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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件事,我有点想不通,这小子给我的感觉绝对不是什么君子,在防空洞里那眼神更是令人心悸,他明明就可以不择手段抢走青烛,可他现在却来收购。为什么一只狼崽子可以等到猎物归窝了,再来门口叼着骨头谈判,这违反狼性啊。
周哥接过电话,两人谈了一会儿,挂了电话,没想到周哥跟我说:“明天赵曙光过来取青烛。”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周哥,你这就把青烛拱手相让了!他给了你多少钱啊?”
周哥悠悠地说了一句:“这不是钱的问题。那是一头狼,不给他想要的东西,难免要被他偷袭。而且我也想过,让你用这根青烛,其实就是在让你犯险。”
“那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你觉得我不适合做你的助理,为什么在陈老板的花园洋房里,带着我去见鬼?”
周哥说:“青烛本来也是锁魂派的东西。”
“那是锁魂派的东西?”
周哥说:“你想过青烛为什么能让没有开过眼的人看到另外的世界吗?”我摇摇头,却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安。
“这根青烛是我姥姥送给我的,但那个时候,我还没办法看见异世界。姥姥送给我这根青烛的目的,是过让我看见亡灵的世界。奇怪的是,无论如何,我都无法点燃这根蜡烛。姥姥曾经跟我说过,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点燃这根青烛。这根蜡烛,是锁魂派传人做出来的东西,而锁魂派做的东西,几乎每一件后面,都有一个亡灵。而蜡烛的长度,与其说是一种限制,不如说是一种保护,保护使用者不被锁魂的亡灵反噬。你不是第一个能点燃这根蜡烛的人,却也是少数能点燃这根蜡烛的人之一。百年前,锁魂派跟释魂派的弟子多有冲突,后来大家得出一个共识,一派夺走了另一派人的东西,只要它能用,就归他所有,如果他不能用,就得乖乖地送回来。”
多年前的周哥温柔而坚定,他不是这样善变的人,也不是这么喜欢迂回的人。我开始怀疑周哥跟我说的到底有几分真假,这话的背后,他又有怎样的考虑。
我问周哥:“你以前的助理也会参与到你的工作内容中么?我是说,她也会进入异世界吗?”
周哥摇摇头:“不,她不需要。”
“这么说来,我也算是半个释魂派的人了。”
周哥突然很认真地看着我:“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知道怎样才能用自己的眼睛看见异世界?”
周哥的眼神有些复杂,夹杂些悲伤,但这悲伤转瞬即逝:“我宁愿你一辈子都不得法门。”他起身走上了楼。
一种挫败感,涌上心头,我想知道更多,但是周哥却不肯告诉我,我并不是周哥可以吐露更多心声的人,也不是他什么重要的人。我自信地问自己,我到底还喜欢不喜欢周哥,我与周哥的相逢,以及离职逃开世俗的决定,是不是太孩子气了?
正在我胡思乱想之际,大门口的风铃突然响了,一个高昂着头颅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我一看,这不是赵曙光吗?防空洞里的那头狼。
我气不打一处来,竟然积聚了点力量:“你怎么来了?”
他“呵呵”一笑:“是啊,本来是要明天来取蜡烛的。但你说说,这蜡烛已经离开我们家五十年了,我实在是迫不及待了,这不是来取走的么?”
他突然收起了笑脸,显得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别说废话了,叫周容涛出来。”
我冷笑了一声:“叫他干什么?他早就已经把这根蜡烛送给了我。”
赵曙光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哦,对对对,你就是那个能点燃蜡烛的人。我不得不说,你真是太幸运了。可惜呀,蜡烛不属于周容涛,自然也不属于你。你懂法律吧?偷东西的人是资格把赃物送给别人的。”
“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有没人告诉你说话要讲证据?”
