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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藏着尖利寒冷的冰刺。
李世民满意的点点头,缓缓起身,走至众皇子间,望向魏王李泰:“青雀,这骑射,你还要与恪儿多学习着。”
李泰面色稍霁,随即隐去,化作融融笑意:“是,三哥果敢英毅、文武双全,儿臣自是感佩的。”
李恪忙道:“四弟这是折煞为兄了,四弟编撰《拓地志》涉及山岳河流、物产风俗,其文采更堪华美,足可流传后世,为兄的自愧不如。”
李泰正欲言语,李世民却拍拍二人,朗声而笑,足足两月,这似是他唯一由心的笑:“好,好!你们各有所长,青雀才学卓绝,父皇甚是欣赏。”
说着,转眸望向李恪,他一身洒逸,神情清淡:“而恪,英果类我,犹有朕当年风采。”
一语无心,徐惠却分明看见一双双眼睛火光丛丛,齐刷刷聚集在三人之上。
兕子更忧虑的望向太子,却见承乾一双眼低垂,倒是这其中最是不为所动之人。
兕子一叹,她知,大哥的心,果真已经死了!
转眼欲与徐惠说些什么,却见徐惠目光凝在雉奴身上,而雉奴的眼睛却望着华幔下,绯衣执扇的侍女身上,二人对望间,笑意融融,眼神似有用意,却是旁人读不懂的。
萧墙喋血春也殁2
微一蹙眉,正欲言语,却见内侍在李世民跟前低语几句,君王面色倏然一暗,随而招一招手,便见一边脚步声促,急急跑来一人,一身兵卫铁甲,面色惶急,跪倒在李世民身前:“启禀陛下,齐王已被押到。”
一语惊起万众惊叹,却只有李世民神色平常。
齐州都督齐王李佑,阴德妃之子,他既远在齐州,又为何押他前来?
太子眉心稍蹙,却仍旧平常神色,李恪淡淡容颜掠过一抹惊讶,却是不语,唯魏王李泰上前一步:“父皇,可不知五弟身犯何罪惹得父皇要押他前来?”
李世民看一眼李泰,回身走向雕金龙椅,落座刹那,眼神如冰寒冷,于这夏日季节不甚相容:“带上来!”
众人皆是一怔,长孙无忌显是知道此中缘由的,上前道:“陛下,这恐怕……”
李世民一挥手,道:“他既可做出这等事来,难道朕还要为他遮掩不成?”
目光扫向身在宫中的皇子们,暖阳迎上冰寒目光,仿佛别有意味,众皇子皆是身子一颤,莫名低下头去,便连镇静若李恪,亦是微微侧过了脸,不敢直视天子犀利的目光。
李佑之事,他亦有所耳闻,只怕李世民执意将他带来,于这众人面前戳穿此事,定也是要给在场各位皇子一个警告!
想着,不禁心上发虚,只等李佑被带上,方才安顿了不安的目光。
“父皇,父皇饶命啊父皇……”融融暖风拂得高树枝丫颤颤发抖,李佑跌倒在地,不及跪起身来,便匍匐在李世民脚下,李世民冷冷的看着他,唇际牵动冷硬笑纹:“饶你?哼!”
一脚踢开跪着的男子,厉声道:“你私养暗士、杀齐州长史权万纪、打开府库、私设小朝廷之时,可是得意得很呢!”
李佑叩头连连,眼泪横流:“父皇,父皇饶命啊父皇。”
“陛下……”
突地,一个女子声音尖细而凄厉,于这暖风之中飘拂而来,众人回首,但见一女子向着这边而来,被侍卫挡在围子之外。
一身淡茶色罗纱广袖长裙,乌云高挽,一朵含烟牡丹盛开发间,衬得那苍白容色尚有一丝光采。
正是齐王李佑之母——阴德妃!
李世民凝眉望去,向侍人挥一挥手,侍人终是让开一条道路,阴德妃扑通跪地,李佑忙上前拥住自己母亲,仿似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不肯有稍稍放松:“母妃,母妃救我,救佑儿啊!”
阴德妃泪眼盈盈,举目而望,容色仓皇:“陛下,妾知佑儿所犯之罪,罪无可赦,但且看在妾侍候陛下多年,无功有苦,佑儿又乃是您亲生之子份上,饶他不死。”
阴德妃说着,便伏地叩首,哽咽不绝,李佑亦跟着伏在地上,已吓得全身颤抖。
李世民却似充耳不闻、视而不见般冷冷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朕岂可因私而害一国法度?”
“陛下。”阴德妃哭泣道:“陛下,妾愿代佑儿一死,还请陛下……”
“不要说了。”李世民豁然起身,目光却扫在众皇子脸上,触及震颤:“齐王李佑心怀不轨,多有放肆……”
一顿,那压沉的目光便在承乾身上深深凝住:“交由大理寺依法处决,一干人等,一旦查实,连同入狱,罪……无可赦!”
