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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和十九年五月二十七日,帝都凤华,宫城。
秦羽涅与笛琛还有大军汇合之后,便立即前往宫内面见皇帝,向其述职。
因此次祸事涉及朝中大臣参与其中,所以秦羽涅在入宫前遣人以密函的形式请示皇帝,经允许后便一并将月浓姑娘与钱宴从前的门客带入宫中。
日傍九霄,宫阶漫漫,直射的光晕在议和殿飞翘的金檐边穿梭往来,玄黑的描金龙翔九天旗帜迎风招展,宫人们分别序列两旁,肃穆庄严。
秦羽涅与笛琛进殿时,皇帝已端坐于殿上等候。
“儿臣拜见父皇。”
“臣笛琛拜见皇上。”
二人皆行礼惨败,皇帝免去他们行礼后,他们便将自前往博义赈灾的全部过程及中途所发生之事尽数启奏。
“启禀父皇,此次于博义赈灾,一来控制水患,疏通河道,使百姓得已回归往日的生活。二来儿臣彻查了此次水灾空前严重的重要缘由,发现那博义刺史钱宴竟与山中匪寨勾结,因听闻大乘寺僧人传言玄天令在那伏龙山中,钱宴便与那匪寨密谋联合挖山掘土,在伏龙山中寻找,而致山体多有滑坡塌方,巨石泥沙淤积河道,使得此次灾祸愈发不可收拾。”秦羽涅字字句句将源头一一讲述与皇帝。
皇帝听闻神情渐变,面色沉郁,“可有与那僧人对峙?他为何放出此消息?”
“回父皇,待空音方丈清查寺中僧人时,发现那名谣传此消息的僧人已死于非命,且并不是他寺中僧人。儿臣此前与空音方丈猜想,或是那钱宴本就已听闻伏龙山中或许有玄天令,而又不可公然派人前去寻找,便出此计,派人伪装成大乘寺弟子,散布谣言,此后又假借在山中逮捕那因要寻玄天令而任意挖掘的匪寨之人进入山中,实则与他们一同在山中寻找。”顿了顿,“如此一来,即便是事情败露,他也可全身而退。”
“那你可有查证此事?”
“儿臣后来被绑至那匪寨,却不想那匪寨的头领领着他一众手下归降,将实情具告知儿臣,确如儿臣所料。”秦羽涅又将自己被那伙匪贼掳走的经过详尽述来,“那伙匪贼诚意归降,儿臣已将他们收监,待父皇发落。”
皇帝点点头,“那么那钱宴呢?你既然已经查实了他所犯罪证,可有将他一并拿下听后处置?”
“回父皇,当日被绑至匪寨中时,曾有九幽圣教派人来刺杀儿臣,不过未曾得逞。她逃走之后,儿臣方才从赶来的苏越等人处得知那钱宴与他家眷及府中人等皆已死。”皇帝听后大惊,秦羽涅又接着道,“儿臣返回后查看过钱宴等人身上的伤口,与那大乘寺死去的僧人一样,均是死于九幽圣教的武功。”
皇帝两道浓眉紧蹙,眸光流转,却不知在思索什么,“你的意思是那钱宴与九幽圣教有密切往来?”
“钱宴一个小小博义刺史,即便是他有此意,九幽圣教也不一定能看得上他。他死在九幽圣教手中,便可证明,有人觉得他那时已无利用价值,而若事情败露,留着他便等于多了个隐患,所以他才会惨遭杀害。而九幽圣教与他并无直接往来,那么他背后必定有权势更大的人在指使他,而那人才是真正与九幽圣教有所往来的人。”秦羽涅条理清晰,逐一分析,“这也刚好可以印证为何钱宴从一开始便听闻消息称伏龙山中有玄天令的存在,这也是他为何能够提前部署并告知地心寨儿臣将会前往博义赈灾,届时让地心寨将儿臣拿住。只是他们未曾算的儿臣并不会轻易被他们所困。”
皇帝将种种因果关联皆串联起来细想,“若是钱宴背后的确更大的主谋,那么你可查到此人是谁?”
秦羽涅眸色一沉,低声道:“可不止一个人。”
“不止一个人?”