赵曙光做了一个摊手的动作:“你可以去问周容涛的姥姥,东西就是她偷的。她想抵赖也不行。当然,我还有一个办法,晚上十二点半的时候,对着镜子点燃蜡烛,你就会看到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你问问她,这蜡烛到底是谁的。”
赵曙光说话的声音越来越阴森,让我觉得室内的阳光都减少了。
他话里有故事,我只感觉这里面我不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一时间我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突然表现出一副无趣的样子:“看你一脸惊讶的表情,跟吃了死耗子一样,周容涛肯定没告诉过你这些事情。周容涛还真是轻浮狂妄,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一个毫不重要的小助理。我还真是没有必要跟你闲谈。”
他突然走近我,故意靠近我耳边说了一句:“明天,最后期限!”说完,他又高昂着头快步走了出去。
我心里气愤不已,这人何等猖狂,居然如此挑衅我。就让我这样把这根蜡烛交给他,我是死也不甘心。
我看了看楼上,周哥对楼下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他也不会回答我的任何问题,看来有些问题的答案,只有靠我自己去寻找。
周哥的姥姥叫做常遇之,我小时候一直管她叫常姥,她跟一般的老人家不同,她眼神坚毅、清澈,仿佛容不下半点沙子。自从周哥当和尚了去之后,周哥一家就搬到了距离S市一百多公里之外的小镇上。镇子上的人口非常少,尤其是在S市城市改造之后,镇上的大部分人都到S市买了房。
小镇人口凋敝,听说就剩下二三十户人家而已了。在二三十户人家中打听到一户人家不是什么难事。我在心里算了算,常遇之老人如果还健在的话,那今年应该有九十多岁了。
晚上我回到家,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在手机上查看第二天去小镇的汽车票,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十分的困倦。
我打开橱柜想翻一包速溶咖啡,喝下去也许会好受一点。但不知道为什么,我随手一抓,抓出来的却是那根青烛!
这是怎么回事?青烛怎么会在橱柜里?我明明每天都随身带着。更加奇怪的是,我是手竟然开始发抖,我不由自主地走进洗手间,对着镜子开始打火点蜡烛。我突然想起来,这不是赵曙光今天白天跟我说的话吗?
只是现在的时间不过是晚上十点多,跟赵曙光白天告诉我的时间并不一致,但是我的手不由自主地照着他说过的话点燃了这些青烛,烛光亮起,浴室变成了小时候的那片菜地,我看见周哥再帮他母亲摘葱,而我则脚下一滑,掉进了草甸里积雨而成的池塘中。
然而事情发展到这个层面,却没有继续按照剧本走下去,周哥没有来救我,我在水底看见他跟家人在继续劳作,没一个人发现我落水。我使劲地挣扎,却越陷越深,我被憋闷到了极限,一张嘴,一口凉水灌进了我的喉咙,我一个激灵,突然醒了!
低头一看,茶几上的咖啡早就喝完了,摸摸口袋,青烛就在我手边的口袋里,刚才只是梦一场。我赶快深呼吸一口气,梦里憋得我难受。
电视还开着,我本来想看看现在播的是什么节目,却被屏幕上的时间所吸引:十一点五十九分。我伸手翻出打火机,二话不说就走进了洗手间。
赵曙光的话绝非空穴来风!有些事情,只有试过了才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周哥告诉过我,一旦在异世界遇到什么不能承受的事情,很简单,一口吹灭它!
电视里在报时,时间刚好,我打火,点燃了烛芯。镜子里发射出极强的光芒,照得我眼睛发花,我闭了一下眼,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见镜子里反射出的仍是我的脸,我一手举着蜡烛,双眼看着镜面。
难道赵曙光在骗我?或者连他都不知道这么多。没想到,我鼓起勇气陪赵曙光玩了这么个可笑的游戏。
正当我打算吹灭蜡烛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后背有个东西蠕动了一下。我想转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能动了!这突如其来的改变,瞬间令我不知所措,我下意识地朝镜子看去。只惊得眼睛都快掉出来了。
就在我的身后,两只小手攀上了我的肩膀,接着,就像一个撒娇要举高高的孩子一样,这孩子的两只脚也攀上了我的腰间,整个人爬上了我的后背。她的脑袋就在我的头颅背后,我已经看见她的小辫子。
这孩子“咯咯”地笑了两声,接着,就见她的脸一点一点地露了出来!那是一张天真无邪的脸,但一看就是一张死人的脸!女孩脸色惨白,就像擦了一层白粉,她通红的嘴唇,正裂开笑着。
我早就已经无法忍受如此真实的刺激了,虽然四肢不能动弹,但我照样可以吐气,我最大可能地鼓起腮帮子,歪着嘴吹蜡烛。可刚吹了几下,小孩突然抬起一只手,她……她捂住了我的嘴!
