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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我从楼上移步而下四层之时, 王荀已经带着几个心腹手下在勘察现场了,而原本被拦腰截断的木梯也被人临时放了座轻巧的木梯以便人员上下。
我提着袍角, 蹑手蹑脚地从哪临时搭建的木梯上一步步走了下来。
王荀此时正盯着那被黑衣人炸出的窟窿查看了许久, 伸手一抹,一层奇怪的黑色油脂粘在手指处,随手捻开后又放在鼻间闻了一闻……
“王将军, 可有寻到线索?”
王荀兀自沉吟, 陡然听我在身后相唤,旋即转过身来向我躬身行了一礼。
“高御史容禀,这碳灰之中,似参有石脂。”
石脂易燃,焚烧之时现黑火, 气味难嗅且不可以水灭之。
“石脂?”
石脂亦叫石漆, 有载:延州高奴县有石脂水, 水腻浮上,如漆,采以膏车及燃灯,极明。
“□□等物再加上石脂, 竟会有如此威力, 着实是令人惊异。”
一想起不久前那番骚动,那黑衣人不过掌心大小的黑丸, 点燃后便能将塔内一角生生炸出一个半身人等高的窟窿来, 实在不难想象若是有人能将其改良, 威力实在非同小可。
其实此时便已经有了□□的文献记载了, 而□□的出现,还是源于道家的炼丹之术,炼丹书中有提及用硫磺、硝石、雄黄和蜜一起炼丹失火之事,这便逐渐有了□□的称谓。
“高御史也知道石脂么?”
高辰身为世家子弟且高韦又身负军职,会知道□□倒也不足为奇。只是石脂却并非一般人都知道的,一念至此,王荀也不禁对眼前这位年轻的御史另眼相看了。
王荀的这一问有些奇特的意味,我嘴角微扬,随口回了一句,道:
“因其可制墨,故而知之。”
作为一个书生,对研墨之事知晓一二,似乎也是无可厚非。
“那王将军以为,盗宝之人该往何处去了?”
王荀可以那么快追到这里来,可见他的本事确实非同一般,所以有些事情可以略不过提,而有些事情是无需隐瞒的。
毕竟在这洛阳城中待了快二十年的人,还有谁能比此人更了解洛阳城内的一切呢?
王荀拱手而立,淡然一笑,随即恭敬言道:
“高御史早已知悉,又何须王荀赘言呢。”
既然知道石脂来历,那自然也便知道了盗宝之人从何处来了。
我忍不住轻笑两声,不禁感慨言道:
“王将军非平凡人,高辰今日始知也。”
高辰如此看得起自己,令王荀也是颇感意外。
“王荀不过是靠着官身来躲避江湖恩怨的一介浪客罢了。”
王荀此言,便是不想再提及过往之事了。很多人都有不能对外人言及的过往,我自认不是个好管闲事之人,自然也知道适可而止了。
“官场终究是令一方波折丛生之地,不适合你。”
最后,对王荀我也只有淡淡的这句忠告了。
王荀知我所言何意,心领神会,未再多言,只是微微颔首。
也在此刻,琬儿蒙着面纱,缓缓从楼上度步而来,我忙不迭移步前去相迎,唯恐那临时搭建的木梯不牢靠。
“你们的事儿,可都谈妥了么?”
