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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听着瞪了周氏一眼,心道这俩赔钱货你不心疼,可老三俩口子可稀罕着呢!本来还想着这时间长了,大家心里头这口气也就顺了,慢慢地这老三的心也就回来了,大家就还能是好好的。
可今天又闹出了这么一出,老爷子这肺都要气疼了。
这事可不是什么小事,瞅着不好解决啊!
以前这老三没分出去的时候,家里头的日子过得再怎么磕磕碰碰的,也没整出啥事出来,一切都挺好的,在村里头也算是个比较富裕的人家。
可自打这老三分出去以后,家里头就三头两天地闹事,没几天消停的。
“以前你总说这老三一家子是扫把星丧门星啥的,依咱看,咱这家里头没了老三这一家子,这才是遇上了扫把星呢!说不定就是老三一家子给咱挡了灾,这会没了他们挡着,这灾就找上咱来了。”这乡下人就没有不迷信的,这种事情不想还好,越想就越觉得有这可能。
要不然这老三一家子咋一搬出去立马就好了起来,自家却越来越倒霉咧?
周氏可不愿意承认这个,毕竟这老三一家子是自己给赶出去的,要是自个承认了,就不承认自个以前看走了眼,做错了事了?
可老爷子说得也有道理,周氏越想这脸色就越是难看,也不吭声了。
“以前算命的就说老三是个有福气的,富贵命呢!你偏不住,非得说是咱娘给道士塞了银子,故意让道士说的好话。”老爷子又想起了这事,这眉头就皱了起来,觉得还真有可能是这个样子。
就不准是自家风水不好,要么就是有扫把星进了门,被老三的富贵给压住了。要不然咋这老三一走就富裕起来,自家却倒霉起来了呢。
周氏直到现在还嘴硬:“你娘那时候不是老想着送老三去念书?咱还不是想着这肯定是你娘合着道士撒谎骗咱们呢,谁知道那道士是真的还是假的。”
老爷子没好气道:“就算是真的,你也不会拿这钱!”
周氏嘀咕:“这要真有富贵命,就算是不念书这富贵命也跑不了。咱不让他念书又咋地,挡着他的富贵路了不成?咱看他打小就不是个好的,没给他花这个钱还就对了,没见他这会心多黑,有了银子也不孝顺咱……”
老爷子打断周氏的说话,道:“要咱看,你就是看不过这富贵命不是出在老大身上,所以不管这老三想干点啥,你都使劲地拦着。要不然这老三想要念书你干啥不让,老大不乐意念书还非得送去念书,结果连大字都没认得几个。老三好不容易跟人家木匠学了点手艺,你转过头来就把老三自己辛苦存下来的买工具的银两给没收了,还要硬把老大塞给那木匠教,也不瞅瞅老大那是什么性子……”
“像这样的事情你自己说说,你自个干了多少?这算命的都是说是老三的富贵命,你以为就能抢得过来?说你傻你还嘴硬呢!”不过老爷子也挺后悔的,毕竟当时他也不怎么相信,毕竟这算命的没几个说真话的,都挑得好的来说,自己也就没管周氏怎么折腾。
谁想到都这么折腾了,这老三的福气却没被折腾了,眼瞅着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老爷子这心里头就不是滋味,悔到肠子都绿了。
周氏自以为这些年来干的事情老爷子都不知道,没想到老爷子都瞅在眼里头,自然就有些讪讪地,这心里头也是纳闷得不行。
说不相信这老三有富贵命,可也忍不住那样干了。
说到底周氏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要那么干,似乎就为了跟那死老婆子斗上一口气,哪怕人都死了周氏这心里头还是不服气。这老三越是想要富贵,周氏就越是挡在前面,只有看到老三一副衰样,周氏这心里头才会舒服一点。
这么多年来都是这个样子,周氏哪里可能会改变,一直宠着老大一家也是因为算命的说老大是个有福气的,可偏偏那死老婆子找来的道士说老大是烂命一条,这可是把周氏给气了个半死,自然就看老三不顺眼了。
“算了,甭说了,这事闹成这个样子,也只能看看老三是怎么个反应了。”老爷子心里头虽然很不舒服,不过却不是担心顾大河会翻脸,毕竟老爷子有自信向来孝顺的顾大河不会过于翻脸啥的,哄哄就能把人给哄回来了。