这一下子我傻眼了,这算啥呀,周哥明明跟我说过,只要吹灭蜡烛就可以回到阳间,可我万万没想到自己会遭遇这种情况。
我脑子里翻江倒海,想出了一万种可能,但是现实却只能听由这女孩摆布。只见她笑嘻嘻地看着我,用手玩弄了一会我的头发,她的脸凑近我的脸时,一股难闻的尸臭熏的我屏住了呼吸。
然而她却并不打算收手,她用一只小手托住了我的腮帮子,另一只手却抠我的嘴。都说人的下颌是最有力,但这孩子的手却跟钢筋一下,她抠开我的嘴,然后小脸靠近我,小嘴一撅,朝我嘴里吐了口痰!
这口痰凉飕飕的、黏糊糊、滑溜溜,要多恶心有多恶心,尤其是痰液流经舌头根的瞬间,那种感觉,简直快要把我逼疯了。我使劲清喉咙,想把这玩应吐出来,但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小女孩捧着我的脸“吧唧”一声亲了一下:“你是常遇之的闺女吧?”她一脸天真,看我就像看自己的晚辈一样,但刚说完这句话,她脸色就有点变了:“常遇之根本没把我当妹妹,她都没来见我最后一面,我得教训教训她!”
接着,她一口气吹灭了我手中的蜡烛。我顿时感觉脑子昏昏沉沉地,一下子跌倒在地,说什么也爬不起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早间新闻在报时,此时此刻已经六点了。我努力爬起来,只感觉浑身冰冷,肚子剧痛,这真是最倒霉的一天早上,昨晚被鬼吐了口痰,睡了一晚厕所,现在又开始拉肚子。
走出厕所,我都直不起腰来了,我从未遭遇过如此严重的痢疾——大便见血!本想吃点面包然后自己去医院。没想到刚吃了一口,差点把苦胆吐出来。平生第一次,我是被120拉进的医院。
一番检查折腾之后,医生告诉我,我得的是禁口痢,而且从症状看,已经拖了很久了。我说我是今天早上突然发病,医生都用疑惑的眼光看着我。医生说我症状比较严重,需要住院治疗。
禁口痢是痢疾的一种,病因是食用了不干净的东西,或者是大量的瓜果。其最大的特征就是病人不能吃饭,因为吃进去,也会吐出来。
我自问没吃什么什么脏东西,也没有食用大量的瓜果。难道是昨晚那鬼娃子吐到我嘴里的那口痰造成的?想到这里,我又一阵干呕。
我打电话给周哥,告诉他我的情况。没想到过了没多大一会儿,周哥竟然来医院看我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孤身一人在外,从未奢望有人来关心我,突然来了个关心我的人,反而让我有些不习惯。
周哥仔细地看了看我,又向医生询问了一下我的情况。突然开口问我:“最近有碰到什么异常的现象么?”
我心想何止是异常啊,昨晚差点出了大事儿了。我叙述了一遍昨天晚上的发生的事情,只见周哥皱起了眉毛,他问道:“赵曙光是不是私下找过你?”
我点点头,周哥的脸瞬间像被愤怒点燃了,周哥脸上的表情多是云淡风轻,我马上感受到了事情另有蹊跷。一个想法突然跳进我的脑海:难道赵曙光会催眠术?当天,他说那番话的时候,神情确实有些诡异,我听完他那些话之后,感觉光线就变少了。我当天晚上回家开始做梦,并且真的照着他说的话做了。恐怕这小子是真的对我耍了什么手段!
周哥当即就说要给我办出院手续,医生惊了:“她现在这种情况你居然要给她办出院?”年轻的女医生眼睛就像一颗充满水分的黑葡萄,她冲我不断眨眼睛,意思是告诫我此时帮我办出院,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我尴尬地苦笑了一下:“医生,我真的要出院,有点急事……”
漂亮的女大夫真的生气了:“还有什么比生命更紧急的,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周哥显得十分焦急,不等女医生把话说完,他居然自己帮我拔掉了吊针,一把把我抱到了轮椅上,我整个人都愣住了,医生也愣住了。
周哥丢下一句:“可以不出院,但我现在必须带她走!”推着我就离开了病房。
我整个人都懵了:“周哥,到底怎么了?咱们要去哪儿啊?”