待琬儿平稳落步到我身边,我才稍感安心了些,耳边,是她轻声带着俏皮的询问。
我微笑的点了点头,这王荀确实是个有趣之人呢。
“末将参见燕王殿下。”
王荀见到琬儿时,却并未因她女儿之身而感诧异,恭敬行以军礼,以表敬重,那是他对燕云龙骑卫统帅的敬意。
“王将军不辱使命,琬儿这厢代驸马先谢过将军洛阳城钟多方救护之情了。”
琬儿三言两语间,恩威并施,王荀也不禁有后背发凉之感,忙恭顺言道:
“不敢,此乃末将分内之事。”
琬儿微笑着微微颔首,毕竟洛阳之事,还需掌控主动,这般进退才能自度。
看着眼前此景,连我也不禁微微感慨,从琬儿对王荀的态度上看,这王荀参与到这棋局中甚深,只怕是很难脱身了……
这话音刚落,乾天师兄也缓缓走了下来。
王荀的目光在瞥到此人之时,不觉开始警惕不安起来。
也不怪王荀会如此了,因为乾天师兄与生俱来的那份气度,就已经与常人不同了,更何况这位传言之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洛阳之主,便是王荀奉命苦心孤诣探寻多年之人,即便此刻他无法确认此人真正身份,可却也依然能感觉到此人极为特别。
而王荀在官场与江湖浸淫多年,每每看人的第一感觉极为准确。而眼前这个人给他的第一感觉是:危险。
……
“末将敢问,这位公子是……”
言语间,王荀的手已经习惯性的摸上腰间的佩剑了。
乾天师兄恰好走下楼来,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也直视着王荀……
气氛有了片刻间的凝固。
琬儿反应最为敏捷,忽地笑着言道:
“这位萧先生从明日起,便是高御史幕府中首席幕僚……”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不知?
此言一出,我顿时瞠目结舌,一脸不可思议的望向琬儿,不觉脱口反问:
“何曾……”
这话还未说出口,便被琬儿不着痕迹腰间掐了一把,意思再明显不过,便是不许我提出反对意见。
我这回算是真切尝到有口不能说的苦楚了,因为我知道,这回琬儿是认真的……
“原来是萧先生,王荀失敬!”
听到琬儿亲口所言,王荀再有疑惑也只能姑且作罢,收回了手改为拱手作揖了。
“哪里,萧某虽身为一介布衣,却也听闻过王将军大名,今日得见将军风采,果然名不虚传。”
乾天师兄倒是一副赤诚模样,与他一介布衣的身份极为贴合了。
“萧先生谬赞了。”
王荀旋即拱手退到了一边。
“时辰不早了,王将军可已安排好了下榻之处?”
我终是忍不住出言,只想要尽快结束这段对话,好与琬儿有独处之时,我有话要对琬儿说。
“以按高御史所言,早已吩咐下去了,今夜便委屈诸位下榻寺庙禅房。”
“极好。”
我赞了一声,旋即拉着琬儿的手,便想直接下楼出塔而去。
身后,乾天师兄笑着言道:
“明日,属下便至府衙向高御史报到了。”
闻言,我不禁双脚一抖,差点原地摔倒,忙不迭摆了摆手,言道:
“萧……萧先生乃大才,只做我高辰的幕僚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不如……”
“诶,能成为高御史账下幕僚,乃萧某求之不得之事,今后萧某愿尽心竭力辅助高御史,以报答御史知遇之恩了。”
这段说辞说得是情真意切,真真是令人拒绝不得了。
我的目光都不禁露出无奈而沉闷的色彩来了。
“今日天色已晚,萧先生想来也乏力,先安置吧,其他事情明日再议。”
牵住了琬儿的手,我便与琬儿头也不回的下了楼出了塔。
……
待回了休憩禅房,洗漱过后,琬儿便早早地躺回了榻上,似乎只真的累了想要早些安置。
可我脱了外裳坐在了榻边,却迟迟都没有进被窝里去,因此有事儿今晚不说清楚,今夜我肯定是睡不着的了。
轻轻推了推琬儿,我催魂一般的唤着她。
“媳妇儿,媳妇儿……”
未免琬儿当真睡着不理会我,只能我先厚着脸皮去纠缠她了。
最后琬儿被磨得烦了,拗不过我,便转过身来看着我,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师兄……哦,萧先生,他,做我幕僚之事可否再议?”
“他竟还是你师兄么?”
琬儿不知为何,竟然开始顾左右而言其他了。
我一时结舌,难不成琬儿这都吃醋么?
“这,你不是都知道么……”
我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琬儿肯定是知道的啊,阿姐都唤乾天师兄的,聪慧如琬儿,既然知道师兄同阿姐的关系,自然也能知道师兄与我的关系了。
“我不知道啊,你从未同我言过,我如何能知晓?”
