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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厚的手织地毯上,摆着一张黑檀木桌子,宝鸭熏炉里燃着名贵的熏香,轻烟袅袅,清香淡淡弥漫了整个房间。
温婉坐在木案一侧抚琴,几个如花似玉、千娇百媚的女子正在案前的红毯上随着琴曲翩翩起舞,舞动的身姿俏丽轻盈又极具挑逗,不过,不管她们的舞姿多么的美妙,她们的眼神却都没有配合着舞步,而是如春天的柔波一般凝在萧胤身上。
萧胤正托着腮观赏歌舞,正是战时,虽然已经败了一场,然而,萧胤似乎并不见丝毫愁绪。他席地坐在毯子上,背靠着锦垫,看上去很自在。
那一头紫发凌乱随意地披散在脑后,在灯光照映下,闪着潋滟的波光。紫发与他深紫色的眸光交相辉映,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惊心动魄而魅惑逼人的气质。这在以前的萧胤身上,是没有的。而且,他看上去比以前更冷了,冷而魅惑。
看到花著雨进来,他眯眼朝花著雨望了过来,紫光潋滟的眸中,冷光灼灼迫人。
“怎么这么慢!”他冷冷问道。
“回皇上,此人受了伤,走得慢了点!”回雪走上前,施礼答道。
萧胤冷冷哼了一声,朝着花著雨招了招手,“走过来点!”
花著雨双手背在后面,迈着沉缓的步子走到萧胤面前约五步远的距离,清眸定定地凝视着萧胤。近距离看,她发现萧胤紫色的长发和他的容颜竟是那么的相配,冷峻的面容和艳丽的发,那么魅惑,竟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花著雨抬眸一瞬不瞬地望定他,痛声说道:“不知皇上将我一个小小兵卒抓来作甚?”
萧胤的目光淡漠地从花著雨脸上扫过,“一个小兵卒武艺这么高,本帝自然感兴趣了,而且,据说姬凤离很重视你。本帝就是不知他重视你到什么程度?”
姬凤离很重视她吗?这话就是温婉在战场上说的话吧。
“对于这样的话,皇帝也相信吗?我只是一个小兵卒而已!”萧胤,他是真的一点也不记得她了,那从她身上扫过的目光,是那样淡漠而清冷。
“说的也是!”他挑了挑眉,淡淡说道,紫眸深深凝视着花著雨,看了好久,剑眉蹙了蹙,饶有兴趣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皇上!”温婉停止了抚琴,曼步朝萧胤走了过来,在他身侧落座。执起酒杯,给萧胤斟满了酒,“再喝一杯!”
萧胤挥手示意跳舞的舞姬都退了下去,转首朝温婉勾唇笑了笑,“婉儿,怎么不弹了,本帝想再听一遍那首曲子。”
温婉丽目闪了闪,婉然笑道:“只要皇上想听,婉儿就会一直弹。”她起身朝琴案前走去,经过花著雨时,顿住了脚步,美目朝着花著雨望了望,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花著雨心中明白,温婉对她,应该是恨的。
当日,萧胤将温婉掳走时,在马车中对她说,掳走温婉,只是为了保护她。这番话当时温婉被点了昏睡穴,并没有听见。但是,并不代表日后她不知道。当一向清高傲气的她,知悉自己被带到北朝,只是萧胤为了救一个小太监,她情何以堪。
花著雨苦笑,她和温婉之间的账,说起来真是复杂了。
温婉坐到琴案前,开始抚琴。她用的琴,是萧胤的那架绕梁。那架她曾经用过的绕梁,在温婉的指尖下,奏出一曲她曾经弹过的(杀破狼)。
杀破狼!
花著雨不明白,温婉何以又开始弹奏这首曲子,难道是萧胤爱听?
