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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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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身在广州,没有亲游广州花展有小小的遗憾,但那一年的春节是张珏过得最踏实的一个春节。

    姐姐张晴早早请了年假,坐月子那会照顾得很周到。月子坐出来,她竟长了一点肉,脸色也红润多了。因为妹妹和侄儿尚小,张晴夫妇决定这个春节都不回老家。

    张晴他们夫妻俩租的公寓是套老公寓,左右领居也都是老住户了。所在的小区有点破落,周围的围墙只残留着几截。但这里绿化很好,即便是冬尽时节也是郁郁郁葱葱,绿意盎然。纵横交错的小径和紫荆树下的长椅是很有吸引力的。张珏就深受诱惑,她常在阳台那看着,心怀向往。可姐姐就不大让她下去,下去走走也很快喊她回来。

    “都出月子了,为什么还不让我出去。”

    “理由很简单,这里是五楼,你刚恢复上上下下还不大方便,还有就是你有了美丽的羁绊,不能随心所欲,为所欲为了。”

    张珏看着姐姐,听出她话中的揶揄,就很烦姐姐。

    “姐,你这巴掌大的地方整天这么对着,不烦啊?”

    张晴的住处两房一厅本来就小,虽然不至于什物乱扔,但也是努力收拾的结果了。现在又加上张珏母子的,空间就更加狭小了。

    “还有姐,你说姐夫是不是抛弃你了?他就跟他的‘小情人’去看花展,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

    南方的冬天仿佛越来越短了,才翻了几次冷锋就开始暖和了。冬日阳光是慵温的,尤其是午后。张珏喜欢穿着睡衣,慵懒的倦在藤椅上,午后的阳光会爬上她的肩,宠着她的脖子。假如没有人陪她说话,她就会小憩一会。可往往在这似睡非睡间给一种零碎的思绪占据着。刚开始绵绵的很舒服,慢慢就变了样,变得凌厉了起来,像潮水一样汹涌着将她淹没。她抵制不思念的绵长,就想着逃避。她无法对姐姐诉说。姐姐虽对她好,可不懂她的心思,总以为总要出去,呆不住是性子使然。

    张珏觉得跟姐姐聊天是天下最无聊的事情。像美酒在手,找不到酒友,小酌可以,无以寄情。姐姐没有经历过感情的起伏,遇到丈夫之前,感情一片空白。因为家境极端困难,一毕业出来,就一直拼命地工作,拼命的赚钱,她不敢分心,十分低调。因为她知道她若是不够努力,弟妹就得辍学。直到遇到现在的丈夫。他是她的初恋,也是她的唯一。他大她好几岁,但稳重如山。她倾心于他,把自已托付于他。婚后,一路走来,他也始终如一,对她疼爱有加。所以张珏认为姐姐只专注于生活,没有受过感情的伤害和挫折,根本不理解什么是情,什么是爱,更不会安慰人,抚平她心中的创伤。她恰好想有人安慰,帮她抚平心中的创伤。

    直到多年以后,丰富了阅历,张珏才明白,其实生活才是情感的福地,情感的诞生,兴起与衰败都离不开它的滋养。姐姐看以无意的爱,也是久久才能感悟。

    张珏因为百无聊赖,所以总想着做些什么,改变一下现状。

    她站在阳台往下看,有杜鹃花爬上了三楼,她趴那仔细看还能看到脆生生的嫩芽。她问张晴:

    “什么时候这楼下杜鹃花能爬到你这?”

    张晴说:“也许永远也到达不了这里。四楼那户人家不懂这花的箴语,一有冒头就剪掉了。”

    张珏心想你们不懂欣赏也就算了,还阻止不让别人欣赏,她说: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不行,得找个时间下去跟他们理论理论。”她把这想法告诉张晴的时候,姐姐笑了,说:

    “你就不能消停消停,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跟勾勾一个样,她老早就叫嚣着要去‘教训教训’人家了。”

    勾勾是张晴的女儿小名,一个同样古灵精怪的小姑娘。仗着父亲的溺爱,常搞得家里鸡飞狗跳。只她在家里就一刻不得安宁。所以她母亲平时都是把她丢在全托。人家小朋友幼儿园多数是放学了就可以高高兴兴回家“疯”了去,她还得呆在那不得自由。她不止一次的抗议都给母亲压了下去,父亲又总是听母亲的,所以她“恨”母亲的同时把父亲也捎上了。一到假期就野马脱缰了,撒欢儿整日不见个人影。今天缠着拖着父亲带着去看花展,这会刚回来。她刚一回到家,就被大姨子叫了去。

    父亲虽捧她若明珠,但也不会顺着她的性子,要天上的星星月亮就去搬梯子。母亲就更不用说了,每天想着法子“折磨”她,十八般手段只为收回她身上的野性。只有这大姨子最合口味,随她疯陪她闹。她挣脱了父亲的手,扑到大姨子那。听到大姨子说要去“对付”楼下的,顿时来了精神。她大眼睛瞪着张珏,一脸期待地问张珏:

