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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竹以前只听广东的朋友这么说过,于是就记住了。所以此时也说不出什么理由来,只得耍无赖道:“信不信由您。”

    傅衡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端起了汤碗:“那我还是先喝汤吧。”

    “公子请。”绿竹将菜上齐,便退到了一边,不再说话。

    也不知是傅衡太饿,还是绿竹做的饭菜比较合他的胃口,这四菜一汤一主食,份量也有那么大,傅衡愣是把它们吃了个大半,这才放下筷子,用手帕抹了抹嘴,道:“好吃。”

    绿竹抿嘴笑了一下,走上前收拾桌子。

    “先把东西放在那儿,我有话要跟你说。”傅衡起身,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见绿竹依言放下东西走过来,指着他对面的椅子道:“坐吧。”

    “谢谢公子,绿竹还是站着好了。”绿竹却不愿意坐。以前在山庄,傅衡最大,只要他不在意,怎么的都行,她也喜欢那种随意、平等的相处。可在这里,宅子里的下人都是他母亲派来的,像吴嬷嬷那样的人,绝对是他母亲的眼线。一个女人,只要有适婚儿子,那必定跟疑邻盗斧那则寓言里的丢斧者似的,看哪位跟她门户不当的姑娘,都觉得是个贼,想要偷她儿子的心,好攀上高枝。所以她可不敢不注意规矩,以免平白给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傅衡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见绿竹坚持要站着。便也不再勉强,沉吟片刻,道:“今早上的事。听雨和老王各被打了三十大板,不过看在他们伺候了我八年、又一直没犯过什么错的情份上,我没有把他们撵出去。所以这老王,还得跟你共同呆在小厨房里。对于这一点,你有什么想法?”

    “一切但凭公子作主,绿竹岂敢有什么想法?”绿竹规规矩矩的答道。

    傅衡却不放过她,追问道:“可要是老王和李婆子、马婆子恨你。给你下绊子,你怎么办?”

    绿竹笑了笑:“我跟王师傅和两位婶子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王师傅以为我来了要抢他的饭碗罢了。只要公子不因我而冷落、挑剔王师傅,时间久了,他知道我没有那想压他一头的想法,自然就没事了。”

    “可我就因你冷落、挑剔他。而他这个人却又很记仇呢?”傅衡皱紧了眉头,紧盯着绿竹。

    绿竹抬头看他一眼,见他眼眸里很冷静,那样子就像是在跟她讨论一个技术性问题,便偏了头仔细想了想,道:“既要跟相处下去,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关系不睦总是不好。那么只能我多主动些,对他示好。求得他的谅解啰。”

    “示好不容易啊!对于一些人,你即便是跪在他面前求他,都不一定能得到他的好感。反而被他所鄙夷。而且,接受了你的示好,就意味着背叛了他原来所交好的那一边。要让他背弃对方而跟你交好,很难!”傅衡身体朝椅子上一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揉了揉眉心。

    绿竹心念一动。看向傅衡。傅衡这话应该意有所指。

    他应该是在外面遇到什么难题了吧?

    “行了,没事。我也就随便说说。老王那里不会再为难你的,放心。”傅衡站了起来,摆了摆手,示意绿竹可以走了。

    昨晚虽然皇帝的病情转危为安,但最多也只能拖两三个月。而那位钟将军迟迟没办法争取过来。他这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心里烦闷,不知怎么的便想找绿竹聊一聊。等一会儿,还得召集人来议事。

    “绿竹告退。”绿竹端了托盘,很有眼色地告辞离去。可她走了几步,到门口时便缓缓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傅衡道:“公子不必为绿竹担忧。绿竹认为,只要是人,他都会有弱点和喜好。寻找他的弱点,打探他的喜好,从弱点入手,投其所好,慢慢渗透,就能改变他的看法。

    比如王师傅,他如果惧内,我便去取得他妻子的喜爱;他如果喜欢研究厨艺,那么我可露几手厨活给他瞧瞧;他喜欢喝酒,那么我便托周云去买些酒,再跟他喝上几杯……除此之外,再在他与听雨之间制造些矛盾,分化敌人阵营。一边取暖融化,一边增寒筑冰,双管齐下,时间一久,没有不见效果的。”

