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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风雪中疾驰,纷纷扬扬的大雪很快就掩盖了这里发生的一切,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而京城某处宅院中,灯光昏暗的房间里,一人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逆光的身影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脸。
堂下跪着一人,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事情办得如何了?”低沉的声音响起,不带一丝感情。
跪着的人微微抖了抖,头低得更厉害了。
“回主子的话,派出去的人---都不见踪迹,也没有消息传回。”
太师椅上的人没有说话,整个房间里安静无比,气氛压抑的让跪着的人又忍不住颤抖。
“人呢?”
良久,座上传来阴沉的问话。
地上的影子抖得更厉害了,用尽全力才没有让自己失态。
“也没有---消息,城中未探查到回京的消息。”
“废物!”
一个茶杯在眼前碎裂,茶水溅了一身,脸颊被划破,可跪着的人不敢挪动分毫,只能卑微的伏在地上。
“废物!都是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养你们有何用!”
压抑又愤怒的咆哮声,在屋内回荡。
太师椅上的人站起来,来回走动,像一只暴怒的狮子,脸色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更显阴沉恐怖。
“快不快滚,跪在这儿干什么,赶紧去给我查,一群废物!”
跪着的人微微松了口气:“是。”
待人退出去后,房间里又响起了茶杯碎裂的声音,片刻后,归于沉寂。
而在城外一处隐蔽的庄子里,异常热闹。
“小姐,你尝尝这个,这个好吃!”
“这个也不错,昭和你试试。”
“嗯---这个好吃,吃这个,大少爷,我家小姐不喜欢吃甜的。”
“------”
“安桂你瞪我做什么,我说的是事实,我家小姐确实不喜甜食!把这些都拿开。”
“------”
半躺在软榻上的君梓桓,看着饭桌上的热闹,笑着开口:“是不是很热闹,觉得意外又羡慕。”
这样好似平常人家的用膳氛围,宁路远一开始是惊讶的,不,可以说是震惊。
对于幼承庭训的他来说,虽不是严苛的按照食不言、寝不语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但无论是和家人,亦或是朋友,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欢声笑语,言笑晏晏。
更可况,这其中还有丫头,小厮。
宁路远不是迂腐的读书人,只是相处中,没有人能做到像柳家兄妹那样,亦或者,像柳二小姐那样。
不拘俗理,只为本心。
宁路远静静的看着,温和的笑意慢慢凝聚在眼底,仿佛只要一眨眼,就能把人吸进去。
“是很意外,也很羡慕。”
“我也很羡慕。”
君梓桓笑笑:“初见的时候,当知道她就是洛川的妹妹时,我的震惊不比你少,也许是自小就流落在外的缘故,放眼整个京城,都找不到第二个这样鲜活有趣的姑娘。”
宁路远的视线落在柳昭和额间的一点朱砂上:“听说,这柳二姑娘八年前走失,可是如今柳府情况复杂,想来又是一桩内宅隐私了,也不知明日会是怎样一番场景。”
君梓桓嗤笑一声。
“内宅?”
再没有下句。
一夜安眠。
次日清晨,天光渐白。
柳昭和早早起床,轻而易举就进了柳珉川休息的房间,果然外间的榻上睡着安桂。
“安桂。”
柳昭和声音淡淡,声量不大不小。
睡梦中的安桂一个激灵,几乎是柳昭和话音刚落就坐了起来,结果看到眼前的人,吓了一大跳。
“二--二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我有话要问你。”
她说完,就转身出去,安桂很快就跟了出来。
清晨的庄子,安静无比,只有几只麻雀在屋顶上飞来飞去,寻觅食物。
柳昭和带着安桂出了庄子,靠在路边的一颗大树上。
“长话短说,说说这些年二哥的情况,以及柳府的情况。”
“是,二小姐。”
依山而建的庄子,占地面积颇大,虽是冬日,却也能想象到草长莺飞之时,这里树木葱茏,草木葳蕤,鲜花盛开的美好景象。
柳昭和有些走神。
不知京城的春日,是否能比得上凤栖山的景色。
“二小姐,二小姐?”
安桂有些紧张,但凡知道自己的家人如此对待自己,都要伤心难过的吧。
“原来如此啊。”
柳昭和感叹,转头看向安桂,眉眼带笑:“好了,你回去吧,我要去练剑。”
说完,转身就走,潇洒的不带走一片雪花。
安桂傻眼。
这就完了,二小姐都没有什么想问的吗?她还对自己笑,都不难过的吗?
还是,自己没有表达清楚?
不应该啊,怎么说自己也是跟着大少爷从小一起长大的,读书识字,明是非,知善恶。
安桂深一脚浅一脚的回了庄子。
不远处的大树后,露出一个藏青色的身影,看着柳昭和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一个时辰后,柳昭和回来了。
月见兴高采烈的迎上去:“小姐,你回来了,我们去梳妆打扮吧,今日定要把这京城的各家闺秀都比下去!”
柳昭和微笑:“好。”
在庭院中舒展筋骨的君梓桓啧啧称奇:“这丫头心真大,这主子,心更大!”