周哥说:“去找我姥姥!你昨晚看到的小女孩叫常遇贞,是我姥姥的堂妹,她生前跟我姥姥有点过节,如今找上你出气。你吞进的那口痰,搞不好会要了你的命!”
我一听,整个人都吓蔫了:“她那口痰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常遇贞生前就是感染了禁口痢死的,那口痰,很可能是她生前所遭遇的疾病痛苦,所幻化而成的脏东西。”
听完周哥的话,我又接着一阵反胃,还好我进医院的时候就随手带了几个塑料袋,此时刚好派上用场。上了高速,周哥拐上了快车道,一路豪迈,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小镇。别克车拐进小巷,在一座带院子的砖房门口停下来,我摇摇晃晃地跟着周哥下了车。
周哥的母亲看见周哥回来了,当即拥抱了一下儿子,周哥一直担心我的安危,没跟母亲寒暄一句,就问姥姥常遇之在哪。周妈看看儿子,又看看我,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她指了指走廊尽头的小木板门里:“你姥姥她最近都不太舒服,你们别打扰她太久。”
周哥没有多说,带着我穿过走廊,推门而入,我趁势探头往屋里一看,只见这小屋里十分阴暗,一进屋就能闻到一股奇怪的——尘埃的味道。在屋角的八仙桌旁,周姥姥正坐在那里对着一尊佛像发呆。看见我们进来,她慢悠悠地说了一句:“容涛回来了。”周姥姥看了我一眼,突然脸色一变:“你怎么带回来一个快要死了的女朋友回来?”
显然,周姥姥没认出我来,她说得的这句话,着实吓得我浑身一颤。
周哥说:“姥,这是欣阳,小时候在S市的郊区,我救过的那个李欣阳!”
“哦,是她啊。”老人家的眼神瞬间恢复了往昔的犀利,她打量了我一下,说:“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了?”
还没等我开口,周哥就把我的经历,跟周姥姥叙述了一遍。周姥姥面有愠色:“你真是胡闹,怎么能随便带人入行,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
看到周姥的态度,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顿时心灰意冷,没想到我这就要结束自己悲惨的一生。但死也要做个明白鬼,我问周姥:“常遇贞生前到底跟您有什么过节,她为什么有这么强的报复心?”
周姥叹了口气:“我们两个是从小玩到大的堂姐妹,遇贞管我爸叫老叔,她死的时候已经是个少女了。那年她得了禁口痢,到县里的医院去住院。没过多久,医院里传来消息,说是她的病情严重了。我就打算跟父亲一起去县里的医院看她,可偏偏赶上家里收苞米,父亲说让我在家干活,不要去了。巧的是,家里的几位嫂子就在当天,赶去了县医院。堂妹就问这几个嫂子说,常遇之怎么没来。嫂子说,你老叔不让她来,明天他自己来看你。遇贞跟嫂子们说:你跟老叔说,我已经快好了,从村里赶到县里,得折腾半天,家里还忙着收苞米,他来干啥呀?过两天我好了,我去看他!”
周姥说道这突然笑了,她的笑容很复杂,既有悲伤,也有怀念,也像是遗憾:“她说话总是让人打心眼里的舒服,我爸爸听了嫂子们的话,竟然信了。没想到第三天,县里来了电话,常遇贞死了——没想到遇贞就这么死了。”
周姥接着说:“大伙一起赶到县医院去看她最后一眼,没想到刚到医院被就告之遗体已经被推出病房了,卷了草席扔在对面山坡上。我远远看着远处的山坡,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双腿都在发抖,人却哭不出来。我一想她那么高的个头,被卷在一个草席子里,就仿佛看见了那个草席的样子。从马路过到山坡的路上,有一条水沟,大伙一个接一个地跳过了水沟,到我的时候,我竟然崴脚了!这脚崴得疼,我蹲在地上起不来了,这天我没能看到遇贞。”
周姥接着说:“本来以为,等她下葬那天,我还能再看她一眼。没想到第二天一大家子人赶着几辆马车去接她时,却发现山坡上的尸体没了!我们反复地找,终于碰到几个庄稼人,据他们说,这山坡临近医院,常年有尸体被丢弃在这里。所以山坡上种地的人,总是定期拉帮结伙地来焚尸。我们一听慌了,一群人分头寻找,把山坡翻了个底朝上,别说没找到尸骨,就连一片灰尘,一点被火灼烧过的痕迹都没有!全家人无功而返。过了一段时间,从县里传来一个消息:有人在山上捡了个起死回生的女娃,还带走了她。遇贞的父母赶快去县里打探消息,无奈那不过是扑风捉影谣言。直到多年之后,我才知道,遇贞的遭遇,完全是方慕白那个畜生搞得鬼!”
