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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黑不见深的小巷,一栋低矮无常的小院。
苏扶,推门,走了进去。
一入小院,就看到了里屋还亮着的烛光。烛光下,映照着一道瘦弱身影。苏扶眉头一皱,缓缓吐出一口热气,随即脸上挂起一抹微笑,走上前。
“娘,出门的时候不是跟你说了早点休息。你身体不好,别老是等我们。”苏扶关切的望向正坐在桌子旁衣衫朴素的妇人。
妇人听到苏扶的声音后连忙抬头,映入苏扶眼帘中的是一张脸色苍白、略显衰老的面容。妇人脸上的皱纹并不多,从眉眼看去,依稀能看出妇人姣好的相貌。只是此时,上面却充斥着一股迟暮之气,从而导致妇人看上去苍老了许多。
“扶儿,回来了啊。”妇人在看到苏扶后,黯淡的眼眸刹那一亮,苍白的脸庞上呈现出一抹甜蜜的晕色,一时间人比烛亮。
毕竟苏母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容貌标志的美人,就算是过了三十岁,依旧风韵犹存。只可惜四年前的一场变故,致使苏母深受打击,随后不久又病倒在床。一连四年下来,苏母一直被病魔缠身,身子一下垮了下去,昔日的俊俏模样也一去不复返。
“扶儿,怎么就你一个人,凉儿还没回来么?”苏母看到就苏扶一人后轻微蹙眉道。
“酒楼还有些杂事要做,哥怕娘又不睡觉等我们,所以叫我先回来,他很快忙好就回来了。娘你看,这不又被哥说中了。娘,我扶你上床休息。”苏扶一把扶住苏母,朝着床榻走去。
“大晚上的还要出去做事,扶儿,是娘拖累了你和凉儿。这几年,你们把赚来的钱全给娘看病了,可娘这病一直都没见好转。娘的身体怎么样,娘自己是知道的,怕是治不好了,以后就别在浪费钱财给娘买药了。一转眼你们的年纪都大了,是时候该攒钱取个媳妇了。其实,娘早就想下去找你爹了,只是放心不下你们。要是能看到你们俩都成亲了,娘也就能放心走了。”苏母眼圈一红,声音里透着一股浓稠的哀愁。
心病,当然治不好了。
苏扶平静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杀气,但很快又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悲意。
“娘,你说什么胡话,我跟哥就你一个娘。若是你不在了,你让我跟哥怎么活。这种话别让哥听见,不然他又会很难受了。”苏扶一咬牙,强行压下痛苦,安慰道。
“扶儿……”
“好了,娘,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苏扶把苏母扶上了床。
苏母看着苏扶,欲言又止,最后化作了一声哀叹。
走出房间后,苏扶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一抬头,看见繁星万千,心绪顿时不宁了起来。
四年前,他还是城东宾来酒楼的少东家。虽说这个出身并不显赫,但是苏扶从小过来,倒也是衣食无忧。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发生的话,等他长大之后应该会娶一个小户人家的妻子,然后生子,最后接手宾来酒楼,成为一名酒楼小老板。这样的生活,听上去挺平淡的。所以,上天便制造了一些麻烦给苏扶,想让他的生活不平淡起来。
几个地痞上门想要强买酒楼,宾来酒楼是苏父半生的心血,又怎么会轻易卖出。在一次争吵中,苏父被他们打成重伤。还没来得及去医馆,苏父就不治身亡了,苏母当场就昏厥了过去,醒来后得知了苏扶的死讯又吐出一口鲜血,吓得苏扶连忙带苏母去医馆。
那是心病,无药可治。
十六岁的苏扶在处理完苏父的葬事之后便将那几个地痞告上了官府,官府中人倒是一口答应会前去抓捕那些地痞。只是苏扶才回去没多久,那些地痞便又来到了宾来酒楼。
二十两银子,就想买下酒楼,是在欺他年幼不懂么?
苏扶是不懂经营酒楼,但他懂得什么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所以,他当场便抽起椅子砸向他们。只可惜气力不足的他,完全不是那几个地痞的对手。在他向身旁的伙计求救的时候,竟然没一个人上前帮忙,反而退缩的往后躲去。
苏扶不懂,为什么苏父平日里对那些伙计那么好,可是到了这个时候竟没有一个人出手。
失望,原来是这样的感受。
“他娘的,就你们会杀人,是吧?来啊,今天你们不弄死我,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弄死你们。”苏扶永远也不会忘记这句话和那个从后院拿着尖刀冲出来的人。
那人,叫高渐凉。
他是一年冬天饿昏在宾来酒楼前的少年,他是苏父将其救下留他做事的酒楼伙计。他,没读过书,也不认识几个字。但他听人说过一句话,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救命之恩以命相抵。所以,他没有丝毫犹豫的就提刀冲了出去。
是他的凶狠,是他的不要命,吓跑了那几个地痞。
随后,苏扶又去了一次官府。只是,这次迎接他的却是闭门羹。他,连官府大门都进不去了。
苏扶不懂,官府为什么会这样?
茫然,让他感受到了无助。原来没有了父亲的庇护,他是这般的软弱无力。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酒楼的。看着那些神色畏畏缩缩的伙计,只觉得一股厌恶生起。
那晚,他喝醉了。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身浴血的高渐凉。
“我把张玉子,杀了。”这是那个清晨苏扶听到的第一句话,然后他酒醒了。
张玉子就是那几个地痞中的一人,是那天打苏父打的最重的人。可以说,苏父的死大半都是他造成的。
“这里,我呆够了,一起走吧!”
宾来酒楼,不是不要了,而是暂时留给他们。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天之后,苏扶三人便消失在了城东。
城西,临安最贫穷、最混乱的地方,那里是穷人的聚集地,是最接近底层百姓的区域,所以被称为贫民窟。苏扶他们便躲在这里,一躲就是四年。
这四年,一开始他们过得十分贫苦。因为为了给苏母治病,他们赚来的钱都用来了买药。而且只要能赚钱的活,苏扶、高渐凉都干过。苏扶也是从那时候起才知道原来生活是这么不容易,以前一直活在父母的庇护下是多么幸福。不过,没关系,从今以后,就让母亲活在他的庇护下吧。
忙碌辛苦的生活一直到了遇到古长青才开始终止。不,确切的说应该是高渐凉遇到了古长青。
“小子,挺能打的么,有兴趣跟我么?”
“跟着你,会有钱么?”
“当然有,而且会很多。”
“好,我跟你。”
简单的两句话,高渐凉便加入长青帮。然后,在两年的时间里,孤狼高渐凉开始在贫民窟有了名气。
原本,高渐凉是想苏扶找个稳当工作平静的过活。只是在经历了一系列的变故之后,苏扶不愿在活在别人的羽翼之下。
他,不想一直被人保护。
他,也想保护想保护的人。
比如母亲,比如高渐凉。
无奈,高渐凉只好让苏扶跟在他身边。
从富裕之家到贫困生活,四年来,高渐凉一直跟在苏扶母子身边不离不弃。苏母早已将高渐凉看做了亲子,而高渐凉也早就将苏母看做了亲母。苏扶知道,高渐凉一直都渴望能有一个家,一个母亲。所以,在他的安排下,苏母于是便将高渐凉收为了义子。
他,有了一个义兄,多了一个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