老爷子这心里头不舒服的是,觉得这老大一家跟周氏给家里头丢了脸。
这卖人的事情传得满村子都知道,往后这出了门都嫌没脸子。
顾大河是被家丁给拎回去的,回到家以后整个人还是傻傻的样子,似乎受了严重打击,把银子还回去给他,他也就那么抱着,真跟傻了似的。
张氏没去管顾大河,早早地就上了炕,不过却没有睡觉,而是一个劲地想着事情。自打第一眼见到小娘子这心里头就感觉怪怪的,那时候没往心里头去,这会知道了真相张氏才后悔起来。
二闺女就在眼前呢,自个却没有认出来,怪不得闺女不认自个。
又想到两闺女都受了好多苦,张氏的眼泪就哗啦哗啦地往下流着,心里后又恨又是后悔,自个这当娘的要是早发现的话,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虽然日子过得苦一点,但好歹一家人还在一起。
张氏想着明天去看看小娘子,不管小娘子认不认自个,自个都要去看看才行。二闺女跟姑爷来到这个村子,啥东西都没有,这日子肯定过得不好。虽然不知道二闺女会不会接受自个,可张氏要是不做点什么,这心里头肯定会不舒服。
也不知是不是那蜂蜜水的作用,张氏的心渐渐地安定了下来,也坚定了心中的想法。不管闺女认不认自个,自个都一定要对二闺女好,哪怕是热脸贴上冷屁股也行,毕竟这都是自个造的孽,都是自个的错啊!
相比起张氏,顾大河更多的是纠结周氏为什么要那么做,自己从小到大哪里做得不好了?不管是啥事自己都听着。可兄弟四人,周氏叭独总对自己一副冷脸,自己不管想做什么事情周氏都会去反对,越不想干的事情却越被逼着去干。
可那些事情也就罢了,为什么要合着大哥跟大嫂,把自个闺女给卖了呢?
这要是把人卖人伢去,哪怕是知道了这事,心里头也不至于那么难受。可这卖的都是什么地方啊?一个是吃人的地方,一个则不是人待的地方。俩闺女才多大点啊,就遭了那么多的罪……亏得自己当时还以为大哥是好心……
光是想想心里头就一阵发寒,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顾大河心想,自己一定不是周氏亲生的,要不然周氏咋能下这么狠的心。自己跟顾大江也肯定不是亲兄弟,要是亲兄弟,顾大江咋能对侄女下如此黑的手。自己说不定是从河里头捡来的,所以他们才会那么狠的心,做出那么恶毒的事情。
这么想着,顾大河就觉得好受了一点,也恢复了一点清明。
且不仅如此,顾大河还想着,既然不是亲生的,那就完全断绝关系吧!省得以后他们老打着亲戚的名义来祸害自家的闺女,要不是张氏的的确确才生了六个娃子,顾大河都怀疑被这样卖掉的是不是不止俩闺女,说不定还有更多的……
这顾大河越想就越跟疯魔了似的,认定了自己不是张氏亲生的。
只可惜将这事跟张氏说了几次,张氏都没有理他,一副睡着了的样子。
顾大河躺在炕上也是翻来覆去,那袋银子都不知道被他忘记在哪里了。脑子里惦记的全是自己不是周氏的亲儿子,明个儿就要去村长那里说一下,让村长把村里头的祠堂给开了,好让自己跟老屋那边断绝关系。
陈氏刚一回家立马就关起门来跟顾大江说了这事,顾大江可立马就瞪大了眼睛,嗓子里头‘嗬嗬’老半天也没能说出话来,可是把陈氏给急了个半死。
这陈氏急,银财兄弟俩更急,一个劲地埋怨陈氏没能把老参给拿回来。
顾大江想到自己浑身瘫痪,俩儿子又成了这个样子,顿时两眼一瞪,瞬间就晕了过去,这下陈氏连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躲在屋里头也不敢出来。也不知又想到了什么事情,眼内毫无焦距,嘴里一直喃喃地说着:“这是报应,这是报应……”
而刚醒来的顾大江一听到陈氏的低喃,差点没没眼一瞪又晕过去。
要是换作以前,打死顾大江也不相信会有报应这么一说,可想想自己身上发生的,俩儿子又莫名其妙地惹上了脏东西,顾大江也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嗓子里头再次发出‘嗬嗬’的声音,一口气喘不上来立马又要晕过去。
赶紧就用脑袋撞了一把陈氏,把陈氏给撞回了神。
