗?”里正大儿媳妇拉着秋麦,问了一句。
奶奶,好陌生的一个词,她有奶奶吗?
瞧见秋麦没反应过来,赶忙说道:“就是你那继奶奶,陈慧芳,我瞧着他们那一大家子都过来了,连秋贵兰都带着崽子过来了,跟你说一声。”
秋望是秋麦的堂叔公,自然也是秋壮的堂叔公,秋家前院虽然不与她往来了,可村子里其它亲戚却还是有来往的,他们过来,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婶儿可是有什么事儿?”为何里正的大儿媳妇却还单独来跟她说一声。
听见秋麦问,里正的大儿媳妇犹豫了一下,拉了秋麦一把,两人转身旁边就是养牲畜的圈舍,倒也没有旁人。
“你仔细着点儿,那一家子人不讲理也不是这一天两天了,仔细他们算计你。”
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秋麦更是奇怪了,她看着里正的大儿媳妇,问道:“婶子话都说了,不若说明白吧。”
里正的大儿媳妇面上有些犹豫,左右看看,瞧着没人注意到他们,她凑近秋麦耳畔,小声说道。
“唉……我也不知道他们打了什么算盘,只先前不小心听到你那继奶奶和你姑在嘀咕着,说是让张顺子去掀你的裙摆。”
这么恶心的事情,秋家前院那一家子还真做的出来。
“你说你一个小姑娘,他们怎么……你怎么……”里正的大儿媳妇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秋麦露出一个安慰的笑,拉着里正大儿媳妇的手,说道:“我晓得了,多谢婶子提醒,我不会吃亏的。”
秋麦就知道,秋贵兰不可能是真心来看望老祖奶奶,原来是惦记着算计她,结果扑了个空,才跑去找老祖奶奶哭诉一通。
陈慧芳什么都贪,这下子是连她这个人都想贪,休想。
秋麦心知那张顺子没本事能拿她怎么样,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还是寻了一处人多的地方待着,守株待兔,她倒是想要瞧瞧,那一家子要做什么。
三朝酒办的热闹,大半个十里堡的人都来了,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婶子奶奶们,秋麦和一群妇人说着话,闲来无聊还东张西望一下。
恰巧就遇上往这边看过来的陈慧芳,心里还想,没瞧见秋贵兰和张顺子。
却没一会儿,陈慧芳不见踪影了,秋贵兰却牵着张顺子走了过来。
秋麦倒是有一两年没看到张顺子了,长高了些,瘦的跟猴一样,却没有猴的精明。
他死拽着秋贵兰的手,一副怯怯的模样。
秋贵兰扯开张顺子的手,把他推出去,张顺子一眼就瞧见了人群里的秋麦。
她虽然衣着简单,却那么显眼,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姐一样。
目光对上,张顺子吓得又跑回去,一把抓住了秋贵兰的手,撒娇的摇着头。
秋麦微勾唇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余光中,看见张顺子又被秋贵兰推了出来。
这一次,秋贵兰用力过猛,张顺子被推的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地上。
他哆哆嗦嗦的朝着秋麦走过来。
秋麦尽量让自己看着像是不知情,和边上几家婶子聊着天。
她突然一个转身,吓得张顺子却撞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本就体弱的他痛得龇牙咧嘴,抱着膝盖一个不稳,竟然摔扒在了秋麦面前。
“哎呀,这是谁家的娃子,怎么啦?”有不认识张顺子的媳妇子惊呼,也有人想要上前去拉他的。
张顺子自知自己脸丢大了,咬咬牙,伸手朝着秋麦的裙子一抓,使劲往上一掀。
刚刚还趴在地上的张顺子只感觉肋部吃痛,然后就是几个翻滚,撞到了旁边桌腿上。
