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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桌子的掩护下踢了哥哥一脚,眨着眼睛示意他:“咱们是不是有点跑偏了?我们的目的不是搞明白胡庆为什么休掉萧如真么?”他不动声色的放下手中茶杯,甚是真诚的看向我:“我忘了。”
我:“……”
说实话我觉得哥哥真是不靠谱,别看他平时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答应别人要求答应的干净利落,可真到履行承诺的时候,他绝对是状况百出。看看,这不又跑偏了。
又要靠我出马了,我白他一眼,“你别说话。”
诚然我是个女子,还是个女孩子,可是我也没有像胡翠儿这样泪水一掉就没完过呀。我颇觉头痛。
只好慢慢引导她:“你想想你哥哥走之前有什么异常?比如说,你哥哥和嫂嫂的情感问题?”说完我自己都汗了一把,有点思维的人都能听出来这根本就是两回事,哪有什么关联。谁知道胡翠儿一听泪水掉的更欢快了。
我呆了。哥哥在旁边闷笑,我给了他一脚。
她哭得我心烦,忍不住讽刺她:“哭什么哭,哭就能把人哭回来么,哭就能解决问题么!我看你哥哥是白疼你了,你就会哭,怎么没把眼睛哭废了!”我心里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甚是难受。
“你,你不知道就别乱说。”胡翠儿抽噎着反驳我。我心中一喜,原来胡翠儿吃这套激将法,赶紧顺着她的话没好气的问:“哦?那你做了什么?从傍晚进门开始到现在,你可是一直在流泪水。你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就你这表现我也猜不出你能做什么。”为了增加表现力,我特意冷笑着睨她一眼。
“我,我,我没证据,只是怀疑能怎么做?”她咬着唇甚是委屈。我摆摆手,示意她别再说了。
“说说你哥哥和嫂嫂的事,我刚刚一问你哭什么?”我盯着她。“我,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她稍稍抬眼,瞄了一眼哥哥和床上的少年,低低的说道。我甚是无奈。
最终我还是单独听完了这个故事。
故事里的胡翠儿柔弱天真,敬仰着她的哥哥。胡翠儿自幼体弱多病,被胡母和胡庆娇惯着,不知世事。她每天都在家后的树林里,备好几碟点心,一壶茶,捧着茶杯看哥哥矫健的身影在树木掩映下翩翩。她想,愿岁月静好,永远这样过下去。然而现实并没有顺遂她的愿望。六年前的灯会,她吵着闹着要哥哥带她出去玩,她确实憋坏了。一路上她又蹦又跳,似是把前十几年欠缺的活力,全用在了那天晚上。
我想,世间看似最美好的相遇,其实在你看不到的角落,都有灾祸酝酿着。在萧如真的眼里,那场灯会是她与胡庆的爱情的开始,可在胡翠儿眼里,那场灯会却是她的哥哥被人抢走的开始。萧如真和胡庆不知道的是,那年灯会,不只是成就了他们两人的姻缘,同时也隐藏了毁坏他们姻缘的利刃。
胡翠儿站在高台上,眼睁睁的看着她哥哥飞入人群,拉了个大眼睛的美貌小姑娘出来。他们彼此对视,完全忽略了她。她心里涩涩的发苦,黯然离开了高台。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感受,她迷茫而又无措,直到撞上了人。她愣愣的模样落到那人眼中,误以为她迷路了。那人告诉她:“小姑娘,我送你回家吧。”胡翠儿忽的哭了出来。这个人,就是现在胡翠儿的夫君。
胡翠儿在灯会后变得沉默寡言。她睁着双眼看着她哥哥每天欢欢喜喜的,人也变得精神爽朗。她闷闷的想着:“哥哥的变化就是因为灯会上的姑娘么?”她不得不承认那姑娘长得比她好看。她看着两家交换庚帖,灯会上的姑娘成为她的嫂子,揭开盖头的那一刻,她看到哥哥的眼睛都直了。她有些赌气的不去关注新娘子面容,却还是被新娘子的富贵闪了眼。