周姥说到这,突然戛然而止,她重重地吸了口气,压下这口怒气,道:“如今留下遇贞这口怨气反噬人间,祸害无辜的人。这事由我开始,却要以你结束,今天,咱们就去趟常遇贞的家。”
周姥朝我伸出一只白的透明的枯手,手指微微抬了抬,我随即反应过来,她是要蜡烛。我赶快从衣服兜里取出来递给她。周姥从佛像后面摸出一盒火柴,就在红色的火焰点亮蜡烛的瞬间,整个房屋都开始震动起来,紧接着屋子开始土崩瓦解,周哥站在我身边低头吟诵起了佛经,我大惊失色,不明白周哥为什么会有这样反常的行为。
管不了那么多,我本能地上前护住周姥,却感觉脚下一沉,我们三个人掉进了无底深渊!我重重地摔倒了地上,只感觉嘴里七荤八素,但恐惧的本能,还是催使我爬起身来,快速观察周围的境况。
却见周哥扶着周姥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抬头一看,我们刚刚掉下来的地方,就像人体伤口快速愈合了一样,迅速封好,变成了一处可见木梁的房顶。我低下头,视线水平望去,只见我们所在之处,竟是一件老式民宅。房间里布满了灰尘,显然是很久都没有人住过了,但房间里的摆设,确实整整齐齐,可见主人是个有秩序感的人。
我心里暗想,怪不得周哥和周姥刚才表现得如此淡定,我经验尚浅,原来青烛破界进入异世界的方式有很多,这种空间塌陷的方式,就是其中之一。
我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却发现离自己不远的衣柜后面,有一串奇怪的小脚印。但松木板的大衣柜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无法判断衣柜后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正在我犹豫的当口,周姥突然说话了:“遇贞,快出来吧。你喜欢捉迷藏,骗得过别人,骗不过我。”
衣柜后面果然传出一阵小女孩“咯咯”的笑声,她像一只小兽一样,扑棱棱地跑走了,我不由自主地追到衣柜后面,跟踪她的足迹转了一圈,却发现她早就已经站在周姥面前了。
小女孩笑嘻嘻地跟周姥说:“哎呀,你都这么老了?她也不可能是你的闺女了,我认错人了呢。”
常遇之的眼睛像蒙了一层雨雾,她看着这小女孩,说道:“能再见到你,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如果不是方慕白那个混蛋,你早就已经投胎转世了。”
常遇贞点了点头:“我只记自己一醒来,就已经飘到了空中,看见自己的身体被裹在草席里。这时候方慕白出现了,他把我塞进了一个黑屋子里,无论我如何喊叫、挣扎,就是没人来管我。再后来,方慕白用火烧了我的尸身,用尸油做蜡烛,然后就把我放在了这里,就是这件小屋,我都已经待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常遇贞脸上顽皮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迷惘和痛苦:“遇之,我一直以为你忘了我了,可你现在又像没忘记我似的,但是你没忘记过我,为什么不救我出去?”
周姥说:“当年没人知道你的尸体是被方慕白带走的,我也是直到……直到快要跟方慕白成亲前一天才知道了这个秘密。我因此毁婚,偷出了蜡烛,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救你出来。方慕白狠毒之极,她将的你的身体与这蜡烛锁定为一体,只要蜡烛燃完了,你的灵魂就要跟着一块消逝。如果这蜡烛一直不使用,你就永远被困在这里。这真是比地狱还难熬!这么多年,我都一直都不知道如何面对你。”
小女孩的脸扭曲得厉害,她抽抽搭搭地说:“所以你从未想过来看我?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女孩快死了,你也不会来找我吧?”
