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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儿,阿梦也小声嘀咕着:“难不成这里面还有别的意思吗?这龙指的难道不是本朝的龙,而是前朝?亦或者是逆反之人?”
“嘘,你怎么什么都敢说,就算我这绣梅馆平日里来不了几个人,可也不能什么话都往外讲啊。隔墙有耳,保不齐哪个宫里的主子也派了人,就像你盯着我似的,盯着你呢。这可是朝政,哪里是咱们这等身份能够议论的,你说是不是?”余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连忙找了个理由制止了这个话题,她可不能真的让阿梦琢磨出这词曲的意思来。
听见余香这样说,阿梦也一脸慌张地点头,抬头望了望门外,见四下无人,才又道:“天宁,我是真正从心里把你当朋友的,所以就奉劝你一句话,这曲子指定有问题。若是孟良娣愿意唱,就让她唱去吧。无论是功是过,都轮不到你头上,但是咱们自己心里踏实。你若是真将这曲子在寿宴上唱了去,万一这词儿真的是写的不好的事情,皇上大怒,到时候要砍掉你的脑袋,可怎么办啊?我进宫以后,便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可不想让你这么早就离开。”阿梦一脸认真,她的直觉告诉她,这首曲子里面藏着能够令天子大怒的内容,虽然她并不能完全看懂,可是当余香唱出来的时候,尽管曲调优美,可她却是听的心惊。
“你乱讲些什么胡话,放心吧,我这人从小就是福大命大,不会有事情的。不过这曲子若是找你所言,说明这乐师是对太子有异心啊。”余香这样对阿梦说着,却又忽然捂上了自己的嘴道:“刚说过不要让你乱讲朝政,我自己竟然说起来了,真是该罚。阿梦,谢谢你关心我,认识你真好。”余香努力的在扮演着一个知心好友的角色,希望阿梦能够从心底里信任她。
当看到阿梦眼睛笑得眯起来,握着自己的手说有空会常来绣梅馆探望的时候,余香知道,她成功了。
那几张纸在余香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下,写完整了。阿梦也按照余香的话,打算隔两日再将这纸交给孟存菲,不然显得这任务完成的太过轻易,有些假。
将阿梦送走,余香又转过身坐在床榻上给太子绣荷包。那屁股上的伤还是很疼,可她刚才一直咬牙忍着,装成一副没什么了不得的样子。
她不希望别人知道她此刻有多么软弱,多么难受。皇上寿宴她是一定要去的,以准太子妃的身份,献上最动人的歌舞。
她要一舞惊四座,艳压群芳。
可是这一切想法,在她痛的要命的身子面前,都显得那么无力。
词儿虽然已经写好,可不过是自己肚子里面琢磨了千百遍的内容,究竟能否登上大雅之堂,还说不准。
曲调不过是自己脑海中哼唱出来的,到时候乐师能否跟上她,弹奏出来,也同样说不好。
还有舞蹈,她现在的身子行动都困难,哪儿还跳得出什么舞蹈?
不行,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等着时间分分秒秒的消失。
不顾自己身上的疼痛难忍,不顾她还处在月事之中,她双手撑地,腰上一使劲儿,腿蹬着墙倒立起来,那屁股折过来的疼痛感让她一瞬间掉下眼泪。可是身子一日不练,就不会软。她不能耽搁。
她在脑子里设想了许许多多高难度的动作,可纵然是原本她轻而易举可以完成的内容,现如今也是难上许多。泪水夹杂着汗水掉在地上,溅开成一朵又一朵小花,但她没有停下。
转身,扭头,环臂,她站在镜子前,一遍又一遍,寻找着自己能够做出来最美的动作。
只有最好看的身段,才能吸引更多人的目光,才能更快的让天下人都知道她,记住她。
这一练,就是一整个下午,直至天黑福子敲门来送饭,她才猛地用沾了水的手帕擦干净脸,怕被人瞧出她的疲惫来。
余香接过福子送来的饭菜,正欲道谢关门,却听福子道:“姐姐,我许是要给你传个不大好的消息。”
“嗯?什么消息?”余香心里捉摸着,在众人眼里,她此时已经惨的不得了,还能有什么坏消息?