宁路远只是看着这主仆二人,并未说话。
柳昭和走过来:“君公子、宁公子,早。”
“柳姑娘早。”
相比于宁路远的谦谦君子,君梓桓眉毛一挑,以手捂胸:“昭和妹妹,这数九寒天也没你一句话来的让人寒心,昨天还君大哥前君大哥后的,今儿怎么就成了君公子了,真是太伤君大哥的心了,哎---”
柳昭和神色不动,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哪是一个皇子啊,这压根儿就是一个油嘴滑舌的纨绔子弟。
她展颜一笑:“君大哥说的是,君大哥如此帮我,我应该回报才是,月见,帮君大哥看看,这剿匪可不是小事,伤的这么重,陛下可要心疼坏了。”
“伤的这么重”这几个字,柳昭和特意加重了语调,相信月见会明白的。
“不用了,咳咳!”君梓桓咳嗽几声,“我的伤确实严重,但我随身带有伤药,不会恶化到让皇上怀疑我的能力的。“
“哦,那月见给君大哥开些药,让他早日康复。”
“好的,小姐,你放心,我稍后就去熬药。”
君梓桓哭笑不得,他不放心啊!
算了,谁让这个小丫头对他有怨气呢。
君梓桓自然不会早日康复,但月见也真的没有让他放心,临离开庄子前,亲自看着他喝了一大碗比黄连还苦的药。
吃过早饭,两辆马车载着几人,直奔京城。
宁路远并没有跟着一起回城,而是像往常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马车里,君梓桓连喝了几杯茶水,依旧无法缓解嘴里的苦涩感,只能用聊天来转移注意力。
“我说洛川,你这个妹妹还真有意思,冷漠又娇俏,冷静又意气,时而如冰山雪莲,时而又像三月阳春,却并不让人觉得喜怒无常,反而是让人欢喜的紧。”
柳珉川看着手中的暖手套袖,声音温和:“昭和,这些年应该是吃了许多苦,但如今她回来了,还这样天真可爱,我也算是松了口气,即便她真的喜怒无常,她还是我的妹妹,我也会帮她的。”
君梓桓很是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天真可爱?
“洛川,你的眼光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差了,京城里那些天真可爱的姑娘要是知道你认为的天真可爱是这样的,恐怕她们都希望自己老气横秋吧!”
柳珉川微微一笑,仙气缥缈:“砚山说笑了。”
“哇哇--洛川你变坏了!”
君梓桓一阵怪叫:“居然对我使用美男计,果然有妹妹的人就是不一样,这么多年了,都不曾见你这样笑过,若是京城的闺秀们见到了,啧啧---”
君梓桓朝着柳珉川一眨眼:“你哪天出门告诉我一声,让我也看看掷果盈车的盛况!”
柳珉川但笑不语。
而后面的马车中,柳昭和翻看着从凤栖山带来的书籍,头也没抬。
“大哥的身体如何?”
月见偷偷的看了一眼柳昭和:“大少爷的身体,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寒疾,并不好调养,但这些年大少爷四处游历也算是强身健体了,而且一直有服药,所以并不严重。”
“可否根治?”
月见又偷偷的看了一眼柳昭和。
“暂时还没有,我需要想想。”
“恩。”
而此时的京城,早已翻了天。
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礼部侍郎八年前走失的女儿。
师从隐世高人,救了二皇子,还于剿匪有功。
这任何一件单独拎出来说,都足以让京城的百姓津津乐道。更何况,今年收成不好,又有劫匪,此时劫匪被剿,无异于救命之恩。
不过短短一天的时间,茶楼里甚至有说书先生以此为原本开始说故事。
城门口,浩浩荡荡的一群人都在等候着,等着那位传说中的柳二小姐。
站在最前面的,是两男两女,其中一个妇人泪水涟涟,但容色姣好,双手紧紧的揪着丝帕,神情很是激动。
旁边的男子做文人打扮,面色白皙,气质温和,面色也有些激动,但不失稳重。他看着妇人满脸的泪水,很是不忍。
“夫人,别再哭了,小心伤了眼睛。”
“我知道,我就是控制不住,八年了,苏苏终于回来了,夫君,苏苏她回来了!”柳二夫人很激动。
柳长贤很是温和的擦掉妻子脸上的泪水:“是,苏苏回来了,所以我们更应该高兴,不是吗?”
“对,应该高兴,应该高兴的。”柳二夫人连连点头,眼泪却掉的更凶了。
她们身后站着一个少女,此刻低着头,无人看清她的表情。
而另外一对夫妻,就是柳长青和大夫人了,柳长青面色冷静,大夫人则带着期盼故人古来应有的,恰到好处的微笑,带着点心酸,又夹杂着激动的喜悦。
她旁边站着个十岁左右的小少年,满脸好奇。
哒哒的马蹄声传来,围观的百姓顿时一静。
“吁------”
车夫勒住缰绳,对眼前的阵仗有些意外。
“大少爷,城门过不去了。”
柳珉川挑起一角车帘看了看,还未开口,周围的百姓就沸腾了。
忽然间,有三三两两的百姓扑通一声跪在雪地里,磕头行礼。
“柳二小姐是我们的恩人啊,这贼寇没了,大家以后就不用担惊受怕了。”
“是啊,多亏了柳二小姐啊!”
“柳二小姐真是菩萨心肠啊,这贼寇神出鬼没,又凶狠残忍,不知祸害了多少百姓,如今柳二小姐仗义相助,也让我们这些穷苦百姓能安心过个好年了,柳二小姐是我们的恩人啊!”
“恩人啊,柳二小姐,真是仙女下凡啊!”
围观的百姓众多,突然间有人这么一跪,又如此说辞,周围的百姓就陆陆续续的都跪下了,对柳昭和感恩戴德。
一时间,场面有点失控。
柳珉川面色铁青,君梓桓看着这场面,目光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