可陈氏嘴巴却依旧说不停,碎碎念念地:“当家的,这是报应啊!咱干那事说不定有违天和,所以报应到咱儿子身上,你说这咋办……”
这屋子里头拴着门,银财兄弟俩进不去,就靠在门边上听了起来。
起先兄弟俩也没听出什么来,只听到陈氏一个劲地说报应,可这会兄弟俩都惊得跳了起来。自家爹娘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然后这报应落在了自个身上……兄弟俩面面相觑,本就觉得自身发生的事情太不可思议,可这一说到报应,就立马说得过去了。
于是这兄弟俩立马就恨了起来,觉得是自家爹娘把自个给害了。
这么想着立马就拍起门来,把门拍得‘咣咣’直响,把里头正六神无主的陈氏给吓了一跳,整个人就哆嗦了起来。
都说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陈氏这是明罢着做了亏心事。
顾大江这会才喘过气来,骂道:“这是俩儿子在敲门呢,还不赶紧开门让进来,想让全村子的人都听见了不是?”接着又骂道:“你这死婆娘就只会坏事,都警告过你多少次了,这件事就算是死也要藏在心里头带进棺材,你这眨眼的功夫就给倒了出来,你说咱们以后咋办?”
陈氏哆嗦道:“咱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那会见到那小娘子,咱就跟中了邪似的,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咱都还不晓得是咋回事呢!”边说着边朝门口走去,把门拴给取了下来。
这门拴才刚一取下,兄弟俩就冲了进来,俩人都瞪红着眼睛。
“娘你快告诉咱,你们这是做了啥亏心事,还有没有办法补救?”财哥儿哭丧了脸,一脸惊惧地再次说道。“咋你们做了亏心事就报应到咱身上了,这明明就不关咱的事情啊!”
顾来银也阴下了脸:“这要报应也应该是报应到你们身上,咱不该被你们连累才是!”
陈氏听着心里头拔凉拔凉的,觉得自己干这种缺德的事情,就是为了几个孩子能吃好穿好的,没想到头来还被儿子给怪罪了。
“你要不把那妖精招惹回来,能有这事?你们那是自己作的。”陈氏立马就骂了起来:“什么叫报应到你们身上?看到你们爹没,要说报应,你爹那才算是报应。明明就没犯啥事,无缘无缘地就被抓去了,变成这个样子回来。”
说实话,陈氏也真担心俩儿子这是报应,所以极力否认了起来。
顾来银脸色更加阴沉:“要不是你跟爹做了缺德事,咱能碰到那妖精,要不是碰着那妖精,咱能让迷上,还把人给带回来了?说到底都是你们的错!”
顾来财也应和:“对,都是你们的错!”
转眼间母子仨人就反目成仇,看得躺在炕上的顾大江一个劲地心急,可是这因为好久没吃饱饭的原因,显得中气格外不足,连说句话都费劲得不行,根本阻止不了这母子仨的争吵。
要不是这哥俩现在身体实在是弱了一点,说不准都得动起手来了。
等这架吵完了,陈氏一屁股坐到地上,嗷地一声就哭了起来:“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这么辛苦把孩子扯这么大又是为了啥啊?都到这个份上了,还逼着老娘去给他们要老参啊,这可能要得来吗?老娘还不如死了算了……”
第二天一早银财兄弟俩又堵住陈氏,非要陈氏去给要来百年老参不可。
那边顾大河一夜未眠,顶着一双黑眼圈就去了村长家,才见着村着立马就噼里啪啦地说了起来:“叔,咱觉得自个肯定不是周氏亲生的,要不然周氏也不会这样对咱。以前的事情咱就不说了,可这亲戚关系咱得断了,这要是不断的话,还不知道他们家咋祸害我家的闺女……”
昨天傍晚那热闹村长没去瞧,可从黄氏那里也听了个大概,当下也是膛目结舌,眼珠子都差点给瞪了出来。
瞧这顾大江人模人样的,没想竟然干出那么没人性的事情来。
这会听到顾大河说要跟全福家那边断了亲,村长听着也是犹豫了。
要是只跟顾大江那一房断了关系,村长二话不说就给答应了,可这要跟亲生父母断关系,那可不是什么小事,顾家村从来就没有这个先例。百善孝为先,哪有父母把孩子拉扯大,这孩子回过头来却要跟父母断绝关系的,这父母再错这当儿女的也不能这样做啊!