“没错,儿臣在博义找到一名证人,她与钱宴在歌舞坊相识,钱宴对其甚是怜爱,曾与她提及过此事,更是交给她一封书信,那书信中清楚地叙述了他与朝廷命官勾结之事!”秦羽涅思及那两人之姓名,便觉怒火中烧,“是欧阳鹤之与云苍阑!”
“什么!”皇帝当即拍案而起,面色如土,惊异不已。似是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父皇可将欧阳大人和云大人请来殿中与那月浓姑娘和钱宴的门客对峙。”
“来人,让欧阳鹤之和云苍阑即刻进宫见朕!”
皇帝遣了人去通知欧阳鹤之与云苍阑,他二人来的极快,身着朝服,不肖一炷香的功夫便已至殿中。
“臣欧阳鹤之拜见皇上。”“臣云苍阑拜见皇上。”二人异口同声,从神情上却看不出有何问题。
“哼!”皇帝冷哼一声,“你们先起来,朕有话问你们。”
二人应声起身,退至一旁。
“此次博义水患,朕派慎王前去赈灾,慎王却在赈灾之时,发现了此水患发生背后竟有人为因素存在,所以特去调查,没想到发现是博义刺史与伏龙山中匪寨勾结,挖山掘土,致使水灾日益加重。”皇帝顿了顿,看了眼他二人,“而调查途中又被匪寨所掳,遭受魔教妖人刺杀,幸未被他等得逞,但钱宴死在了魔教手中,顺势追查,有证人证明你二人与此事有莫大的关联,你二人有何话说?”
秦羽涅半眯眼眸在一旁观看,只见欧阳鹤之倒是一派淡然,颇有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架势,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为何云苍阑会露出慌乱紧张的神情。
“回陛下,臣等不知慎王殿下所指何意啊?”欧阳鹤之神色镇定,全然一副与他无关之相。
“欧阳大人,话可不要说的太早。”秦羽涅眸一凛,皆是冷寒之色,“请父皇传那门客与月浓姑娘进殿与之对峙。”
此时,欧阳鹤之心下骤然一紧,但面上却仍旧未有惊慌。
皇帝点点头,命内侍传了那门客与月浓姑娘,他俩人隐在殿后,此时缓步至殿中。
“你二人将所知之事一一道来。”
月浓与那门客也未见过如此大的场面,皆有些紧张无措,一听皇帝下令,月浓便先开了口,“回皇上,月浓与钱大人是在歌舞坊相识,得钱大人眷顾,时常与之倾诉,他曾将博义水患的缘由告知我听,说是受朝中大臣的指示。有一日,他交予我一封信,说是若有一日他出事了便将那信交给他在通州一位做官的朋友,只是我还未来得及交出,便遇见了慎王殿下。”
“回皇上,草民曾是钱宴钱大人的门客,因受他照拂所以也时常为他出些小计策,从博义水患之事始,钱大人便一直在与朝廷中的一位大人通信,而每次负责收信与回信的人都是小人。大人曾吩咐说那些书信切勿烧毁,留下备日后不时之需,所以小的都收在身边,那日被慎王殿下查到,便悉数交上。”那门客将头埋地很低,几乎贴在地上。
欧阳鹤之听闻后大惊,他从未与钱宴通过书信,皆是遣信任之人前去亲自商议,事事小心,怎会有书信往来?但他此时却不能说一字半句,不然便暴露了自己。
“那书信中所提及的大臣都有谁?”
“回皇上,一直以来与钱大人通信的都是一位叫欧阳鹤之的大人。”
“混账!”皇帝手一拂,满案的奏折官文皆掉落于地。
欧阳鹤之腿一屈猛地跪倒在地,“皇上明鉴啊!臣绝未做过此事啊!”他看似受人冤屈,伏在地上,声音中满是恳求之意。
“认证物证具在,你还有什么可辩驳的!”皇帝怒指跪在地上的欧阳鹤之,怒不可遏。
“父皇,参与此事者绝不止欧阳鹤之一人。”秦羽涅站出提到,“此事还与九幽圣教有关,儿臣曾调查到这朝廷命官之中,与九幽圣教有所往来的,怕只有云大人了。”他冷冷出声,本以为云苍阑会与他狡辩一番,却不想云苍阑也猛然跪下身来。
“陛下!臣有罪!”他此言一出,倒着实让秦羽涅一惊,不知他究竟打的是何主意,欧阳鹤之也显然没有想到云苍阑会有如此举动。
“陛下,此前欧阳大人确实与臣说及此事,并让臣在上朝时与其一同推荐慎王殿下前去赈灾,但臣并不知他用意,只觉慎王殿下的确是此次赈灾的最好人选,”云苍阑声音有些颤抖,似是心中已有惧意,“没想到,后来欧阳大人竟然告诉臣要杀了慎王殿下,臣不禁大惊,劝其无用,欧阳大人让臣为他隐瞒此事,臣一时糊涂啊!求皇上开恩!”
