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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心秦亮伤势的人,不仅有皇宫里的郭太后,还有更多的人。譬如表面上关系不大的羊徽瑜等。
羊徽瑜听到朝堂上发生的事,来自弟弟羊祜之口。羊祜虽未亲眼所见,但羊家在官场的亲朋好友不少,出了这种大事自然很快就能知道。
弟弟正向门楼那边走,似乎忙着要回内宅换衣裳,他想去卫将军府探问伤情?
羊徽瑜则还在心不在焉地收拾着书房,她的眼睛不时向外看、留意着羊祜从走廊上过来。
这些琐事本来有奴仆侍女做,不过羊徽瑜在家里也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就像打理书房这样的地方。
她的手里拿着一只陶瓷花瓶,花瓶的瓶口很细。她便拿了一根木棍、用布巾包着,以此伸进瓶中擦拭。但做这样的琐事时,她的心思都在外面的羊祜身上。
这时她低头一看自己手里的陶瓷瓶,不知怎地忽然想到,如果布巾是衣裳布料,那必定伸不太进去,因为衣裳料子冗余没那么多、木棍会被挡住。羊徽瑜想到这里,脑子里顿时乱糟糟的,不过正因如此、她才勉强保住了完璧。不过那次的新奇感受仍十分深刻,至今想起来她也感觉昏昏沉沉。
没一会羊祜走到了书房门口,羊徽瑜立刻放下了花瓶,来到门口问道:“弟要去卫将军府吗?”
羊祜点了点头。
羊徽瑜轻声道:“我也想跟弟一起去。王夫人应该受了惊吓,我可以安慰一下王夫人。”
“此事与卿的关系不大。”羊祜随口道。
看来夏侯玄没有把那个奇葩的要求、告诉羊祜。听羊祜这口话,便是毫不知情。
羊徽瑜此时才明白了,当时在夏侯玄家里、许允那句话“以后羊夫人会为我惋惜”的意思。但她明白之后,不仅没有惋惜,反而有点懊悔,怪自己太愚钝、没有把许允的暗示提前告知秦亮!
不知为什么,与羊徽瑜有关的男子,似乎都会遇到危险?就算是司马师,羊徽瑜其实也不太恨他,只是心里有怨气、恨自己不是夏侯徽。
羊徽瑜想到这里,说道:“卫将军救过我,还给了我们情面、放过王元姬。这种时候,我若不问不理,会让他猜忌我们有怨恨吧?”
羊祜看了她一眼,眼睛里露出了稍许不解,好像觉得羊徽瑜有怨恨、也是人之常情。
但羊祜也没多说,点头道:“卿去收拾一下,一会就出发。”
姐弟二人换了衣裳,拿了一瓶金疮药,只带两三个随从,便离开了羊家宅邸,径直去往卫将军府。
外面的大雪还没有停,几乎已经下了一整天,地上的积雪也比昨日更厚。
到了地方,一个自称朱登的门下掾,竟然告诉他们、卫将军已出门去了,要等一阵。遂将姐弟二人迎入邸阁,请他们在邸阁厅堂上等候,又叫侍女煮茶过来招待。
朱登暂时离开之后,羊祜转头说了一句:“当天就能出门,应无大碍。”
羊徽瑜轻轻点头,此时也稍微放心了一点。
不过她在弟弟跟前感觉有点不安,因为她说是来见王夫人的,这会却在这里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她不想与弟弟说话,没有吭声。
等了一阵,秦亮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厅堂门口。羊徽瑜与弟也从筵席上站了起来,向外迎出。
几个人相互揖拜,秦亮接过药瓶,说道:“今天来的人不少阿,多谢诸位关心。”
羊祜拜道:“仆听说秦将军腰上被刺了一剑,未刺中要害?”