村长跟顾大河讲了一会儿道理与孝道,可顾大河就是认准了自己不是周氏亲生的,这一点村长也拿顾大河没辙,觉得顾大河有点魔怔了。
又想了想后,村长决定到全福家去走一趟,看看这事还能不能挽回,好歹能说服顾大河一下。并且出门之前,还让明哥儿往顾清家跑一趟,不管顾清他们知不知道这事,还是要通知他们一下。
毕竟这断绝关系,可不是什么小事情。
那头周氏还在琢磨着顾大河得多久才会气消,等到气息了自己可是要上门去把银子拿回来,那老参也得要回来一点才是。
这头村长就上了门,直接了当地说顾大河要跟他们断绝关系。
周氏听着立马就吓了一跳,直接从炕上蹦了起来,尖声道:“啥?你说啥?那遭天瘟的要跟咱断绝关系?”
不说是周氏,就是老爷子听着也是一个哆嗦,直接瞪大了眼睛。
知道这俩人都不相信这事,村长还是重复了一遍:“大河这孩子一大早就去了我那里,说要跟你们这一家子断了亲,还一个劲地催咱把这祠堂给开了,早点把这事给整完了,他好早点安心。”
周氏尖声骂道:“他安心个啥?老娘一看他就是不安好心,就说他不是个好的,打小老娘就看他不对劲,不定身就就长了反骨。这下还真让老娘给猜中了,竟然还嚷嚷着开祠堂,想要撇开老娘一个人富贵去,没门!从老娘肠子里爬出来的坏下水东西,想要跟老娘断绝关系,除非他死了……”
不同于周氏的大声尖叫,老爷子却是整个愣住了。
比起周氏来说,老爷子可能更了解顾大河一点,倘若不是彻底伤透了心,并且是彻底地失望了,顾大河就不会想出断绝关系这一条法子。
不就俩丫头片子吗?难道比爹娘还要重要?老爷子也想不清楚。
村长见周氏这副样子不免心底下鄙夷,对顾全福也是看不起,打从一开始这周氏就偏心眼到没了边,村里人又不是没眼睛的,都瞅着呢。这偏心眼其实也就罢了,五根手指还有长短的呢。可这偏心眼到只顾着大儿子,却一个劲地搓磨着这三儿子,一副把三儿子当成仇人的样子,换成是谁也会有些看不过去。
这些事情不回想也就罢了,一回想起来村长觉得顾大河认为自个不是全福家亲生的,也不是那么奇怪的事情,毕竟谁会跟周氏似的使劲搓磨自个亲儿子的。
要不是周氏往狠里头搓磨,凭着顾大河的能力,不定早过上好日子了。
这全福虽然看似什么都没参与,可这么惯着周氏,跟做了又有啥区别?
“行了,这事咱也就是通知一下。毕竟这事咱也管不了,还得族里头几个辈分高的长辈才能决定。不过依咱看,这祠堂还是得开,毕竟这事闹挺大的。”村长也懒得给他们泼冷水,说完后转身就走了,也水也不曾喝一口。
周氏与老爷子面面相觑,谁也没起来去送一下,都一副惊到的样子。
直到许久,周氏还在重复着那一句:“从老娘肠子里头爬出来的,想撇开老娘没门!”
