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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暗忆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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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服微咳,面色愈发苍白,秋藤见罢,赶紧央求道:“殿下,快别说了,娘娘怀有身孕,胎气未稳,可不能受刺激啊。”

    “就算是怜悯也罢,可是你明明收养了我,为何又要将我驱逐出去?你明明让我感受到了温暖,又为何将我推入更深的地狱让我感受彻骨的寒冷?如此这般,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将我带进这中和宫,你这个狠女人,你毁了我一世的情缘。”

    “殿下,你还说这些做什么?你与娘娘本身就是个孽。”

    “孩子是不是我的?”尚是理智的越丝毫不顾秋藤的劝告,低声问道。她有瞬间的惶恐,只是很快便转化成了一如既往的淡然。事到如今,她还想隐瞒?越痛心低吼道:“那孩子是不是我的?”

    强忍的郁结之气终于泛上心头,喉咙里涌起血腥的味道,楚服握住胸口,吐出血来。门外的下人赶忙聚了过来,秋藤见状,立刻上前捂住了越的嘴。

    “尚子,轩子,赶快把太子殿下搀回去。”

    门口赶过来的两人进入大殿,抬起疯痴的越缓步离去。他挣扎着,嘴巴被死死的秋藤死死的捂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一双幽怨含情的眼睛望着此刻伏在地上也正看着他的楚服,留下了泪水。

    殿门逐渐关闭,原本聚集的宫人逐渐散去,短暂的喧嚣之后,夜下的中和宫中又恢复了冷寂。楚服的目光依旧落在大殿门口,绝望空洞,久久不肯离去········

    寂夜,圆月悬空,洒下清冷的光辉,照耀着大燕王宫。

    “殿下,你怎么了?殿下·········”

    中和宫中,被送回来的高越向发了疯一样,不受控制,尚子和轩子拼命拦着他,就在他挣脱两人,欲夺门而出时,秋藤拿起案角原先装梅花的器皿,将他敲晕在地。

    用手绢擦拭着那清秀俊美脸颊上渗出的汗水,吕尚子看着躺在床上的主子,满是心疼。

    “秋藤姑姑,我们殿下没事吧?”

    “没事。”秋藤将手绢沾上热水,将守在床边的吕尚子拉起来,自己坐下,看着越苍白的脸,悉心擦拭,道:“殿下近日很是憔悴,此时就让他多睡一会儿,但愿他醒来,能忘却今晚的一切。”

    “我们殿下原本就有这痴病,没想到这次竟然痴于狂了,我还是头一次见。”尚子道。

    听了这话,秋藤停了下来,思考片刻,便起身缓步踱到守在一旁的两人面前,道:“今晚的事,不许和任何人提起,倘若别人来问,就说太子殿下在王后娘娘宫中突然犯了痴病,才被送了回来,还有,刚才不管你们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都要忘得干干净净,明白了吗?”

    “奴才明白。”

    “好生照看你们殿下吧!”

    秋藤看着躺在床榻上面容忧虑的越,虽于心不忍,但心里惦记着宫中的楚服,还是转身匆忙回宫。

    殿中冷寂,清冷的月光映衬的枯梅斑驳的影子,交印在轩窗之上。楚服半卧床榻,手里拿着那毁了的残画,暗自神伤。

    “娘娘,该吃药了。”秋藤将药递给楚服,正欲拿过那残画,却被她阻止了。药到嘴边,刚喝一口,却又全部呕吐了出来。

    秋藤伺候在一旁,吐完楚服无力的靠于床榻,凝视着手中的画卷。

    “娘娘,宫里上下我都吩咐过了,谁也不准再提今晚之事,听见越太子说话的宫人也都被我打发了,剩下两个是太子宫中的,自然不会宣扬,您大可不必担心。”

    “··········”

    “娘娘,您没事吧?”看着沉默不语的她,秋藤问道。

    “这是他除夕之夜,独自在皇城郊外的村子里为我画的画像。”楚服抚摸着画中人的脸,喃喃的说道,“你看,这神态,这眉眼,他画的这样好,定是极费神用心了的。”

    “娘娘,此画已残,独留只会白白增添伤感,如今您又这般虚弱,实在不宜睹物思人,不如直接丢弃,倒也干脆利落。”

    楚服抬起头,将眼泪忍回去,哽咽道:“秋藤,越儿他说我心狠,原本听着只是觉得无比心痛,现在细想,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那时,我之所以带越儿回来不过只是因为忍受不了大燕王宫的清冷孤寂罢了,后来又因为控制不住心底滋长的情感无情无义的将他赶出去,原以为这样是对两个人都好,可是,我却终究还是忽略了他的感受,如今事已至此,我不仅是害了高越,还害了腹中的孩子,秋藤,你觉得我心狠吗?”