如此过了三年,三年里她从未与她的嫂子多加接触,日日躲在自己的院子里。有一次随母亲进香,偶遇到那年灯会送她回家的少年,他跟她打招呼:“听说你家娶了个有钱的嫂嫂?”她脑中忽的炸开,对呀钱,是钱。嫂嫂受到家中优待,可不是因为她有钱么?若是嫂嫂没了钱……胡翠儿打了一个激灵。她不知道,他俩的这番相遇,其实是胡母的相看。她已经到了岁数,该说人家了。两家顺利结亲,她的主意也想出来了。
哥哥上京,更方便了她的计划。她跟胡母哭诉,嫂嫂是十里红妆人人艳羡,却没有那让人羡慕的命。她跟胡母提议,借借嫂嫂的嫁妆撑撑场面,胡母心动了。她冷眼看着,看着胡母与嫂嫂的关系越来越差,心里想着,嫂嫂没了钱撑腰也不过如此。
据胡翠儿讲,她不过是看不过萧如真抢了她哥哥对她的宠爱,想整整萧如真,让她日子难过些罢了。她没有想到萧如真气性那么大,在胡囡生病时因为胡母说了句“真是娇贵,害个风寒就要死要活的请大夫”萧如真就按照以前方子给囡囡熬药,结果害了囡囡性命。更没有想到她哥哥居然休了萧如真。她心里愧疚,都是她的错。
我不知该做何表情。世事之所以无常,就是你能够猜的中开头,却猜不到结尾。话本子看多了,里面的故事一看就能猜到结局,那叫套路。人生不可能尽是套路,所以多是无常啊无常。
可惜事情还是没有解决。萧如真的疑惑也是胡翠儿的疑惑,我表示我也很疑惑。
我只好请教哥哥:“如果你是胡庆,你会在什么情况下会休了妻子,勒令妹妹不准回家?”
哥哥笑眯眯:“有了小三?”
我给了他一枕头。
倒是玄衣少年若有所思:“莫非得罪了人?”这倒是说的通。
胡庆在外面得罪了人,并且是大大的得罪了人。他担心他上了战场,被得罪的那家伙不会放过他的家人,于是就算准时间警告妹妹在那时间段内不准回家,并寻理由休了他的妻子来保护她们。可这样一来,若是再动胡母,痕迹就太明显了。于是他只好忍痛舍下胡母。所以最后胡母死了。
“可这胡庆怎么就料定此行自己回不来了?万一没有战死呢?他可是个副将不是普通士兵。”我迟疑道。哥哥放下笔,嗤笑一声:“战场上杀人不眨眼,谁知道你是被敌军砍死还是被自己人捅死。他既已做好赴死的准备,就说明他有必死的理由。”他伸了懒腰,“让你的小白给萧如真送信吧。”他喃喃的抱怨:“终于结束了,真是麻烦。”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小白扑到了我的怀里,看样子它的任务已圆满完成。我把它抱起来,竟发现它给我带来了回信。我就着并不明朗的天光,看完了萧如真的信件。
有时候我真的很不喜欢萧如真这样的人,明明自己的过得迷糊,看别人时却有一双透彻的眼眸。她洞悉了我感情上的弱点——太现实。在我看来,感情是以一定的经济做基础的,一个男人想要娶一个女子,看上的一定不是女子本身,而是这个女子身后所代表的东西。或者是钱,或者是权,或者是钱和权,总之,不存在什么真性情只要你一个的荒诞情节。就像萧如真和胡庆的结合,不过是两家钱和权的相对扶持罢了。当然,萧如真足够幸运,胡庆真的是到死都在为她着想。
说实话我对我将来的婚姻压根就没抱多大希望。御赐婚事,听起来让人艳羡,可实际上却是盲婚哑嫁谁也不认识谁。若是对方品行不错还好说;若是品行恶劣,连反悔的余地都没有,只能凑活着过一辈子,等到把他熬死,这辈子才算熬出头。我不无悲哀的想着。
萧如真在信中告诉我,她自幼跟着母亲学老庄,学得不争不抢,淡泊名利。母亲总喜欢抱着小小的她看梁上飞燕,日出出巢,日落入巢,与人类毗邻而居,却不曾遭人类驱逐。不像她嫁入胡家几年,就遭了婆家人的厌弃。她说,她很高兴她夫君从未有背叛她,厌弃她。她现在尘世心愿已了,愿与青灯古佛为伴,为亡夫祈福超度,了却残生。昨晚她抱信含泪入眠,梦中她夫君驰骋疆场,手握长枪。她身着红衣翘首以盼,哒哒的马蹄声中,他策马扬鞭向她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