老爷子懒得理周氏,低头琢磨起事情来。
村里头可没有跟长辈断绝关系的先例,不少人担心一旦开了这个先例,日后养大了的娃子嫌自个老了不中用,也断绝关系不养自个了。特别是年长一些的,皆是以一副长辈的口吻来教导顾大河,想让顾大河回心转意。
可顾大河一口咬定:“我肯定不是我爹娘亲生的,而且他们也没有把我给养大,打小我就跟我奶过,一口饭都没吃过他们的!八岁时我奶没了以后,他们也没让我进门,我自己跑到镇上找了个活干,才没把自个给饿死……”
要说顾大河是魔怔了吧,他现在的思维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将这老些年的事情一件一件地理了出来。
这些事情村里人多少也是知道的,不过像八岁找活干,大伙下意识地就认为是周氏给找的,而不是顾大河自己为了不饿死自个去找的。所以这一件又一件事从顾大河口中说出来,大伙也下意识地认为顾大河不是周氏亲生的,要不然哪能这么搓磨孩子啊!
这哪像是对待自家娃子,分明就是虐待仇人的孩子。
可这有可能吗?
这眉眼怎么看都像顾全福,这鼻嘴看着又像周氏,很明显就是亲生的啊!
况且这顾大河生出时,村里的婆娘可是不少都看着呢!
大伙听着也不知道怎么劝顾大河了,难道说老人难免有糊涂的时候,做小辈的就是要将就一点?可这周氏还没老的时候就开始糊涂了,这会更是变本加利地,换成是谁估计都受不了。
也就顾大河老实,才认命地让搓磨了这些年,连大伙都看多了习惯了。
谁想这老实人一反抗,直接就是要断绝关系这么激烈,大伙难免都有些接受不了。而且这老实人一旦咬牙下了决心,还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劝得回来的,反正大伙是劝不了了,只得这这结果告诉了几位族老,让族老下决定。
自古以来这孝字就排在前面,年轻人都难以接受顾大河这般‘离经叛道’,更别说是几位族老呢!听到顾大河不肯改变主意,还一个劲地强调自个不是爹娘亲生的,几位族老大发雷霆,说顾大河这是大逆不道,若依旧坚持就要逐出村子,并且从族谱上划去名字,死不得入祖坟。
这逐出村子也不算什么大事,不过从族谱上划掉,死后不入祖坟可是大事。
可也不知道顾大洒是咋想的,哪怕听到几位族老如此狠话,也坚决不改变主意,还硬着脖子说:“咱就不是爹娘亲生的,可能本就不姓顾,不能进祖坟就不进祖坟!不过咱又没有犯村规,凭啥让咱搬出村子,咱还就不搬了!”
还别说,虽然这顾家村都是同一宗族,可这族有族规,村有村规,能将顾大河逐出族,将人逐出村却是有那么点勉强。
连这样都没有办法吓到顾大河,几位族老就沉思了起来。
不可避免地也有了些怀疑,难道这顾大河真不是全福俩口子亲生的?
将人招过来一问,是亲生的没错!
不过这把人给折腾到不乐意承认自己是亲生的,这全福俩口子也是够可以的。本来几位族老还想充当和事佬调和一下,让这两家和好啥的,可周氏脾气那个冲啊,一听到说顾大河要断绝关系,立马就又叫又骂起来,还坐到地上撒泼让几位族老给她做主。
本来这要是好好说话,几位族老们还真愿意帮忙这事,可见到周氏竟然是这么一副德性,几位族老立马就皱起了眉头,心底下不悦了起来。
于是乎几位族老一商量,决定明日开祠堂,是非对错明日再论。
顾大河就想着今天开祠堂,听说明日开祠堂却怎么也不肯走,就坐在祠堂里那守着。大伙见了不免有些放心不下,毕竟这正月底的天气还冷得很,要是在祠堂门口那里给冻着生病了那还得了,而且这样也显得晦气。
于是大伙商量了一下,硬是把顾大河给送了回去。
这吃早饭时候张氏懒得去注意顾大河吃不吃,可这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也不见顾大河,张氏就未免就有些担心起来,却丝毫不知顾大河跑到村子里头闹了一场。
毕竟家就住在村边,这门一关,村子里头发生的事情就不是随时能知道的。
况且大伙都以为张氏知道这事,就没通知张氏。
直到大伙把顾大河给送回来,张氏才知道顾大河跑到村里头闹去了,张氏听着这脸色就古怪起来,讪讪地跟大伙道了声谢,赶紧把门给关了起来。
仔细看了顾大河一会,觉得顾大河这样子很不正常。
不说是大伙不相信顾大河能干得出来这事,就算同炕共枕那么多年的张氏也不相信,第一反应就是顾大河给打击大了,魔怔了!并且张氏的看法也跟村里人一样,这爹娘再是不对那也不能断绝关系,否则就有些天理难容了。
这也是老屋那边不管再过份,到过年过节的时候,张氏还是给老屋那边准备一些过节用的东西,算是尽一下孝心啥的。
这顾大河一声不吭地就要断绝关系,还真是把张氏给吓了一跳。
说起来这顾大河怀疑自己不是周氏亲生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自打跟顾大河成亲以后,顾大河就没少说过自个不是周氏亲生的事情。起先张氏也是有怀疑的,毕竟自个丈夫都这么说,可后来才渐渐意识到,这只是丈夫被周氏打骂时心中委屈时才会说出来的混账话。
顾大河是周氏生的,这绝对是铁板钉上的事,哪能有假。
“我说你没事吧?”张氏推了推一脸呆相的顾大河,皱着眉头说道:“再大的事情也不该闹到断绝关系这上面,你让别人咋说你?咋宝哥儿往后还得考秀才呢,要是人家知道宝哥儿有个跟爹娘断绝了关系的爹,别人还不知怎么挤兑宝哥儿呢!”