    紧握住她颤抖的手,秋藤急声劝慰道:“娘娘,孩子是无辜的,此时您切莫哀思,才能保住腹中的孩子,娘娘带太子回宫的初心奴婢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这些年,您对太子殿下一直很好,奴婢也是看在眼里的,这并非太子所说的怜悯之情,这些年在中和宫中的朝夕相处,奴婢知道是娘娘先对殿下有的情,只因身份伦理一直强压着,只是殿下年幼不懂,才出了今日之事。”

    将脸埋进残画良久,她扬起脸,发出了几声自嘲的笑,透着微颤的烛光,笑容美的倾国亦倾城,然而眼角却有泪水静静滑落,轩窗梅影斑驳,错综复杂,她清冷沙哑的声音飘在寂静的宫殿:

    “陌上少年人如玉,长成公子世无双,到底还是禁不住俊美少年的诱惑,到底是我先动的情,可是,后来,我引诱了他,我的一时之举害了两个孩子·········”

    ·········

    那年初见高越时,大雪纷飞,缥缈苍茫,好似易水河畔随风扬起的蒹葭絮。他八岁,尚是垂髫稚儿;她年仅十六,正值青春妙龄。

    那时,端坐于中和宫大殿的她,看着堂下缓步走来的稚儿,那孩子面容清秀,目光澄澈,对她俯首跪拜;那时,尚且年幼的孩子,挥衣抬手之间,便已有隐约的贵气。殿堂上的楚服甚是欢喜,为自己与面前这个孩子的缘分感到高兴。

    清寂寒冷的中和宫中,多了一个身份尊贵的孩子,宫内上下都欢喜不已,皆前前后后的忙碌着。殿上,席地而坐的楚服看着同样席地而坐听她说话的孩子,他似乎心神不宁,孩童稚嫩胆怯的目光正偷偷的透过门缝看着外面忙碌的下人。

    越儿,你在看什么?那时,她问。

    母后恕罪,越儿不知,外面的人为何如此忙碌?

    他们都是下人,忙碌便是他们的命,为主子忙碌,便是他们的福。

    那越儿的命是什么,越儿的福又是什么?还请母后告知。

    越儿生来便是天之骄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拥锦绣万里,受万人拥戴,便是越儿的命与福。

    这是他来宫中的第一天,她对他的说教。那时,楚服看着面前年幼的越,他神色依旧,只是眼中多了一丝不解与茫然。这不解,是对权力二字的陌生,也是对自己命运的困顿。很显然,他并没有听懂她说的话,而她也不希望他能这么快的懂得。

    深宫冷寂,风雪微寒,年幼越儿酷爱独立于空庭之中,静听雪落,立在殿外的楚服看着此时的越儿,或许是隔着风雪,那弱小的身影竟有几分落寞。尚为孩童的他,眉宇之间竟有阴郁之气,丝毫不似其他稚儿的天真活泼。之后两日的相处中,楚服便这样想。

    或许是因为久居寒冷宫中的无奈,或许是年幼丧母的打击,又或许是本性如此,这孩子浑身的阴郁之气让人心疼。

    日后,尽管宫外风雪如何,中和宫大殿内都始终暗香漂浮,暖意如春。楚服终日陪着这个气质阴郁的孩子,教他写诗作画,抚琴弄棋,给他讲纲常伦理,四书五经,日夜的陪伴,悉心的照料,一个是年幼无知的孩子,一个是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子,两人以母子的身份相处,纯洁无暇,毫无间隙隔阂。逐渐的,小越儿脸上逐渐有了笑容。

    逐渐恢复的越,还是如往常一样气质沉静,只是眉宇间的阴郁之气荡然无存,少了郁气的压迫,他身上的贵族气质愈发浓了些。在点点滴滴的相处中,楚服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这些变化,也为他脸上俊朗的笑容感到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