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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在原地的越儿,颤抖着双手,将手中画卷徐徐展开,在看见画中人的那一刻,顿觉浑身发寒。陈年画卷上稚儿的面孔,与刚满月的小皇子竟然一般无异。越不禁惶恐至极,手中画卷悄然落地········
夜下。班念烈从燕平宫走了出来时,遇见了正疾步赶往大殿的东方朔,看那人急色匆匆的模样,心中甚是好奇,便跟了过去。
“大王,事情已查明。”燕平宫侧殿中,东方朔低声道。
“且说。”
“奴才顺着宫中管事记载,寻到了宫外,找到了那些被赶出来的中和宫宫人,询问之中方才得知他们皆因在宫中听了不该听之言语,才以办事不力之名被打发出宫。”
“听了何不该听之言语?”燕王闭眸问道。
“是·······太子殿下对王后娘娘怒吼之言。”
“何言?”
听出燕王话语中压抑的愤怒,东方朔心有顾虑,俯身一拜,急声道:“太子殿下怒问王后娘娘腹中之子·········可是他的。”
一听此言,那原本就阴沉的面孔上眉头暗蹙,良久,方压抑住内心的痛苦思绪,睁开眼眸,沉声道:“将此事细说与寡人听。”
“那夜,得知王后娘娘怀有身孕需要静养,中和宫宫人皆退守侧殿,独留娘娘贴身侍女秋藤,但却不知太子殿下何时进入宫中,且在大殿逗留已久,直到殿中传来娘娘与殿下的争执声,众宫人方才急急赶到,便听见了从殿下口中道吼出的大逆之言,而此时的王后娘娘正伏在地上,大口地吐着鲜血,事后,尚不明事理真相的那些宫人便被以各种莫须有之名给打发了。”
语罢,正俯身拜着的东方朔上不敢抬头看燕王,只得以低头掩饰眼底的慌乱,等了良久。此时的燕平宫,一片沉寂。
“你且起身。”燕王眸色暗沉,看着墙上悬挂的画卷,道:“现下寡人还交与你一事。”
“大王请说。”
看着画卷的眼眸,微闭,沉声回响在冷寂的殿中:“去将太子越和小皇子的血取些来,不得声张此事。”
“诺。”
此时,一直静立在燕平宫殿外的班念烈心中一惊,赶忙离去·········
寒宫冷寂。越半卧床榻,看着轩窗上清寒的树影,脑海中父王之言挥之不去。尚且年轻的他,虽贵为大燕太子,优雅矜贵,知书识礼,但骨子里却沉淀着张狂和任性,那夜,他因爱而痴,暨越常伦,是那样的不计后果;那晚,他近乎癫狂,怒责痛诉,是那样的不在乎旁人眼光,而今,祸以酿成,东窗事发,而身为罪魁祸首的他,居然慌了。思绪纠结,缠到凌晨,方才沉沉睡去。
天明,吕尚子端来热水为主子洗漱,看见尚未起身的越太子,便知他昨夜定又沉思无眠,心下虽无奈,也只好将其唤醒。
换好衣物后,越披散着长发下入殿中,立在盛水的器皿前,准备洗漱。
“哎呀,殿下的手指怎么出血了?”候在一旁的尚子,盯着越的残破的手指叫道。
闻他此言,高越方才发觉指尖传来的疼痛,抬起手,细看,只见指尖有血汨汨而出,恍若被针刺过一般。他用指尖细细摩挲着汨出的鲜血,眉宇微蹙。
烛火微颤,燕平宫中一片冷寂。案前的白玉碗中盛着清水,两滴鲜红的血液悄然落入,交叠在一起,带着魅惑血红之感。
看着交融在一起的血液,燕王眼眸中的火花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幽暗的眸底透出的彻骨寒意。
“传太子过来。”
“回大王,奴才回宫复命时,路过东寒宫外,恰巧碰见疾步出宫的越太子往中和宫方向去了,此时,太子应当还在中和宫内。”
那带着寒意的眼眸轻闭,压抑着心底的怒气,良久,燕王冰冷的声音响在沉寂的大殿之内:“传令,王后楚服,产后身子不适,急需静养,至今日起,中和宫内外所有宫人撤离,无寡人之命,不得当职。”
“诺。”
夜微凉,乌云闭月,冷风渐徐。中和宫内一片冷寂,微颤的烛火映衬着越年轻俊美的脸庞。暗光下,她的侧脸清美沉静,竟让原本惊慌失措而夜闯宫门的他逐渐恢复了素日里的沉静。
低凝着襁褓中熟睡的小皇子,楚服将其被角掖好后,一边轻拍哄着,一边道:“越儿,方才你为何如此惊慌?”