言语间,不但耍滑还有些越来越浓的醋味。
我不禁浑身有些发抖,也不知是不是冷的,虽然这禅房内有地龙便是了。
“这,这都不重要了,我们说的是他做我幕僚之事……”
我忙不迭的想要一言带过,因为心里知道再纠缠这个问题可是要出大问题的。
“他除了是你的师兄以外,你们还有什么关系么?”
冷不丁的,琬儿突然计较起来了。
我心下发怵,大感不妙啊,想也没想,就一脸否认的表情,激动得说道:
“哪还有什么其他的关系了?!”
目光都开始飘散了,就是不敢盯着琬儿的眼睛瞧。
琬儿一眼便看出我在撒谎了。
“哦,是么。”
旋即琬儿又躺回榻上去了,转过身去,不再看我。
她,这是生气了么?!
媳妇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我立马跪倒在她身边准备谢罪,谁教我一时心虚,竟然对她说谎了呢。
可,我总不至于将与师兄曾有过婚约之事就这般随意说出口吧,怎么说话啊,说出来后会有什么后果连我都预料不到,想想都觉得可怕……
最后,我怂了,还是不敢开口说实话。
“媳妇儿,你,生气了?”
我保持着扣头请罪的姿态,见她不理我,便不要脸的用头顶去蹭她。
琬儿知道我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这样闹腾下去今晚谁都别想睡了。
“不生气,困了,睡吧。”
说话的语气都淡淡的,肯定是很不开心了。
这回我是怕了,怕她心里真有了什么疙瘩和不痛快,连忙扑了过去,将她压在身下,心急的说道:
“就算我同他有过婚约,可那都已经是过去之事了。更何况,我试过了,非卿不可的!”
一时间,空气似乎有些凝滞。
“高辰,你刚才说什么?”
琬儿一声冷冷质问,旋即我还没弄得怎么回事,就被她死死地压在了身下了,双手都被她死死地扣在了床头,现在是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了……
诶,我刚才一时心急口快,都说了些什么来着?
我惊恐的发现,此时此刻,我的脑袋里竟然一片空白,可眼中尽是琬儿那越发冷若冰霜的姣好面容……
“我,我刚才说,说了什么来着……”
我都没有发觉,自己说话都开始打起哆嗦来了。
“婚约……还试过……嗯?”
琬儿脸上的表情,着实是骇人的紧了,顿时一些恐怖的画面落入脑海,我突然害怕会不会被受了刺激的琬儿给凌虐得不要不要的。
“不,琬儿,你,你先冷静一下……”
“高辰,看来是我太过纵容你了啊。”
这一言不合,琬儿不但动口,还动起手来,我根本就招架不住。
“不,琬儿,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不可啊……”
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冲动是魔鬼啊!
可我却并没有拒绝她的举动,反而还听之任之了。
我这样算不算是欲拒还迎,嘴里说不要,可身体却诚实的紧……
因为我就是喜欢她的触摸,温暖而又让人迷恋啊!
感觉到了我的变化,琬儿有些激烈的情绪也逐渐开始平稳了下来,看起来她方才也有一刻是失去理智了的。
琬儿就这般低头俯视着我,目光是柔情与怨气交杂的,还有几分丧失理智的懊恼。
我知道,琬儿她是伤心了,这是我的罪过了。
乘着琬儿松开了钳制着的我的手,我便忍不住伸手去好好抚摸着她的脸,嘴角不禁有了一丝苦笑,我这媳妇儿啊,生起气来果然是十分的可爱的。
“你怎么就没有好好的听我把话说完呢。”
边说着边将她温柔地抱回了怀里好好呵护着。
“我的身体和心都已经刻满了属于你的印记了,此生啊,真的已经是非你不可了啊!”
琬儿脸上的愉悦的表情代表着她对我的这段话满意得紧。
“是我的人,谁也抢不走。”
耳边是她略显霸道而又不容置喙的宣判。
随即她随手一拉便将棉被拉了过来,将我们两人紧紧地裹在了一处……
今晚,果然是月圆花好之夜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