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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一直将羲和拖在荒海里,不告诉她外面发生了什么,不告诉她青华怎么样了,等到事后风平浪静恐连后悔的余地都没有。到时候,羲和又会不会怪自己一直瞒着她呢?
流锦想了半晌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云烬逻辑比较灵活,先出声道:“阿娘她、她和我阿爹闹矛盾了!”
羲和手指拈着酒杯,闻言倒没有多大的反应,闲适地晃动着酒杯,里面的果酒也跟着轻轻晃动了起来,溢出一股子清淡诱人的酒香。羲和挑唇笑:“这小打小闹不是常有的事么,阿妹完全不必放在心上,想必不过几日火夕就会来主动接你认错了。”
流锦打了下嗝,迷蒙地问:“阿姊,要是有一天我做了让你伤心的事情,你会不会怪我啊?”
羲和想了想,似笑非笑道:“能让我伤心的事总共没几样,你能做出什么来?”
流锦闷声不答。一阵夜风轻轻拂过,将果酒的清香飘出很远。
眼下还没入夏,夜里有几分凉意,但夜色却是十分晴朗的。喝酒喝了有一阵,一直霸占着羲和的秋千的紫微,咂吧了下嘴,眯着眼睛看着随风攒动的树影,懒洋洋地笑道:“天后娘娘甚少如此多愁善感。娘娘与茹亦之间的情意甚笃仙界皆知,天后娘娘何须这样介怀。”
玉羡应和:“帝君说得甚是。”
(五)
紫微便笑眯眯地看了侍酒的玉羡一眼,伸出手里的酒杯,示意玉羡帮他添酒。玉羡自然很上道,恭恭敬敬地为紫微添酒。稍稍欠身的动作,修长的手拎着酒壶,琼浆玉露流泻进酒杯里,玉羡的动作做得十分完美得体,让人赏心悦目。
可能流锦也是怕自己喝多了说得多,羲和的果酒窖藏了有上百年,不能大意。因而与羲和喝酒的时候,流锦还是留意了些,喝得比羲和少些,也醉得比羲和轻些。
流锦还没说胡话,羲和就先开始说胡话了,也不顾及还有紫微和玉羡在场。
羲和垂着双目,看着手里的酒杯,一轮清月透过荒海的海水,洒了些月光进来,倒映进羲和的酒里。她叹了口气,道:“阿妹,我觉得心里空得很。醒来以后就这样,不知道是怎么个毛病。”
流锦“啊?”了一声,道:“出了感到空以外还有别的吗,有没有感到痛呢?”“这倒没有”,羲和道,“就是总觉得我忘记了许多事情,唔是许多我不该忘记的。有关我和寤华的。”顿了顿她又看向流锦征求流锦的意见,“你说寤桦这几日既然很忙没法过来,我过去找他会不会好一些?那样他会不会觉得麻烦呢?”
顿时流锦一听,脖子都急粗了,但有紫微和玉羡同时给她使眼色,她才努力再努力淡定下来,道:“我觉得罢,眼下你不应该去找他。男人忙起来是不喜欢被人打扰的,就好像火夕,一开会我就不会去打扰他,一与仙家们商量正事我也不会去打扰他。这样才能和谐。”
羲和侧头睨着流锦,嘴角噙着笑,眼里闪着八卦的意味,凑近了道:“既然你说得这么和谐,那为什么火夕还要和你闹别扭?来,阿妹说给我听听?”
流锦求助性地看了紫薇和玉羡一眼。紫微和玉羡就都不再给她提示,一个低头赏酒一个去照顾盆栽,委实没有义气。还是云烬不离不弃,小声嘀咕:“阿娘你就随便说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流锦想了想,僵着面皮看着羲和,问:“阿姊真的想听?”
羲和点头。流锦想起昨晚自己被火夕欺负得毫不凄惨,索性豁出去了,凑到羲和耳边道:“还能有什么别扭,我们就只有那个方面,不和谐。嗯十分不和谐。”
羲和不明不白地挑眉:“哪个方面?”
流锦脖子再粗,道:“就是、就是那个方面,你知道火夕是男人,难免火旺一些需求多一些,但我没有他那样精力旺盛......”说着就去瞅羲和的脸色,见羲和仍旧一副懵懂的模样,不由得一提醒,声音就大了些,“就是小说里讲男女的那个方面你懂了没?”