顾大河呆着眼,却板着脸道:“能咋挤兑?咱这是有理的,先不说咱是不是爹娘的亲生儿子,就凭着咱娘一声不吭地就把咱俩闺女给卖了这事,咱就有理说去!这要不断绝关系,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又打咱孩子的主意,这事就得这么定了!”
之后又嘀咕一句:“现在宝哥儿长好了,不定什么时候会把主意打到宝哥儿身上呢,到时候要是连儿子都让卖了,咱还咋活下去。就几个闺女以后嫁了人,要是没娘家兄弟当靠山,那又咋办才好……”
这是张氏最不愿意去提的事情,一旦提起就想起自己俩被卖了的闺女,这心就跟针扎了似的一阵阵地疼着,看向顾大河顿时也没了好脸色。
“你自个眼瞅着都能让娃子给卖了,这就算是真断了关系就有用?不定啥时候又给下了药,然后又拐去卖了!”张氏语气变得难听了起来,打心底下觉得老屋那边就没几个好人,要是真的断了关系,说不定一气之下又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出来。
张氏没有比现在更怕老屋那伙人,也没有比现在更恨的。
顾大河听着就皱起了眉头,不敢肯定老屋那边的人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以他对周氏的了解,这种事情还真是说不好的。
可让顾大河当啥都没发生,跟那边继续保持着现在关系,这比吃了苍蝇还要恶心难受,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别的不提,要是自个孩子再让卖了,那简直就是生不如死,不定就拉上什么人一起垫背死了算了。
“这要是断了关系,还敢那样做的话,咱就去官府告她!”顾大河咬牙说道。
这关系没断的话,凭着这母子关系,想告都告不了。
可这要是断绝了关系,就算是亲儿子把亲娘告到官府里去,也是可以的。
张氏表情一呆,没想到顾大河竟然会想到这,顿时就皱起了眉头。
这一次张氏也感觉到了,顾大河是认真的,非要跟周氏那边断了关系不可,要不然不会连告官府这一茬都能想得出来。
“要按咱说,这断绝关系真不太好,大不了日后咱就不跟老屋那边来往,就是过年过节……”张氏犹豫了一下,又再说道:“咱们也不往他们那边送东西,就当成是陌生人好了。要跟昨天似的来闹,咱也把人赶出去,或者不开门就是了。”
说到底张氏还是担心会给宝哥儿带来影响,才不赞同顾大河就这做。
顾大河一口咬定:“不行,就得断了!”
对于这个问题,夫妇二人都没有达到共识,各有种的意见。
不过张氏自知无法拗得过顾大河,毕竟顾大河才是当家的,这事顾大河有了主意,下了决心,自己也没有说不是的权力。
之后张氏又想到,周氏或许不会轻易放手,自然也就懒得去理会了。
中午正吃着饭,刚从孙言家回来的顾清就对顾盼儿说道:“我刚回来时候听孙大哥说你妹不太好,让你抽空去看一下,开导开导。”
顾盼儿顿了一下,点了点头,却道:“你该改口了,那是你妹夫!”