    “现在就去吗?”得到肯首之后,便满屋子里找“武器”。大喊大叫,满屋子里乒乒乓乓,张晴愣是没有来得及阻止住她。张晴要去拎勾勾的后领,追得勾勾上窜下跳,满屋子里啊啊啊鬼叫。张晴追不上,看到丈夫从花展买回来一束花,就去把花接了过来。看丈夫换了鞋,脱了外面的夹克,便又把丈夫的外套接了过来。丈夫笑着说:“你去找个大点的瓶子过来,我来收拾她。”然后又轻拍张晴肩膀说:“去吧。”

    张珏凑了过来,对姐夫说:“收服个泼猴还用得着你如来出手吗?姐夫……”张晴把花往她怀里一送,挂外套和找花瓶去了。

    就这一小会勾勾已经找来了两把“武器”:一把鸡毛掸子,一把通厕搋子。张珏看她蹑手蹑脚沿墙走来,便乐呵呵的对她说:

    “来来来,给鸡毛掸子我,一会我攻上,你攻下。”

    但半路勾勾给父亲截住了。父亲对她说:

    “咱们在路上怎么说来着?不是说好的你要请教爸爸学插花的吗?今年咱们要送最特别,最美的礼物给妈妈不是吗?怎么,说好的话,要反悔?”果然一物降一物,父亲的语气不容置疑。而且很快父亲描述的插花世界就把她吸引住了,不一会勾勾就“缴械”了。

    “真没骨气,”张珏恨恨地说:“这么快就投降了!”。张晴找来了花瓶,过来,说:“净胡闹,这大过年的就知道跟勾勾瞎折腾!”

    张晴的丈夫是一生意人,人长得人高马大,脸上线条有点粗,乍看之下有些粗犷。实际上他温文尔雅,随和又心思细腻,是真正有内涵的人。他的生意刚起步,很艰难,也很忙。常常要忙到凌晨才回来,但哪怕有应酬,他也从来不在外面过夜。怕三更半夜吵醒妻子和女儿,他常常在沙发上将就一晚上。现在妻子妹妹过来住坐月子,占了女儿的房间,女儿占了他的位置,他干脆就搬到大厅的沙发上睡了。还好现在是春节期间,大部分人都返乡过年了,整一个广州都空荡荡的,很多行业都停顿了下来。他也没开工,享受难得的清闲。

    他对付女儿很有一套,对女儿同样是严厉,张晴是越骂女儿越粘,越责备越调皮捣蛋。他就从没打骂过,吼过女儿,但女儿就是怕他。他说话虽然很温和,声音低沉,但自带威严。女儿不肯做作业,母亲千般手段用尽就是不肯就范,但只要父亲在身边,就是眼里噙着泪水,也会乖乖地坐下来完成。他溺爱女儿,允许她吵闹,调皮捣蛋,但教育方面从不含糊。女儿还不到两岁半他就把她丢到幼儿园中班。现在女儿才读大班,就开始到处物色小学了。平时也很注重律已给她做榜样,从接人待物开始潜移默化她。

    所以勾勾从来都不敢在父亲跟前娇纵。她乖乖去学插花去了,再也不提楼下之事。很快就传来父女的笑声。

    张晴有一点非常敬佩丈夫,他好像什么都懂,什么都会,什么都难不倒他。所以只要是跟丈夫在一起,她就感觉很舒适,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做,丈夫会办得妥妥帖帖。她说她现在都不大敢出远门了,因为她也不确定自已能不能照顾好自已,会不会把自己给弄丟了。她说这也许就是幸福的后遗症吧。所以丈夫说让她去拿花瓶,她就知道这事妥了,女儿不绝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这里虽然吵吵闹闹,但很温馨,是一个教科书式的家庭。所以张珏喜欢这里,无论是工作上遇到麻烦,还是感情上遭受了创伤,她都会逃到这里来。她知道家里不是她的避风港,这里才是。每次过来她都要跟勾勾抢房间,而这次勾勾输得最彻底。

    勾勾趁大人不注意总爱捏表弟的小脸来泄气。她还是不甘心,她找到张珏跟她说,姨姨,姨姨你喜不喜我嘛?张珏说喜欢啊。我漂不漂亮嘛?你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女孩子,每次有月亮跟你在一起,我都是看你都不看月亮。她说,太好了,你看小弟弟占了我的床,我要跟他誓不两立,我这么漂亮要跟你睡,他那么丑,你叫他睡阳台。张珏给了她白眼。

    张珏就喜欢跟勾勾闹,打打嘴仗。小妮子的笑声是有魔力的,它能使她暂时的忘记过往,忘记忧伤。一旦静下来,她的脑海里就会下意识地回放过往的某个片断,弄得她心神不宁,悲伤不能自已。

    现在大厅只剩张珏一个人在,张晴一家人的笑声从屋里传出,她不禁有些落寞。她踱到阳台那,俯身抱起熟睡中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