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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西容县,一群衣衫破旧的百姓携老扶幼,走在山间的小道上。
“阿爹,我想回家。”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摇着父亲的肩膀,祈求道。
“幼兰,咱们的家被官府分给土人,咱们回不去了。”高壮汉子用肩膀挑着衣物盘缠,爱怜的摸着女儿的头。
黄幼兰过完年十二岁,到了这个年纪的客家女孩已经是小大人。十多年的土客大械斗导致官府对客家人的敌视,居住在广西、广东西部的客家人土地被剥夺,一无所有的他们只得继续流浪,黄幼兰心里清楚这次一走,再也回不到从小生活的地方,心中舍不得离开,她想劝说父亲留下来,可是张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太平天国覆灭后,满清政府为了防范广西客家人,以客家人凶狠好斗、青壮参加叛乱的名义,剥夺他们在广西的土地,只允许小部分帮助清军的客家人留在原地,其他人被驱逐离开。
五亩山田,三间茅屋是黄幼兰一家五口所有的家当,失去土地和房屋,他们即使留在家乡也会被仇恨客家人的土家人欺凌报复,很难生活下去。
黄幼兰乌黑的大眼睛中布满水雾,转身注视山脚路口处三间茅屋,眼泪像珍珠一样“嗒嗒”的滴在脚下的青石块上。
身边的母亲弯下身,粗糙的手掌放在女儿白皙的脸上,轻轻的擦拭掉女儿眼见的泪水,柔声道:“阿龙两年前全家去了南洋,他托人捎信说,南洋荒地很多,只要肯下苦力,两三年就可以挣到一块田地。”
“阿妈,在南洋挣了田地,咱们还回来吗?”
幼兰眼里弥漫着泪水,睁着大眼睛问道,
“客家人走到哪里家就在哪里,南洋有很多客家人,咱们到了南洋就和在石头镇一样。”
母亲安慰道。
黄幼兰的泪水渐渐止住,好像想到在南洋建立新家的幸福生活,眼里闪现出灵动的神色。
“阿妈,幼兰是大人,到了南洋幼兰可以帮助阿爸砍竹子、扎竹屋,阿弟可以帮助阿妈割水草放羊……”
一群群以乡里同族为纽带的客家人带着随身的盘缠,汇聚到沿海牙人贩子设立的移民据点,在那里他们将坐船驶往南洋各地。
遂溪县广洲湾港口,黄幼兰一家跟随迁移的客家人走到一处猪猡馆前。
猪猡馆外面挤了几百人,十多个留着辫子的牙人打手拿着木棍维持秩序。
“排成两队,一个一个来,每个人都有份!”一个脸上留着刀疤的凶恶汉子扯着喉咙大喊道。
“王,让他们把那些垃圾全都扔掉,英德伍德号是运输苦力的,没空余空间放他们垃圾。”
走在刀疤汉子前面的金发洋人一脸厌恶道。
“大人您放心,我会处理好。”刀疤汉子弯腰低眉,语气谄媚,而当他转身过后,立刻换了一副凶恶的形象“一群废墟,老子养你们是吃干饭的,把他们的破烂玩意全都扔了!”
“是,老大。”十多个打手得到命令,立刻走进人群里,抢夺客家人的包裹衣物。
“老不死的,快把手松开,不然老子让你尝尝棍子的味道。”
十多个打手粗暴的对待客家百姓,几百人的占据的地区瞬间陷入混乱,
一个五十岁的客家男子紧紧抓住自己的包裹不放,打手威胁过后,立刻举起棍子朝客家男子身上打去,棍子目标对准老者头部,棍子打下去的话老者很可能当场死亡。
木棍直直的朝老者头部而去,就在将要落下时,一个粗壮的胳膊挡住了木棍。
“嘭”木棍击打在胳膊上,发出一声闷响,打手察觉出异样,抬起头想要看到胳膊的主人,却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凉风。
“扑通一声,”打手从背后被人袭击,摔倒在地上。
无家可归的客家人在打手进入人群时尽量忍耐,可是看到打手想要致老者于死地,客家人再也忍不下去,几百人把十多个打手围了起来暴打。
局势失控,刀疤汉子手下人数不足,形势再演变下去,他的手下可能要报废一大半。
“大人,让他们把行李带上吧,等到上了船,扔不扔他们的行李还不是我们说了算!”刀疤汉子急忙请求道。
“王,我是商人,赚钱才是我目的,我不希望猪猡们在上船前出现问题,这件事交给你处理,一定不能耽误英德伍德号的开船时间!”