小女孩越说越委屈,居然蹲在地上,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她这一哭不要紧,整个房间突然一阵晃动,家具翻到,墙皮掉落,隆隆巨响之下,眼看就要塌陷!周哥大喊了一声“快走!”他抱起周姥就从窗口跳了出去。我转身刚要跟上,然而耳边小女孩“呜呜”哭声,仿佛猫爪子在我心尖上挠,真是让我于心不忍:这小女孩被困在这里几十年,灵魂遭受着跟实体一样的痛苦,此时若是还被我们抛弃,真不知道何时能解脱了。
我转身,忍耐着恐惧和不适,一把抱起小女孩,也从窗户跳了出去。谁知这一跳,我傻眼了,我脚下竟然是一个黑不见底的深渊,我从高空摔了下去,我内心的恐惧无以复加!落地的瞬间,只听见一声巨响,我只感觉自己的四肢和身体分了家,我想挣扎一下,却发现身体已经能够变成了一摊烂泥!
我恐怖地大喊了一声,猛然间爬了起来,汗水已经打湿了我的头发。周哥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没事儿了!”我忍不住一把抱住了他。然而周哥的回应却有些奇怪,他身体很僵硬,好像很拘谨。
我感受到了这种异样,心里有点难过,即使在没人的地方放纵一下自己的感受,仍是不为周哥接受。
我放开了周哥,一抬头,只见常遇贞正笑嘻嘻地看着我。一旁,周姥也用惊异的眼神看着我跟周哥。再看周围的环境,这竟然是常遇贞被困住的地方!
我的大脑彻底混乱了!这究竟是哪里,眼前发生的一切,到底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只听常遇贞说:“遇之,他们两个挺般配呀。”
周姥说:“我做梦也没想到我的孙媳妇会是这丫头!”
我听了这一人一鬼的对话,更加凌乱了。但是周哥却极其冷静,他一把将我扶起,一边用手掌在我额头上轻拍了一下,这一下就像有清泉灌进了我脑袋,我一下子从混乱中走了出来。我拍拍脑袋,刚才掉进黑洞的那一幕,才是我的幻觉!
最符合逻辑的情形是,我抱着常遇贞跳出窗户,其实是跳进了另一个与一开始房间完全一样的空间,但在这个过程中,我却产生了幻觉。但这个幻觉是从何而来呢?我想起周哥跟我说过的话,是因我个人修行太差,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混乱,也可能是我感受到了常遇贞的心情,所以才会产生这种极其真实的幻觉。
常遇贞对我说:“我可以放过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心想,事到如今,别说一个条件,就是十个条件,我也答应啊。我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都可以。”
常遇贞说:“把我囚禁在这个地方的人,叫做方慕白,你要是能找到他,或者找到他的传人,把他带到这里来给我道歉,那么我就放了你。”
还没等我说话,周姥就皱起了眉毛:“遇贞呐,你可知这孩子还不算释魂派的人?一百多年来,锁魂派一直是我们的劲敌!”
常遇贞却很乐观:“你也别忘了,释魂派也出过打败了锁魂派的勇士,否则只怕释魂派的人早就死光了。”
周姥直摇头:“那是多少年才出的一个奇才啊。”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我只知道,这个条约没限制时间,也就是说,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在我有生之年的某一天,我能把方慕白,或者是赵曙光带到这里来,就算是给常遇贞一个交代了!
常遇贞对我说:“你不吭声,就是同意喽?”
我点了点头:“我同意!”
常遇贞十分高兴,她从嘴里吐出一颗透明的珠子,用小手递给了我:“来,吞下去吧!”
我看见周姥的眼睛一亮,不禁心里犹豫了一下,缓缓地接过了那颗珠子,我拿在手上一看,这颗珠子晶莹剔透,质地坚硬,实在是不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快吞了吧,吞下去,你就好了!”常遇贞催道。
我看了看周哥的脸,可他的脸上却什么表情都没有。
我咬了咬牙,一扬脖,生生吞了这颗珠子,只感觉腹内一阵清凉,不舒服的感觉全部消失。我开心地喊了两声:“好了,我真的好了!”却发现常遇贞不见了,周姥、我跟周哥,就站在周姥那个小小的屋子里。
周姥露出了一个九十多岁人的疲态:“欣阳暂时没什么危险了,你们先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我只好乖乖地跟周哥退出了周姥的小屋,这才发现,天色已经黑了。
当晚,我就跟周哥一起回到了S市,可就在回到公司的一瞬间,我突然发现,我的蜡烛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