这么说,这首曲子很可能是萧胤教给她的了。
当日,她在战场上弹奏过那首曲子,萧胤以为她是他妹妹后,曾要她弹奏过两次。原本她以为萧胤是不懂乐曲的,但是,他会拉马琴,所以,他是懂得。大约,他将这首曲子记了下来,教给温婉了。
花著雨凝立在屋内,在铮铮的琴曲里脑中念头疾转。
“皇上,我有几句话要和皇上说!还请皇上屏退左右!”她可不是来这里听曲子的,有些话必须要和萧胤说。
花著雨一说话,温婉的琴音就乱了,铮铮几声,绷的一声,琴弦断裂。温婉惊呼一声,抬起了自己的手腕,右手葱白的玉指上有血珠慢慢淌了下来。她轻轻地颦了颦眉,似乎是很痛。
萧胤紫眸一眯,起身快步走到温婉面前,执起她的手指看了看。忽然俯身低首,张口便含住了温婉带血的手指,为她吮去了手指上的血。
这一瞬,花著雨僵住了!她万万没料到,萧胤竟能温柔至此。
当初和亲时,他看了温婉的画像,对温婉一见钟情,所以钦点了温婉和亲。他对温婉这样的女子,始终是喜欢的吧。或许,他对她的感情,只不过是兄妹之情而已。对温婉,才是真正的男女之情。
感情原本就是复杂的,就连她,不是也不明白自己对他,究竟是什么感情吗?
花著雨看着两人相依偎的样子,心头突然而来的痛慢慢地纾解了。或许,萧胤和温婉在一起,也是极好的。他们很般配,如果萧胤答应退兵,南北朝从此再无战事,这一切便都圆满了。
花著雨正在凝眸沉思,一道紫光闪过,袍袖猎猎,掌风带着凛冽的杀意向花著雨袭了过来。眼看着那袍袖就要打在花著雨脸颊上了,依着武功的本能,她猝然后仰,躲过了萧胤的雷霆一掌。
“皇上,您这是怎么了,这不怪她,是我弹得不好!您别杀她!”温婉冲了过来,拦在了萧胤面前。
萧胤眯了眯眼,眸中戾气顿收,他勾唇笑了笑,“谁说我要杀她了。没事的,和你无关,你先下去吧!你们都退下去!”
侍卫和舞姬都应声退了下去,温婉朝着萧胤施礼,浅笑道:“皇上莫要气坏了身子!”临去前淡淡瞥了花著雨一眼,退了出去。
花著雨兀自震惊,她完全没想到萧胤会突然动怒,这就是回雪所谓的皇上脾气不好吧。她只不过说了句话,打扰了温婉抚琴,他就如此杀意腾腾。
室内顿时只余花著雨和萧胤两个人。
“你要说什么,赶快说,本帝可没有闲工夫听你闲说话!说的好,本帝就饶你一命,说的不好,本帝就杀了你!”他起身走回到桌案,慢悠悠地坐了下来。
花著雨伸手从脖颈间将锦色留下来的挂坠取了下来,来的时候,她知悉萧胤不再记得她了,若非身上还留有锦色的挂坠,她恐怕也不敢贸然前来。她上前两步,将挂坠放在桌案上,淡淡问道:“皇上还记得这东西吗?”
萧胤的目光在触及到挂坠时,瞳眸乍然一缩,伸手快速将挂坠拿了起来,震惊地问道,“你怎么有这个东西?你是谁?”
看来,萧胤并没有忘记这个吊坠,他显然不是完全的忘记过去。花著雨凄然笑了笑,真没想到,还得靠锦色留下来的挂坠来救命,锦色,又救了她一次。
“这是我一个最亲的好姐妹留给我的,说这是她的亲人留下来的,她要我帮她寻找亲人!”
“那她呢?”萧胤拿着挂坠,站起身来,走到花著雨面前站定。深幽的紫眸定定凝视着她,眸中含着一丝惊喜一丝期盼。
“她已经不在了!”花著雨慢慢说道,这句话她说得很艰难,说出来她心中也沉痛至极。她知道萧胤听了一定也会伤心,但是,早晚都要告诉他的。这是必须的!