“那你又如何解释九幽圣教一事?”秦羽涅眉峰一蹙,逼问到。
“慎王殿下,您定是看错了,臣从未与什么九幽圣教有关系,与九幽圣教有往来的是欧阳大人啊!”
“你在说什么!你可别胡乱说话!”欧阳鹤之心中大惊,却不想云苍阑怎会一时间反咬自己一口,“明明是你自己和九幽圣教往来密切!”
“这么说,欧阳鹤之你既知晓九幽圣教,便也应知方才慎王殿下等人所说之事!”皇帝走下阶梯,站至案几之前。
“陛下臣不知、臣不知啊!”欧阳鹤之急忙改口,暗自骂自己一时最快,落入了云苍阑的圈套。
“陛下,这是那日欧阳大人与九幽圣教的书信密函,因那密函来时欧阳大人正在臣家中,而后不小心遗漏,被臣捡到。臣早知此事迟早会被揭露,便一直带着身上,方便呈上。”
皇帝让内侍接过递给自己,将那信展开来细看,竟发现上面的确是九幽圣教告知欧阳鹤之刺杀秦羽涅失败一事,他重重地将那信纸掷在欧阳鹤之脸上,怒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解释!”
欧阳鹤之无比慌乱地拾起那信,看着纸上的一字一句,竟乎目眦尽裂,满眼恐慌,难以置信,口中不住地念道:“不会的......不会的......”
秦羽涅此时才算是明白,自己被云苍阑摆了一道。
云苍阑定是早知一旦自己回帝都,那么他与欧阳鹤之的事情便会败露,所以他便先自己一步将欧阳鹤之罪行揭露,顺道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好一招黄雀在后,是自己大意了。
那么那门客的书信,定也是云苍阑早先留的一手,他这只老狐狸,从来就未真正的想要与欧阳鹤之同盟。
“欧阳鹤之,你与钱宴勾结,因轻信谣言而毁坏山林,致使水患严重,坑害百姓性命,与九幽圣教联手毒杀官员,又欲置皇子于死地。你罪该万死!”皇帝厉色凛然,拂袖坐回龙座,“来人啦,将欧阳鹤之拖出去,收监待判!”
“不!不要!是云苍阑!是你害我!所有的书信都是你伪造的!是你让人伪造的我笔迹!云苍阑你不得好死!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宫中禁军很快便前来将他拖住,只听得他的哀嚎渐渐远了,而他临走时看云苍阑的眼神却是千百般的怨恨。
“云苍阑,你明知欧阳鹤之有罪却包庇于他,助纣为虐,朕让你回府反省一月,罚俸一年,罚银三千,你可领罪?”
“臣叩谢陛下不杀之恩,臣领罪!”
“好了,你起来吧,即日便回府反省。”
“臣遵旨,臣告退。”云苍阑一直躬着身躯退至门外,也不去瞧秦羽涅此时此刻正紧紧地盯着他,眸意愈发冷寒。
“昀儿,你此次可有受伤?”待事情解决皇帝想起秦羽涅此前被刺杀一事。
“回父皇,儿臣没有受伤。”他此时已不打算再向皇帝谈方才一事,他已知皇帝之所以愿意就此相信云苍阑,是不愿他一心认定的心腹大乘一日之间皆沦为阶下囚。
云苍阑对于他来说,比欧阳鹤之重要许多。
“那便好。”皇帝欣慰地点点头,“对了,太皇太后回来了,你记得前去拜见。”
此时,秦羽涅神色一松,“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