再看秋麦,她衣裙完整,丝毫不受影响的站在原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自然也没有人看见她出腿提了张顺子。
“顺子……”时刻关注着这边动静的秋贵兰眼见张顺子失手,还跟圆球一样滚了出去,惊呼一声。
张顺子先是被吓惨了,这又痛惨了,一开口就委屈的哭出声来了。
“娘,她躲了,我没掀到她的裙子。”
快到开席的时间了,来的都是秋家沾亲带故的,围观的人不少,有人听到了张顺子的话,嚷了出来。
“我还当你是不小心摔了,原来你摔到麦丫头面前,是想要掀她的裙子。”有年轻的媳妇子反应快,一下子就听懂了张顺子的话。
秋贵兰脸一黑,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呸呸呸,小孩子不懂事,掀什么裙子,你看麦丫头站在那里好好的。”
“我明明抓到她的裙子的,哎哟,娘,我好痛……”张顺子从小就是个病秧子,秋麦却从小就练武,她那一脚根本没留情面,只怕肋骨都踢断了。
张顺子痛得嗷嗷叫。
“这么大人了,还是小孩子不懂事,贵兰,你怎么教的孩子,还好麦丫头今儿没事,你这不是要毁了她嘛。”有辈分高的开始说教秋贵兰。
“哪里有的事儿,没有这么回事儿。”秋贵兰张口辩解,可张顺子话都喊出来了,这会儿,都在指责秋贵兰和张顺子。
只不知道是谁搭了一句腔:“还不赶紧把娃带回去,瞧着这样子,摔得不轻,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秋贵兰带着张顺子灰溜溜的走了,从头到尾陈慧芳都没有再露面。
这是秋虎儿子的三朝酒,是喜事儿,秋麦不想在今日大闹,踢了张顺子一脚,也不过是一点儿教训。
听到院子外面的动静,刚刚在屋里看孩子的里正家大儿媳妇赶忙跑过来,拉了秋麦问道:“他们真的这么做了,你没事儿吧?”
秋麦摇摇手,“没事儿,让婶子担心了,只是那张顺子摔了一跤,没能靠近。”
“那就好,这事儿,等我回去我就跟我公爹说一声。”
午时正,秋虎点燃了炮竹,桌席已经摆好,客人也都落座,待炮火燃尽,大家便拿筷开席。
十里堡是穷地方,偏远还常年受卫国侵略,年年都有饿死冻死的人。
这两年十里堡的日子却突然好转了,卫国在打仗,那些兵匪反而没空来抢劫,秋家建了酒厂,招了不少壮劳力帮工,不仅管饭,还发工钱,这让村子里有手有脚有力气的人多了不少收入。
村子里的日子慢慢好转了,可醉仙楼的席面啊,还是稀罕的,喝酒的喝酒,吃肉的吃肉,热热闹闹,宾客尽欢。
席宴还没完,哒哒的马蹄声传来,只见一个小子纵马飞奔而来。
这两年的十里堡,看见有人骑马,已经不稀罕了。
但见那人一路过来,嘴里还嚷叫着:“过了,过了,大公子府试过了。”
这不是秋麦买的那一房仆人里的那个小子双福嘛,村子里谁人不认识啊。
双福才学会骑马,平日里可不敢这么奔跑,这次是激动坏了,骑着马就一路飞奔,到东山,又被守门的李阿福拦下,说秋麦一家子都到秋虎这边来吃酒来了。
他这才转道秋虎家。
他这走了一路,吼了一路,秋盛过了府试的消息一下子在十里堡传开了,几年时光,秋家的地位在十里堡已经不可同往日而语,有不少人眼红,感叹啊。
“那黑小子,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调皮捣蛋,居然还有能考中秀才的一天。”
有人听了,立马纠正:“这还没中秀才呢,里正韩老爷子考了一辈子的院试,也都没考上秀才,就是个童生。”
边上的人一把拉住说话的人,竖了个中指说道:“嘘,你敢说里正的闲话,小心他给你穿小鞋。”
那人却满不在乎:“你呀,怕个啥,我说的是事实,再说了,韩老爷子也不是个小心眼的人。”
“话说,苏秀才的儿子也是这次参加考试的,听说县试和府试都是头名呢,嘿嘿,等八月县试过了,咱们村是不是一下子要出两个秀才,两个秀才啊!”