这一提醒太到位了,羲和虽没体验过哪个方面不和谐,但小说看得多,流锦这样一说她顿时就能明白,长长地“哦”了一声。
(六)
眼看着天色暗了,羲和半醉不醉,紫微喝完了酒也起身准备回去,羲和留他在荒海歇一晚他也不留,道是过两日再来。临走时,羲和很懂人意地让玉羡挖两坛果酒出来让紫微带走。紫微满意地看着玉羡拎着两坛还带着泥土气息的果酒,并没有第一时间伸手去接,而是转身走在前面,玉羡自然要随后跟上。一直到荒海出口了,紫微才转身过来笑看着玉羡,伸手去接过两坛果酒,道:“辛苦你了。”
玉羡温温沉沉道:“臣下应该的。”
还不等玉羡伸回手,紫微另一只手就搭在了玉羡的手腕上,使得玉羡惊了一惊。紫微眯了眯眼,挑眉道:“从长乐界里带回来的病根,不那么容易好。你不在意也就罢了,在意的话可以来北极,我帮你治好。”
玉羡不着痕迹地抽回手,恭敬地退了退,道:“怎敢劳烦帝君。”
“也罢”,紫微不在意地温和地笑,“你若是这一时半刻就想开了也就不是玉羡了。”转身渐渐走出了荒海,声音自空气里传进玉羡的双耳,“等你想通了再来找我。谢谢你帮我挖的酒,不用送了你回去罢。”
园子这边,流锦与云烬也收拾着回去自己的园子了。原本流锦是打算与羲和同睡的,羲和的床榻宽敞,再容纳一个小云烬也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云烬自以为比流锦更严谨,生怕在睡觉的时候流锦暴露了不该暴露的,也就硬要拉着流锦去昨晚的园子里睡。
一下子,园子里就只剩下羲和一个人。一垂头,无疑间竟看见地面上有一个皱巴巴的小纸团......
等到玉羡送走紫微回来以后,园子了也依旧寂寞地遗落着那只半开半合的纸团,整个园子哪里还有羲和的影子。玉羡眉目一凝,下一刻转身就向外跑去,将整个荒海都找了个遍,最后气喘吁吁地停在了流锦与云烬的园子外面。
羲和懒洋洋地走出荒海的时候,夜色正浓,清白的月光洒在海平面上要比水下面要明朗,放眼望去一片宁静。羲和眯着眼睛,随意抬手撩了一下肩后的长发,转身离开了荒海。
整个人异常安静,带着淡淡的酒气,几乎能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东极仅仅只需一日的时间,就将能发的喜帖发往四海八荒的各个仙家手里。且两套喜服也已经制定好了,一套送往了妙严宫,另一套由素墨亲自送到连梓穆的手上。
彼时冷冷清清的园子里正点着幽黄的灯火,梓穆一个人坐在房间里,认真地做着一件事。东极有那么多山,她独自一人去山上逛的时候也没人会管她,她在山里会发现一些自己在长乐界也见过的花——凤仙花。
(七)
长乐界气候虽干热,养这样娇弱的花不容易。但伽瑛族所在的那片绿洲,只要小心照顾着还是能够养得活的。
凤仙花是一种美丽的花,梓穆也是在长乐界生活了十几年才晓得这样漂亮的花朵可以在指甲上涂上同样漂亮的颜色。后来长乐界的女子兴使用凤仙花涂指甲,尤其是在女子大婚之前,无论如何都是要涂一遭的。
眼下,梓穆坐在桌前,就着昏黄的光,就拿那凤仙花涂染指甲。明日,是她大婚,她要涂得很好看才是。
现在回想起来,当日圣姑说得没有错,与她有缘的不是伽瑛族人,而是一个外来人。她能遇上青华,就是与青华有着那样的缘分。梓穆觉得自己很幸运,终于能够如愿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只要想着这个美好的结果,先前饶是受再多的苦做再多的错事,也都是值得的。
梓穆一改前几日的悲苦,也不再随时眼角都啼泪,而是眉目含笑,双颊嫣然,回复成当初在长乐界里的那位时而爱笑的甜***,充分流露出少女出嫁前的娇羞女儿形态。
梓穆手里拿着凤仙花,细致地将自己的十指都涂满,颜色很鲜艳,又带有一丝妖娆。等到将十指都涂好了,她便等着指甲干透。那样色泽也就不会轻易掉落。正好这时,房门被人扣响了。
梓穆忙走到门边去开门,一看却是一身黑衣英挺的素墨,不如往日的面色温润,眉目清然几乎是没有什么表情,手里捧着一叠大红嫁衣。
“大师兄。”梓穆很乖顺很娇柔地唤他一声。
素墨淡淡看梓穆一眼,道:“你不用叫我大师兄。这是今日新裁成的喜服,我给你送来。明日你就穿这个。”