“你说什么?”萧胤眸光一凝,“你敢说她不在了?”
“她确实不在了,她是为了救我,才丢掉了性命。”花著雨一字一句,沉痛地说道。
那一晚的白雪红血,还在脑海中闪耀。
萧胤紫眸中闪过嗜血惨烈的幽光,他忽然伸掌,勒住了花著雨的脖颈。
花著雨没有躲闪。
她早知道有一日会面临这样的状况,她欠锦色一条命。如果萧胤真要杀了她,她也不能还手。但是,她现在还不能死。
? 萧胤修长的五指陷入到花著雨白皙的脖颈间,他手上的力道越收越紧,花著雨仰着头,清丽的眸光静静地看着他:“你可不可以日后再杀我!”她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锦色的仇她还没有报呢。
萧胤眯了眯眼,静静地望着眼前的人,看到她眸中闪过的悲痛和倔强的幽光,不知为何,心底深处好似被什么刺了一下,忽然极是疼痛。
他猛然撒手,踉跄着退了几步,坐倒在椅子上,握着吊坠的手颤了颤,紫眸中一片悲恸。他伸指温柔至极地摩挲这那枚挂坠,良久没有说话。
室内静悄悄的,静得可怕。
终于,他冷声开口道:“我不杀你,既然她用性命救了你,我也不会杀你。说吧,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我知道,昨夜你若是顽强抵抗,我也擒不了你的。”
花著雨静静立在屋内,抬眸说道:“我来还是想问一问,皇上何以要发动战争,你这样做,就不觉得对不起天下黎民苍生吗?”
萧胤冷嗤了一声,“黎民苍生?本帝正是念及天下黎明苍生的安定,才会有一统天下之心。你难道不觉得,如果天下统一,这个天下,会更安宁,更强盛吗!”
“是的,或许你的想法是对的,但是,现在天下本就安定,并无战乱!”如若是乱世,统一天下那是大势所趋,但是,各国都还没有衰落的不可救药,“古今治乱兴衰,讲究的是顺势而为,如今,百姓向往的是安宁和平的生活。而你却要挑起大战,置万民于水火之中,这便是违了民心。逆了天意,违了民心,你觉得你能够成功吗?阳关的百姓现在都到哪里去了,你造成了这么的杀戮,就算是你一统了天下,难道你的心中就没有一丝愧疚吗?还有你手下的兵将,昨夜一战,伤亡了多少?你心中也不愧疚吗?”
萧胤坐在椅子上,抬眸看了看花著雨,忽然仰头爆笑出声。他眯眼看她,“你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很可笑吗?有战争就有伤亡,我的将士都不是怕死之辈,他们从参军的那一日,便做好了随时为国捐躯的准备。为了国家丧命,是他们的荣耀。”
“真的是吗?”花著雨低声再问了一遍。
萧胤的紫眸闪了闪,他靠在椅子上不再说话,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你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吗?”他冷冷说道,“如果说完了,就回地牢吧!来人!”
侍立在门外的回雪快步走了进来,将花著雨押了下去。
夜色渐渐深了,天空中似乎有阴云密布,月儿被乌云盖住了。
花著雨随着回雪慢慢走着,心底深处,不是不失望的。
南北朝之战,看样子在所难免了。
回雪将花著雨送到地牢,将灯笼留在了地牢内,转身欲走。
“回雪,你为何不告诉我皇上到底出了什么事?”花著雨就是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回雪不肯告诉她。
“有些事,我真的不能说。但是,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皇上他不是中毒,也不是被下了蛊。他很好,你也不用担心。我们都不希望你死,所以,你若是要离开这里,就趁今夜。这是伤药,你敷在伤口上吧,不会留疤的。”回雪背对着花著雨,缓缓说道。言罢,将手中的药瓶慢慢地递了过来。
花著雨伸手接过药瓶,回雪回首看了她一眼,快步离开了。
花著雨坐在地牢中,挫败地想,这一趟北朝,她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