    说完屈膝行了个礼,转身出了门。

    傅衡听了她这番话,眉头皱得更紧,盯着眼前的地面,凝神苦思,嘴里还喃喃道:“从弱点入手,投其所好;制造矛盾,分化敌人阵营。一边取暖融化,一边增寒筑冰……”

    忽然,他眼眸骤然一亮,喊道:“烈挚。”

    屋角飘落下一个人,施礼道:“属下在。”

    “赶紧召集苏成几人,老地方,议事。”傅衡道。

    “是。”烈挚应了一声,眨眼之间又不见了踪影。

    傅衡端起桌上放凉了的茶水喝了几口,出了院子,进了书房。不一会儿,也在书房里失去了踪影。

    晚饭的时候,绿竹发现傅衡的心情似乎很好,原来眉宇之间的一点愁绪此时也没了,跟她说话的时候,还时不时的哈哈大笑几声,便知道情况有了进展,她也很是高兴。

    作为傅衡为了谋求大事而在山庄被培养过的人,她知道在他大事未成之前,是很难获得自由身的。毕竟自己也算得在他身边呆过,见过他的真容和乔装打扮后的两个身份。这秘密掌握得越多,想要离开他就越难,除非他大事所成。所以她是真心地希望傅衡的事情能够顺利进行。

    而以她的直觉,傅衡既然已把她带到了京城。就意味着以后他在京城呆的时间会很长。那么,就意味着他谋求的大事已迫在眉睫,他不得不在京城里亲自坐镇了。不管失败还是成功。结果应该很快就能见分晓。

    “公子,绿竹能求您一件事吗?”趁着傅衡的高兴,绿竹赶紧提要求。

    “你说。”傅衡放下茶杯,看着绿竹。

    “我能出去逛逛街么?”先提难一点的要求。

    “不行。”傅衡一口回绝。

    “为啥?我长这么大,都没看见过那么多的人,那么热闹的街呢。”哀兵战术。

    傅衡看见绿竹垂着头,用手指用力地绞着裙角。一副可怜而委曲的模样,沉默了一下道:“外面不但人多。路也多,你要是迷路了怎么办?过几天等我有空,再带你出去吧。”

    你带着出去,那还有什么意思?绿竹腹诽。抬起头瞄了傅衡一眼。又垂下眼眸:“我可以跟周云一起去,不会迷路的。”

    “你跟周云很熟?”傅衡坐直身体。

    “除了您跟烈威大哥,其他人我都不熟。”绿竹赶紧道。她发现这位主子还有当醋哥的潜质。“只是吴管家说过,周云管着采买,每天都要上街买菜的。我只跟着他去,再跟着他回,保证不乱跑。”

    “不行。”傅衡一副没得商量的口气。然后瞅瞅绿竹,看她嘴嘟着,气鼓鼓的样子。道:“说了过几天我有空了就带你去。到时你喜欢什么,我给你买。”

    “那好吧。”绿竹第一目的达到,满心的欢喜。接着又得寸进尺。“既然不让出门,在家里闷得很。公子,我能不能到您的书房借几本书看看?”

    傅衡的书房里有机关暗道,平时都有暗卫把守,不许下人接近的,此时哪里肯答应绿竹?道:“你想看什么方面的书。我找给你吧。”

    “历史、游记之类的都行。”第二目的也达到了。绿竹心里喜滋滋的。

    这人啊,被压迫奴役久了。就容易满足。她在心里揶揄自己。

    接下来的几天,听雨和老王等人关在房里养伤,没人再来找事。绿竹有了书看,又托周云买了文房四宝来,再适应了这份闲适的生活,每天只在小厨房与小跨院之间穿梭,日子过得十分的惬意。

    这一天,她正在房间里默写老爷子给她传下来的菜谱时,门外传来了烈威的声音:“绿竹,公子找你。”

    “来了。”绿竹赶紧吹燃了火石,把墨汁都未干的菜谱烧掉,开门走了出去,心里郁闷着——这几天傅衡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而且有什么事也会派扫雪和拾阳来唤她。这会儿他怎么有空,还让烈威来叫她呢?