金发洋人丝毫没有感觉到暴乱是他一句话引起来的觉悟,把问题交给刀疤汉子负责,立刻离开了猪猡馆。
“各位乡亲,大家快住手,刚才都是误会!”
“是你们先挑起的事,你要不给我们一个说法,这里的人一个也别想离开!”客家人被激起了凶性,三百多人把猪猡馆全部围了起来,逼向刀疤汉子和他身边两个打手。
刀疤汉子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各位大哥,刚才是我们的不对,王二杆子代兄弟们向各位道歉。”
“王二杆子,别以为你在遂溪县有些名头就耍横,别人怕你,我们客家人可不怕你,五叔的胳膊被你的人打伤了,你说怎么处理!”
“阿忠不得无礼!”幼兰父亲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朝刀疤汉子拱手道:“客家人到南洋讨生活,身上带的行李是大家全部的家当,王兄弟要扔掉行李是不是太过分了。”
“敢问这位大哥如何称呼?”
刀疤汉子明白对方是一群人的领事人,客气询问道。
“容县石头镇黄平。”
“呵呵,原本是黄大哥,久仰久仰。”刀疤汉子客气一番,解释道:“刚才的行动是洋鬼子指使,王某在洋人手下谋生,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不过刚刚我已经劝服洋人,各位的兄弟的包裹行李可以带在身边,兄弟能够为各位做的事都做了,各位可以放了我的人了吧。”
“乡亲们出海谋生,不想多惹事端,既然误会解除,王兄弟的手下自然还回去。”
幼兰父亲扭头对一个裹着红头巾的汉子说道:“阿忠,把王兄弟的人都放了。”
“五叔你的胳膊他们还没赔偿!”
“胳膊只是小伤,养两天就好了,听我的话把人放了。”
汉子听了黄平的话,不情不愿的把脚下的打手抬起来,放回刀疤汉子一方。
“黄老哥,下次再会!”十多个被打的浑身是伤的打手回到身边,刀疤汉子忍住心中升腾起的报复怒火,略一拱手,带领手下打手离开。
“黄叔就这样放他们离开?”头戴红布斤的汉子不解恨道。
“上了船还要和他们打交道,不能把他们得罪太惨。”
黄平说着痛哼一声,右手扶住被棍子打中的左手。
“阿爸你的手受伤了!”幼兰从母亲怀里跑出来,看着父亲红肿的左臂,担心道。
“没事,用热水敷两天就好了。”黄平忍住疼痛,露出一丝笑容。
幼兰母亲按住丈夫受伤胳膊,一边用随身携带的草药敷在胳膊上,一边吩咐站在附近的汉子:“阿忠,你黄书的胳膊伤到骨头,一个月胳膊不能动弹,你去西面竹林里砍些竹子。”
土客大械斗延续十多年,客家女子大部分掌握一些治理疾病的土方法,帮助家里青壮男人处理械斗后的伤病。
黄阿忠是黄平的同族侄子,他的父亲在土客械斗中死亡,母亲在四年前病死,因此由黄平夫妇扶养长大。
黄阿忠抽出腰间的短柄坎柴刀,正要离开事被黄平止住,
“王二杆子不会放下今天的事,阿忠告诉村子里的其他人,把柴刀藏好带到船上,防止王二杆子对我们不利。”
“五叔,我晓得。”黄阿忠回应一声,招了两个同族青年迅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