梓穆看着那嫁衣,是绯艳绝伦的颜色,她便是要穿着嫁衣去嫁给她的心上人。脸上带着羞怯的笑意,伸手过去如视珍宝、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不忘道一声:“谢谢。”
素墨没有在梓穆的门前多作停留,什么事情也都没有交代,就像来时静悄悄的那样又静悄悄地离去。等到梓穆回过神来的时候,门前哪里还有素墨的影子。她都还没有来得及问明早要什么时候出房要去什么地方看见青华和四方而来的宾客。
不过算了,明天很快就会到来,到时候她再去问就是。梓穆抱着嫁衣一会儿一会儿地出神,心想着青华跟自己一样穿上喜服的时候会是个什么样子。那一定是丰神俊朗风华无双,依旧冷冷清清,而那样一个冷冷清清的人却愿意娶自己为妻。她终于能够如愿嫁给她的老师,只是这样想想梓穆就觉得很开心,开心地合上房门将嫁衣铺在床榻上,然后解开自己的衣裳想试一下自己穿上嫁衣是什么样子。
梓穆穿上嫁衣的样子很美,她本就生得甜美,有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扬起双唇笑,铜境里的妙龄少女也便对着她笑。
(八)
突然有一刻,梓穆她很想见到青华,很想让青华第一个看到自己穿上嫁衣时的样子。一有这样的念头,梓穆就会控制不住自己,俏皮地提着裙摆就往外面走去。妙严宫对于她来说相当高,那样高长的台阶可能她爬一晚上也爬不完。但是那又有什么所谓,只要她能快些见到青华那就爬一晚上。
只可是,最终梓穆没能爬完妙严宫长长的阶梯。
当夜月色明朗,阶梯往上像是一条银白色的丝带,静谧美好。绯红的裙角落在那银白的阶梯上,十分醒目。梓穆便一步一步往上走。
只是当她好不容易走到一小半的时候,忽然一道风往身后卷来,拂乱了她的长发。裙角也随之翻飞不止。
悠悠的龙草暗香,飘散在了空气里。
梓穆一仰头,浑身陡然震住。
她阶梯的上方,竟立了一抹高挑的人影。在月光下显得暗色的束腰裙裳,长发袭肩,正垂着双眼睥睨着自己,目光深邃无边,眉间的额印冷丽妖娆。不是羲和又是谁。
而羲和的手里,提着一柄寒光闪闪的琅铘剑。多久她都没拿剑了,手里竟有些生疏。
紧着喉咙默默无言对视了半晌,梓穆张了张口,才终于艰难地道了一声“羲和姐,你回来了啊?”看到羲和的剑,她有些害怕。
“嗯,我回来了。怎么,你不开心吗?”羲和安沉着神情,淡淡勾唇,笑意未及冰冷的眼底,“族长好能耐,也能在有生之年里走出长乐界。”眯着眼睛审视着梓穆,平素收起来的君上架子眼下展露无疑,高高在上,再也不是在长乐界的时候梓穆能够轻易靠近的羲和姐。同青华一样,梓穆也只能仰望她。她与青华,才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高度上的人。羲和将梓穆上下都扫了一遍,道,“这身衣裳不错,这是要穿着半夜跑去青华帝君那里迫不及待地给他看么?”
忆及往事,梓穆垂头,声音细如蚊,道:“羲和姐,对不起……我也是迫不得已。”
“羲和姐?”羲和笑意不减,“三界之内,就只有天后娘娘敢呼本君一声‘阿姊’,你何得何能,也想着要与天后娘娘齐平?”
梓穆愣了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妙严宫里,因那一道风,扰乱了安宁。青华本是在书殿里手执画笔描画着女子的画像,当恰好勾完了女子额上的印记时,因那一道若有若无的风而浑身一颤,眼里带着难以言喻的狂喜下一刻画笔闷哼一声落地,他人就已经不在书殿里。
羲和动了动手腕,抬起琅琊,以琅琊的剑锋抬起梓穆的下巴,看着梓穆楚楚可怜的表情,梓穆身体的轻颤通过琅琊剑传进自己的手里,羲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对不起什么?是对不起在长乐界里阴了本君还是对不起趁本君不醒之际抢了本君的男人?”
(九)
梓穆感受到琅琊剑冰冷的触感抵着自己的下巴,有一种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恐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