    “烈威大哥,公子唤我有什么事?”

    烈威一脸的严肃:“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带着绿竹,直奔傅衡的书房。

    傅衡的书房位于他正院的东跨院里。这东跨院是绿竹第一次来。只见这院子种着一棵高大的榕树,一幢青砖黛瓦的两层小楼,若隐若现在茂林修竹之中。小楼不远处是一汪水塘,莲叶繁花地铺满了大半个池塘,衬着乱石堆砌的参差水岸,一柔一刚,一娇嫩一沧桑,犹如美人配英雄,给人一种异常和谐的美。

    绿竹看着这清幽宁静的地方,原本因种种猜测而有些零乱的心,此时也静了下来。

    而此时傅衡的书房里,苏成站在傅衡的对面,正满脸的不赞同:“公子,您不是对绿竹的表现一直心存疑虑吗?总说她全然不像深山里出来的无知无识的人。虽然咱们一直查不出她为何与众不同,可她的表现,总不那令人放心。

    您把她放在身边做厨子,太危险了!要是让王爷知道了,不舍得责怪您,却要怪属下们隐瞒不报。还有,别怪属下不提醒您啊,您这回打了听雨和老王,这么明显地袒护绿竹,那吴嬷嬷回去跟王妃提上那么一嘴,您这耳朵啊,怕是又不得清静了。啧,属下就想不明白了,公子您明明知道这样做王妃会不高兴,到时候有可能会把气撒到绿竹身上,您还这么做,您这是对她好吗?”

    傅衡睨他一眼,兀自下笔如飞地写着什么,一面道:“她要真有什么不良企图,就一定会装出忠心耿耿的样子,哪里会直言不讳地跟我说要赎身。再说,我相信我的直觉,这丫头,虽然有时候比较独特立行,脾气也不温顺。但绝对没有二心。

    至于你说的打听雨一事,她人生地不熟的,跟看我到了这里,别人要害她,我还能默不作声?我不站出来护着她,难道叫别人欺负了她去?至于王妃那里,有你家侯爷那山庄一行,王妃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只要我不提娶绿竹为正妃,估计王妃巴不得我身边有个女子能照顾我呢。”

    “公子啊公子,您这没跟女子在一起生活过,还真不知女人的心思。王妃看中的,希望能照顾您的人,怕是听雨啊,您现在倒好,为了绿竹把听雨给打了,王妃心里指不定有多讨厌绿竹呢。”苏成啧着嘴巴无限感慨地摇摇头。

    “正是因为我知道母亲那点心思,所以才把听雨给打了。”傅衡一面埋头书写,一面不在意地道。

    “这个……”苏成沉吟片刻,抬起眼笑道,“公子,恕属下愚钝,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奥妙。您给说说。”

    “也没什么奥妙。”傅衡抬手蘸了蘸墨,“我只想让母亲明白,这娶妻是我自己的事。我想娶谁,想跟谁过一辈子,那都得我自己拿主意;我不能因为要顺着她的意,要让她高兴,就委曲我自己。母亲为****了一辈子的心,我便不能让自己活得太憋曲,相信这也不是母亲的初衷。”

    继而他又道:“再说,听雨就是因为明白王妃的心思,这才生出那些痴心妄想来。如果我不出重手,接下来指不定还有多少手段在等着绿竹呢。绿竹饶是再聪明,这心不够黑,手不够狠,又人生地不熟,哪里斗得过这些深宅大院长大的女人?到时候还不知要受多少委曲。她本就想要赎身,这要再受了委曲,到时候……”

    说到这里,他收回手来,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空气,目光茫然,连那笔尖上蘸着的墨汁滴到纸上都不知道。

    “公子……”苏成唤了一声,指了指纸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