秦亮的目光,有意无意地从羊徽瑜脸上拂过,“幸好我事先已有些防备之心,于官服内穿了锁子甲,否则没那么轻巧。有了甲胄防御,只是一点皮外伤,你们不用担心。”
羊祜的声音道:“前线有失,推测起来,确实可能会有一些人以为、有机可乘。”
秦亮道:“不仅如此,我还听人说起,许允去参加夏侯泰初的宴会时、已身患重疾。虽然我没料到他们敢那么做,但这些蛛丝马迹、也让人觉得稍显异常。”
他的脸面对着羊祜,好像是在与羊祜说话,不过羊徽瑜能感觉、刚才这句话好像是对自己说的。
羊徽瑜忍不住飞快地看了一下他的眼睛,观察到秦亮的眼神里、隐约有感激之意。
她不敢居功,因为说出那件事时、真是无心提醒。当时她只是想倾诉自己受到的轻辱、但又不好意思,便只是说出了一些无关的事。
这时羊徽瑜修长的黛眉下、内双眼皮中的灵动眼睛,向秦亮投去了关注的目光,仿佛有话要说。但在弟面前,她的表现很符合士族女子的矜持仪表,没有多言。
她抿了一下朱红的樱唇,收起了眼睛里的光辉,垂目下移时、眼睛也仿佛变得细长了一些,隐约有点娇羞。
接着羊徽瑜做了个小动作,双手带着宽袖放到了腹前,姿势依旧合乎礼仪。她仿佛想通过动作来掩饰眼神似的,与此同时又抬眼看了一眼秦亮的脸,此时她的眼神里有了几分压抑着的埋怨。
好在羊徽瑜的动作幅度极小,并肩站在一侧的弟弟只要不回头看,没法发现微小的举止。唯有站在对面的秦亮,才能察觉羊徽瑜的小动作。
就在这时,刚才接待姐弟二人的门下掾朱登,又带着几个人来到了门口。
羊徽瑜听到脚步声、察觉到门口光线的变化,下意识转头看向了门口。
来的人里面有认识的,如辛敞;也有不认识的人,但多半都听过名字,只是没见过面。羊徽瑜能猜到,其中多半有秦家的兄弟,还有杜预之类的人;因为几个月前、杜预父亲的罪名能翻案,就有秦亮从中帮忙。
羊徽瑜立刻轻轻屈膝道:“妾想去拜访王夫人。”
秦亮转头对身边的一个人道:“汝带羊夫人过去,找个侍女迎羊夫人去内宅。”
随从道:“喏。”
羊徽瑜转身走向门口,然后让道一边,向进来的客人揖拜,没有说话。几个人也向她揖拜回礼。
在侍女的带引下,羊徽瑜先进了内宅门楼,然后轻车熟路地去了王夫人住的庭院。这条路她走过,王令君住的地方、她也去过。
上次见到王令君还是初夏,天气有点热,如今却已是冰天雪地的时节。
记得那时王令君穿的是一身大红色的深衣,身段婀娜,光彩照人。不过今天见到王令君时,她已穿上了宽大的袍服,肚子隆起很高。
不过王令君的脸没什么变化,肌肤依旧水灵,五官精致,微微上翘的小嘴仿佛带着点倔强的性子。
王令君待人挺不错,说话时的语气,叫人觉得美好而热情。羊徽瑜说了些好话,王令君倒挺大气,好像也不太需要别人的安慰。
于是羊徽瑜提起了借衣裳的事。两人本来就不太熟,只经历过一两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只能谈这样的话题。
王令君却道:“羊夫人身上的清香很好闻,就像是未出阁的女郎一样。我不在意卿穿过我的衣裳。”
羊徽瑜下意识问道:“衣裳没洗干净吗?”
王令君微笑着摇头,“多少会残留一丝气味,仔细闻就能闻到,确实是羊夫人身上的香味。”
这时羊徽瑜才有点心慌了,因为她想起不久前、与秦亮拥抱在一起很长时间,秦亮身上会留下气味?
羊徽瑜立刻抬起宽袖,放在鼻子前嗅了一下。但她什么都没闻到,只能感觉冷冷的空气莿激着鼻腔,大概天冷的时候鼻子也不太灵了。
察觉着王令君明亮眼睛的目光,羊徽瑜想解释,她那天只是情绪不太好、与秦亮抱过,但没有进到底。但她怎么好意思说得那么细,有什么用?
何况王令君是否真的通过那一点气味、便有所察觉?羊徽瑜也没法确定。
但羊徽瑜没有心理准备,所以此时脸也红了。王令君若真有所察觉,恐怕此时更能通过羊徽瑜的神态反应、确定坐实那种事。
想到自己还是有夫之妇,羊徽瑜更是羞愧难当!
两人没谈论一会,羊徽瑜就坐立不安、呆不下去了,遂找了个借口,说怕弟弟一会就要回去,便向王令君告辞,急忙离开了内宅。
王家是士族,羊家也是,若不论权势,两家的家风又能差距多少呢?但今天羊徽瑜在王令君面前,已经不知不觉地矮了一头!
秦亮这妻子有点厉害,她既能让人如沐春风、保持着体面,又能在微妙之中让人感觉到压力。
羊徽瑜逃离内宅,来到前厅庭院中等了一会。之前去拜访秦亮的客人,这时也被送到了邸阁外。秦亮受了伤,大家只是上门慰问,并不好留在府上吃饭。
辛敞与羊祜是各自过来的,没有相约。不过两人是亲戚,离开的时候便一道同路。
辛敞的姐夫、便是羊祜羊徽瑜的叔父,所以辛敞看似年轻,其实算是羊徽瑜的长辈。
三人在卫将军府碰到了一起,一起离开后,便相约去辛宪英家里。辛宪英是辛敞的亲姐姐,又是羊祜羊徽瑜的婶子,她才是两家亲戚关系的关键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