“哎,你舅舅的表叔的侄孙的女儿不是正好到了说亲的年纪嘛,听说模样生的很好,有没有想法啊?”
“咦,这还不错,我回去让我家的去说和说和,说不定我还能有个秀才老爷的亲戚……”
“你别急,你别急,我三舅的堂兄的女儿也到了说亲的年纪,我看她比较不错,我也让我媳妇儿回去说合说合。”
话题已经偏的不知道歪向了何方。
……
秋盛过了府试,这是大喜事儿,可惜秋盛不能回来,两月后还要参加院试。
秋麦要丢下家里和酒厂去一趟青州府也是难事,所幸决定撇开秋盛,他们自己在家庆祝。
自家一家子,又邀了秋虎、林三叔、林三婶,还有宋安福他们几个在酒厂里管事儿的。
双云她奶奶在从前的主家是灶上的,会做不少讲究的菜色,现在年纪大了,自己忙活不出来两桌席,却还有双云她娘帮忙,倒是不用秋麦操心了。
如往常一样早起带着苗苗和果果练功,然后把苗苗和果果送到苏先生那里去上课,自己则去酒厂里转转。
只今日,来上工的人好像少了些,秋麦想寻了宋安福或者林三叔问问,也没有瞧见人。
等午间吃饭时,也就只有秋虎踩着点来了。
“嘿,宋大伯平日里对吃饭最热忱了,今儿却迟到了。”秋麦看向秋虎的身后,竟然没有人。
再看秋虎脸色也不是很好,又问道:“可是小娃娃不好带,闹腾了?”
古有抱孙不抱子的说法,不过乡下地方,人口简单,却是讲究的要少一点儿,有些顾家的男人也会帮着媳妇照顾儿子。
秋虎自然是那贴心的好男人。
“没有,娃子小,整日吃饱了就睡,只有饿了才会嗷嗷哭。”
“那我看你脸色也不怎么好。”秋麦奇怪的嘀咕,又偏头看了眼外面,“苗苗和果果都快下课过来了,怎么宋大伯和林三叔他们都没过来。”
秋麦只是小声的嘀咕,秋虎却突然站了起来,他走到门口,瞧老祖奶奶没有过来,仆人也都在厨房忙着,饭厅只他们两人,秋虎说道:“我还是跟你说了吧,这事儿怎么可能瞒得过去。”
秋麦的心里一突,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了吗?
她静静的看着秋虎,等待他的下文。
“他们今儿都不会过来了,本来他们是叫我来编个理由骗你的,可这事儿,怎么瞒得住你,宋大伯去林三叔那儿了……”
等秋虎慢慢把事情说完,秋麦有些恍惚。
她不是没想过这事儿,而是不知道该往好的方向想,还是怎么……
县里传来了讣告秋满贵和林茂山都在失踪名单之中,战死能够留下个尸骨的,那是战亡,朝廷发抚恤粮的,尸骨无存的,那才是失踪。
“里正是说让大家别告诉你们几个孩子的,可我和我爷爷都觉得,你是个有主见的人,应该告诉你。”
“村子里战亡的人不少,家家户户都挂白了。”
“林三婶哭得跟个泪人一样,她就那么一个儿子,眼睛红肿肿的,林三叔也责怪自己,为何要摔了腿,让儿子顶替自己去当兵。”
“……”
秋麦已经不记得她是怎么送走秋虎的。
秋满贵,也就是他们兄妹的爹大概是战死了。
秋麦搂着苗苗和果果,她没有瞒着两个小家伙,但这事儿还不能让老祖奶奶知道,老祖奶奶年纪大了,这事情能瞒多久瞒多久吧。
更何况这事儿还不是百分之百准确的,没有尸骨,总还有那么点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