看着这样冷静的楚服,越不答话,只单单将手中的画卷展开。楚服低眉凝视着画卷上的孩子,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而后,又平静如昔。
“此画可是你近日画来赠与寻儿的,画的很是相像。”
“此画·········”看着她故作平静的面孔,越沉声道:“乃越儿满月之时父王曾画来赠与越儿的,这画中稚儿乃刚满月的越儿。”
看着画中那与寻儿一般无异的脸,楚服心里一惊,方将画卷夺去,紧紧的凝视着。她虽贵为王后,但进这后宫稍晚,自是不知越儿刚出生时的样子,那日听见众妃的议论,虽然心惊,倒也没去在意,可现下这呈在眼前的画卷········
心下一横,素手将手中的画卷撕毁,拉扯之间,掉落了些许纸片。
“母后。”看着如此失仪的楚服,越抢过那已撕碎的画卷,紧凝着她此刻苍白慌张的脸,沙哑道:“现下撕了此画又有何用?昨日,父王来我宫中要求一看此画,而后挥袖离去,你我之事怕是父王早就起了疑心,不然,也不会有人暗中调查········”
“越儿。”楚服厉声打断他的话,而后紧紧的盯着他,决然道:“无论如何,你且相信,这孩子与你无关,手足亲兄儿时相像又如何,那又能证明得了什么?”
“事到如今,你还要再这样自欺欺人么?”越低怒地打断她荒唐的言语。现下,她那苍白的辩解是那样的荒诞可笑,然而,这样惶恐的楚服,依然让人无限怜爱。良久,越紧凝着又重新恢复沉静的楚服,沙哑道:“我信或不信,无关紧要,可是,父王会信吗?”
挽袖抬手,那指尖细小的伤痕清晰可见,鲜红的血花无比刺目。楚服一把将那手抓过,怔怔地看着,而后,似想起了什么,便近似疯狂地在襁褓之中察看着寻儿的指尖。果然,在那孩童细嫩的指尖上也有一个针孔大小的伤口。
此时,紧握的青拳一把将门推开,夹杂着怨怒之气,打断了那两人的私语。大殿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静立着,好似一尊石雕,在这暗夜之下显得愈发的冰冷。
越透过微光,看是燕王的身影,心下一惊,赶忙起身拜会。
见殿中此景,那紧握的青拳缓缓垂于身侧。燕王神情漠然,左手持白玉碗,迈步进入殿中,看见伏在地上脸色苍白的楚服,便缓步走到她面前,俯身将白玉碗递上,沉声道:“王后自诞下寻儿后,便一直身子不适,寡人特意命人熬了碗汤药,遂亲自送来与王后服用。”
看着那白玉碗中相融的血液,原本心慌的楚服逐渐恢复了平和。她抬起头,迎上燕王紧凝的目光,缓声道:“此药,药引独特,定是极苦,楚服不愿服用。”
燕王在嘴角勾起一抹荒凉的笑,转眼看着那在清水中相融的血液,沙哑道:“此药药引,乃为两人之血,清白水中,两血相融,定最为养人,王后还是服下为好。”
眼泪滑落,滴入白玉碗中,在这清寂宫殿发出微响显得格外突兀。燕王收回凝视的目光,起身,看着跪在一旁的越儿,沉声道:“越儿,你母后耍小性,不大听父王的话,你且过来,请求你母后饮下此药。”
越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父王。此刻,他语气严沉,看着他的目光中夹杂了太多复杂之绪,虽神情悠然,但却让尚且年轻的他莫名畏惧。
“过来请你母后饮药。”燕王看着他,命令道。
良久,越挣扎着起身,从燕王手中接过白玉碗的那一刻,看着那清水中相融的血,眼泪瞬间从脸颊滑落。双手捧奉,任泪水一滴滴落入碗中。他缓步踱到楚服的面前,跪了下来,俯身将手中的“汤药”捧于眉上,沙哑道:“越儿·······恳请母后用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