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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莫不~”
密林从里,看三人中的最长者话罢,项天择默不作声,仍旧负手而立,面上无动于衷。
既瞧不出个喜乐,便不知他对那人的话是赞同不赞同。
东方颖初时暗暗挑眉,与那三人对峙,默在一边只等那陌生男子作回,却久不见他做声,眼上一对柳叶眉便微蹙,不知何处来的极淡极淡的失望,使她发声问道。
却仍她未说完,项天择嘴角鞠起、嗤笑,变作一手横前、一手背后,“一如既往”阻道:
“呵,适才说了不参与,尔等以为我和她一伙,贸然攻击取命。
如今打不过了,方好语相向,当我傻吗?”
…微风适时拂起,卷起项天择一袭素衣斜舞,他相貌本也堂堂,青山绿水点缀、三中年男子相衬足显他鹤立鸡群,又激斗过后、成竹在胸模样更表男儿自信、气度非凡。
东方颖不由多看了几眼,刚消下去的红晕又渐生了些许,只单纯为那气度、仪表所欣赏罢了。
实则此刻的她,当真恼的很,暗恨恨想:
这人,怎的总要打断我的话?
想着就有些气,两腮就有些鼓,若不是场合不宜,她都要跺上几脚才是。
…道这厢东方颖闷闷不乐,那厢三人也着实愤怒。项天择话里说不出的揶揄,他等听出那样意味,尽皆老脸一红,有心底暗骂:哪来的混小子!
面上却是讪讪,想到那人功夫之高,始终不敢表现。但这梁子无疑结下了,想若日后得遇,必得好好惩治这厮!可眼下他三人却不得不听项天择继续的冷嘲暗讽。
“过了这村再无这店,我心情一坏,即便不与那女的一伙,今日这事我也管定了!你们,都给我滚!”
项天择毫不客气地说道,一个“滚”字叫三人脸色顿变,大愤,成了猪肝颜色。
当即三人中还未说过一句话的人站了出来,指着项天择,气的手指直抖:
“你,莫要欺人太甚!我等也是前辈,你竟如此不知尊卑!小子,都在江湖上混,留得颜面,日后好说话!”
那人吹胡子瞪眼,胸口起伏猛加大加剧,妄想以“前辈”身份压项天择一筹。
项天择怎会吃他那套?
若论尊卑,这世上身份之尊贵谁能出他左右!
而这人想以身份压一筹,就让项天择对他们愈发冷淡,甚至敌意,当即反驳:
“谁TM要跟你好说话?”
他口吻不可不谓恶,又长居上位到底非常人,天子气骤施,连东方颖亦被波及心颤,那三人则更是如此。
但看他们眼中一惧、不自禁一怯,气势本就不高,这又矮了半截。而项天择一寸寸扫过低沉复道,
“我的话从不想说第二遍,滚!”
“你~”
还有人颤颤地想要挑衅,被旁人拉着,三人深看了几眼项天择和东方颖,忙不迭地跑了。
……
林子里遂骤然安静。
项天择不去看东方颖——他管她怎样呢?前次仇人,打乱他计划这么多,他没对她动手已是好的了。
便径直走向黑马,黑马长长的马脸对向他,硕大的马眼怜怜得看着主人。
项天择见马可怜兮兮模样,不自觉笑了笑,抚了抚马头、拍了拍,随即抓起被打折的马腿,摸去被折关节处、稳住,便眼一闭、手猛一使力,听“嘶~~”长空一声疾鸣,禽鸟惊得振翅高飞,那骨已被正回原位。
而黑马立即抖动身子,缓缓站起,蹄子踏了踏,鼻中发出“嚏”的哼声,项天择见状,满意、心定了,便也起身。
他动作急促了些,想是差点与什么撞到,项天择只感背后有什么东西连退了些远,便回首看去,见“那玩意”,脸立即拉了下来——他对马都尚能有好心情,对人却没好颜色。
“你怎么跟上来了!”但听项天择冲道,
“被你牵扯进来我不多说什么,替你解决了这么大麻烦我也不要你报答,请你自行离去,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跟后的人是东方颖,项天择本以为她已离开,不想她贴在他后看她正马骨?!
意欲何为?项天择不解。
只想亏她没有杀气,因而他没有感觉。但无论如何不想与这妖女牵扯过多,有人面色便极为严肃,语气也是怒斥。
………
与此同时,密林外围,但看有几人牵着马搜寻什么。
这林子极广极大极深,早在深处隐约传来的第一声马啸,便有人不放心皇帝安危,起头领了三人林内搜寻,约定若有消息放响箭为号。
循着马声寻去,怎道这林子里阴森、四望不见人,马声转瞬即逝,方向也渐不确定,却凭空二声马啸,起头的那人耳一动、脑袋一扬、眼一尖,喝道:
“陛下就在左前方向,跟紧我!”