福子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昨儿个不知道是谁给太子爷传了话,说百里苍兰大人违抗殿下旨意,私自来绣梅馆探望你。那人还说,百里苍兰大人跟你有私情。今儿个太子殿下询问我,说百里苍兰大人是不是昨日来了绣梅馆,我撒了个谎,说不知道。”
“哦,这算是什么坏消息?”余香随口反问,那模样却似是丝毫不在意。
一看余香的态度,福子却急了,“姐姐跟殿下的事情谁不知道呢,现如今你正值失宠之际,太子爷若是再误会你跟百里苍兰大人有私情,那岂不是对你的前程百害而无一利。”
余香打量着福子的目光,她猜不透他眉眼间的那抹焦虑是为了什么?这宫里头,都是个人为个人打算的,谁会真的顾及别人的死活?余香失宠,于福子而言没有半点坏处;余香得宠,于福子而言同样没有半点好处。那此时此刻,他又有什么可惦记的?
的确,面对福子对自己的关切,余香只能更加警惕。任何关切都不会是无来由的,这个来由背后往往藏着要人性命的真相。
“福子,我捉摸不透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风言风语。太子殿下的是非不是你我能够聊得的。我跟什么人是否有私情,亦或者是我得宠、失宠,都是你议论的,我从来没有承认过半个字。你可知道?”余香努力的在跟福子划开距离,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福子这个巴结讨好的样子,她会忽然想起乐公公。
想念乐公公那张单纯,明媚的笑脸,可是现如今,他却已经不在了。
“姐姐怎么还生气了?福子都是一心为了你着想啊。”福子急的要命,在他心里,余香那早晚会成为储宫的女主子,所以他卯足了劲儿,巴结她,奉承她,为什么余香不吃这一套?
自打余香受伤后,福子一日三顿的给余香送饭,这事儿可没人逼着他做,那是他自愿送的。可是这余香也总该领他一份情吧,认识到他是真心想交下她这个人吧。
福子就是不懂,为什么自己的师傅达公公从来不用巴结任何人,在主子面前也时常能说得上句话。他想着,这应当是功夫,铁杵磨成针,自是早晚能练成的。
他希望余香得势,无非也是想给自己日后寻个靠山。安贵妃是宫里的老人儿了,哪里会在意他这么一个新入宫没两年的小公公?那孟良娣眼光又高得很,他想巴结怕是也困难。相比之下,也就只有这余香,与他一样都还是宫侍的身份,现在结交了,他日若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会真的不给他一个面子,这岂不是十分聪明的举动?
但是余香还偏偏就对他的奉承不理不睬,哼,你也没什么可骄傲的,太子爷现在一心都在安贵妃身上,怕是真的要借着这机会,升安贵妃为太子正妃了。到时候,哪里还会容得下你的存在?
福子这么想着,咧嘴干笑了几声,离开了绣梅馆,心里却在盘算着,是否还要将未来前程的赌注压在余香身上。
将房门关上,余香坐在桌子前发呆,百里苍兰跟她有私情,这种话竟然也会被人传出去?说实话,得知太子知道这件事,她心里竟然还有那么一丝窃喜,如若太子揪着此事不放,甚至来质问她,是不是就表明太子在吃她的醋?
如果不是在乎,谁会闲着没事儿,管她跟别人有没有私情呢?
余香从床底下翻出一只布包袱,那布包袱里只有一个木盒子,就是太子在她生日那天送给她的那一只。
她将那木盒打开,望着里面交缠的两缕发丝,眼圈竟然红了。
她现今所处的地方,离太子的正殿不过数百步的距离,可就是这么近,她也过不去。
如若太子不曾传唤,她根本就没有再去正殿的的理由。
她是众人眼里那个口无遮拦,大逆不道的人,她违反了这宫中的身份和规矩,说出了不该说的字眼。在他人眼里,那五棍仗刑是对她的严惩。可是在她自己眼里,每日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却无法相见,才是对她真正的惩罚。
无论平日在人前,她装出一副多么理智懂事的模样,可是一个人独处时,那周围扑面而来的寂寞似乎要将她吞噬。
令余香没有想到的是,这样孤独无人问津的状态持续了整整七天。
她在这绣梅馆中成为了一个被人遗忘的人,福子不再来给她送饭,随之替换而来的是正殿平日里除尘的小公公。那人不多话,送完饭就走,也不会多问些什么。
这七天里,她不知道外面发生过什么。阿梦自从那日一走,再也不曾来这绣梅馆探望她,也不知道那几张写满词曲的纸张能不能让孟存菲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