顾清顿了一下,心想妹夫比自己大不少,之后又想到司南……心想这个要是真成了妹夫,那比自己大得更多……
于是顾清扯开话题,再道:“回来的时候还听人议论了,说你爹要跟你奶他们断绝关系,还连一天都等不得,非得守在祠堂里那不走。要不是大伙强硬地把他送回来,说不定他就得在那里一直等到明天去。”
顾盼儿闻言微愣,这不像包子爹能干出来的事情啊!
向来不是头可断,这孝不能不尽?
一向老实的包子爹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还真是让人大跌眼镜,顾盼儿不由得挖了挖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肯定是听错了!”顾盼儿其实不怀疑自己的耳朵,不过却是怀疑起顾清的耳朵来,所以语气才那般的肯定。
顾清瞥了顾盼儿一眼,说道:“我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大伙将你爹送回去,并且你爹还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我可是等在那里,直到大伙送你爹回去返回来我才问的,大伙亲口告诉我的事情。”
“既然是大伙说的,你干啥用听说这一词。”
“听大伙说的,就是听说。”
“……”这词还可以这么理解咩?
“行了,别一脸傻傻地的了,我觉得你还是赶紧吃完饭就去劝劝你妹,将这事跟你妹说说,说不定你妹心里头会好受一点。”
“你妹啊!”
“……那是你妹!”
“……”有妹妹的人都不能用这两个字骂人了,要不然骂的是谁到头来还不知道呢!
顾盼儿咬着筷子想着,要怎么样才能安慰人呢?
这种事情顾盼几乎就没做过,幸灾乐祸的事情倒是干不少,可这安慰人与幸灾乐祸根本就不是同一个意思,还真是一件难办的事情。
饭后再三,顾盼儿还是去了酸书生的家,见着了小娘子。
小娘子的样子看起来果然很是憔悴,并且还一副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哪里还有昨天傍晚那股彪悍的劲儿,看得顾盼儿眉头直皱。
“我说你不会昨晚一夜未眠吧?”顾盼儿问。
小娘子叹气:“如何能睡得着?”
顾盼儿不以为然:“就当作是很平常的一件事,眼睛一睁一闭就过去了,犯得着失眠这么严重?况且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件事情,这早就知道了的事情,还能让人失眠了就说不过去了。”
想当初老娘也是眼睛一闭一睁的,就穿到这里来,也没见得失眠了。
小娘子却继续叹气:“说得倒是挺轻松,若是一直埋在心里头,也顶多是有一点失眠罢了。可这事情一说出来,我这心里头就不是滋味,特别是看到他们那惊讶的表情,我就……”
顾盼儿点头:“说到底还是因为在意,若不在意也没可能失眠。”
在意吗?小娘子蹙眉想着,却得不到答案。
千里迢迢,从京城逃难到这里,一心就是想寻到亲爹娘。这会亲爹娘就在眼前,哪怕与自己预期中的不一样,这心里头也难免有些期待的吧?
“咱包子……咳咳,那啥……咱们爹娘性子软弱,这一点你应该知道才对,况且对于你与三妹被卖掉一事,他们直到现在才知道,也是这人忒老实了一点,才那么容易相信别人。”顾盼儿见小娘子心系包子爹娘,便替包子爹娘说起好话来,说完后还添了一句:“这会因为你跟三妹这事,爹他可是要跟老屋那边断绝关系咧!”
这断绝关系在这时代而言,可不是一件小事情,弄不好就是千夫所指。
整好了也得遭人唾弃,这包子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啊!
小娘听得表情微微惊讶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看来是把这件事给放到心里头去了。
“这件事咱听着都吃了一惊!”顾盼儿说着还起了劲,翘起了二郎腿,眉头轻扬:“你这些年没在家里头可是不知道,就咱们爹那个脾气,打上十棍都不带吭一声的,以前周氏让他干啥他就去干啥,说不准让他去死他也会屁颠屁颠地去了,没想到这一次竟然会发飙,还真是见了鬼了。”
小娘子蹙眉,这些事情都不曾打听过,也不好去打听。
听到顾盼儿这么一讲,不免就有些惊讶与好奇,还想多知道一些。
顾盼儿见小娘子想听,于是便举了好几个例子,听得小娘子一抽一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