另三人忙牵马跟上、稳步行进。
……
另一头,项天择也正牵着马往命侍卫休驻地赶——非是他不想骑,只是马腿折了,必得走动走动、缓和缓和。
偌大幽静的林中,但看他一人一马在前走,后头竟亦跟了个人,脚步迈的轻、却不间断,他快她快,他慢她慢,他停她停。
跟着的人除了东方颖还能有谁?
项天择也不知他怎么就招惹了她?让她向只女鬼,缠着他不放,真TM烦不胜烦!
“你要跟我到何时?TM要不要点脸?男女授受不亲,成河体统!滚!再不滚,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也不知是第几次停,第几次骂了。
项天择驻马留步,回首看“妖女”,恨的牙齿紧咬、拳合筋凸,极少说脏话的他愣是骂了出来——
他就没见过这样无耻的女的!斥她走,反嬉皮笑脸跟上!似浑不觉,脸厚到他都汗颜!
真不知如何对待,除了骂,难道真动手打?今生她还没伤他害他,以一男子之身对一女子,还是一怕被人暗算了的女子,项天择做不出。
于是无非只能说几遍,越骂越恼。东方颖初初还有畏惧,跟在后面还有犹豫,然见那男子始终只是说说、未曾手动,她也就渐渐放心、胆子大了起来,看似浑不在意却心中着实苦涩的很——
她何尝愿意跟着?她堂堂魔教教主之女,教中谁敢对她丁点不敬?
若她没中软骨散,若教里人在此,她非叫人把那男的剁了喂狗去!还用在此受他骂、受他欺负?
不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要去洛安求药,却中了药、马跑了,这荒郊野岭的,离洛安尚远,她怎的去?
靠走的去?只怕到那猴年马月、药早没了~!她内力武功又未复也不宜一人在这偏僻处——而眼前这人武功高还有马,她凭他怎么骂、嘲笑,也只能忍一时了。
东方颖暗想,心里一阵阵委屈。却听那人骂的多了、她那火气到达峰值不再往上了。
她本聪明的紧,除“妖女”亦有“邪女”一称,许是之前只顾着生气未曾察觉——这男子,怎么几分怪异呢?
忽然想到什么,东方颖眸子促狭,目光狡黠,丹唇不自觉弯弯,项天择说对她“不客气”,她反匆匆加快了几步,致与项天择齐肩,两手握在身后,一双玉臂掩在衣下,她身子斜倾了倾,微眯了眼,几分玩味轻道:
“你要怎么对我不客气?你三番五次激动得叫我~滚~,情绪这么~大~,你认的我?我不记得我有见过你啊~。”
女子的声音温缓动听,杏眸里夹着疑惑、戏谑,显出笑意,些许复杂。
项天择听她话,牵着马缰突停了,一句话不应,只狠狠瞪看他,自那双眼里——东方颖捕捉到了稍纵即逝的恨意。
他恨她?!突而心惊微凉。
更愣在了原处,待回神,见男子已远了段距离,东方颖忙小步跟上,又与项天择平,眨巴眨巴眼,却这次叽叽喳喳了个没完,活像个聒噪的鸟:
“你恨我?我与你何愁何怨、怎么了你?
我是夺了你家钱财,还是杀了你全家,还是纵火焚迹……还是什么其他天怒人怨,不可饶恕的事?”
道江湖上久了,东方颖一时说话没个轻重、没个忌讳,听在项天择耳里,项天择深凝起了眉,越听越躁,突又停步,侧身向“妖女”,扬起只手、怒而对她,眼里简直要冒出火花来。
“你、你要打我?你要打我?!”
偏偏落东方颖眼里,她不动声色离了几步,“柔弱的”两手合捂上胸口,装出副痛诉负心郎弱女子样,眉稍蹙着,面色微愁苦,说不出的哀怨、惆惘。
她演戏演的贼好,项天择怒瞪她良久,见她瓜子脸柳叶眉水眸樱唇,人比花娇,娇美下又隐含英气——那一掌,愣是没打下去。
其时他要伤她,何其容易。
而东方颖见他终没打下,“贱兮兮”得又跟了上去,继续嬉笑着——但这次的笑却是真的笑,从眉眼到嘴角,那笑都是舒心的,胸口里亦柔软了几分。她又小心瞅了几眼旁人,呡了唇,暗暗想着,
这人,刀子嘴、豆腐心,傻小子、真傻。
骂着项天择傻,却东方颖内里,小小的说不出的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