兕子一惊,竟缓缓站起身来,徐惠亦随着站了起来,只见兕子细眉紧凝,玉眼生波,望在一边似是悠闲淡然的承乾身上,徐惠一怔,随即会意,李世民一句多有放肆后,目光便在太子身上没有移开,怕这一句便是最后的警告!
心中突地一颤,难怪,长乐公主之死,使他犹在悲痛中不能自已,他却肯于聚众皇子与公主围内狩猎,只恐怕意……并不在此!
此时,再回想起适才与魏王与吴王所言,便显得别具深意!
前些日,太子派人诛杀张玄素败露,风言风语便四散开来,加上太子多年的放纵不堪,魏王有宠、太子失德之言便不胫而走,如今再加上吴王李恪,众人皆不禁面面相觑,各自心中有数。
“父皇,父皇……儿臣不要去大理寺,不要去!”李佑犹自强撑,拉住李世民衣角,李世民紧紧闭目,沉声道:“拉出去!”
“父皇……”
一声声父皇,却换不来半点回应,李世民咬唇,毕竟亲生,如今亲手送他去死,又于心何忍?只是皇族无家事,件件皆与国脉相连,若此次纵容,只恐怕日后于人无法约束!
待那声音消逝,再听不见,李世民方缓缓睁眼,沉沉一叹,龙锦纹袍扫开满地花落,转身,阔步而去……
衣角划过德妃脸颊,那样决绝!
众人望着,皆不免到吸一口凉气,李世民看似就事论事,实则语语双关,听得人心中忐忑、不禁一颤。
兕子上前,轻轻扶起德妃,目光哀怜:“德妃且先莫要悲痛,此时父皇正在气头上,任是怎么说也是不行的,待父皇消消气,再去求来,想必尚有一线希望。”
德妃猛然惊觉般,不及拭去脸边泪水,紧紧拉住兕子的手:“公主,陛下最是疼爱公主的,求公主……”
还未说完,兕子便眉心一蹙,轻轻咳了起来,徐惠连忙上前,扶住兕子:“兕子,可不是坐的久了?”
兕子摆摆手,温润望着德妃:“德妃意思,兕子明白,只是不可应许下您什么,这一次……”
兕子自小于李世民身边长大,对于父皇,甚是了解,父皇并非如此狠心决绝之人,此次如此近乎冷漠的残酷,想来怕是别有用意,那么……便纵是谁也难改变了。
德妃见她顿住,心再又凉下半截,对于李世民,她亦是有了解的,他的心意,怕是很难改变的,若要改变……除非……
突地抬眼,望在徐惠身上,徐惠一怔,德妃那一双含泪美目,流动殷殷期盼,未及反应,德妃竟跪下了身去:“徐充容……”
徐惠一惊,连忙去扶:“姐姐这是何故?”
德妃却不肯起身,泪落道:“如今,怕只有充容方可令陛下改变心意,求充容发发善心,去向陛下求一个情,此生愿听充容差遣。”
德妃位份在自己之上,如此众人面前,这般相求,徐惠不禁窘迫,忙道:“姐姐且起来说话。”
听她似有松动,德妃随着起身,切切的望着她:“充容可是答应了吗?”
徐惠凝眉,甚是为难,想来兕子都是这般犹豫,又何况是自己?
“姐姐,非妹妹不肯,只是……只是陛下心意,恐是极难改变的。”徐惠诚然道,德妃却摇摇头:“便求充容一试。”
说着,再欲跪下,徐惠连忙扶住:“姐姐快莫要如此。”
无奈之下,望向兕子,兕子微微叹息:“徐充容去说,也许……尚有一丝希望。”
徐惠怔忪,兕子别开眼去,此话,她本不该说,徐惠是何等敏锐的女子?如何不知她此言中的意味?
尚有一丝希望?希望在何处?在她的眉、在她的眼、在她那三分神韵之间!
想来是如此可悲,徐惠缓缓放开德妃手臂,目光瞬间暗淡。
德妃依旧小心道:“充容,便求充容念在我只此一子份上,帮上这一次。”
徐惠心内纠缠更剧,非她不愿,只是……
怕若不应下,德妃是不会善罢,无奈一叹,只得轻轻点头,心中却是纠缠万千的!
众皇子望着,李恪突的轻声道:“四弟看,徐充容可能求下这个情来?”
李泰凝眉,须臾,方摇了摇头:“不知。”
“不可能的!”一整日不曾言语的承乾,倏的起身,伸展慵懒的腰背,目光只在二人脸上淡淡一拂。冷笑道:“父皇早已不知何为儿女情长了。”
一句轻描淡写,却说出了心中多少纠结?
儿女情长?
徐惠望着太子蹒跚而去的背影,心上突而袭上一阵悲凉——慕云、称心,终究是他心中太深的伤痕!
回到立政殿,李世民正伏案而书,眉睫凝蹙,徐惠缓缓走近身边,但见帝王一纸墨浓,飞白凌乱,字若人心,那一笔一划力道不均、神意散乱,深谙书法之道的君王,定然是心绪不宁、意境不安的。
徐惠微微一叹,摇头道:“陛下心中既是这般纠缠,又何必……”
“不要说了。”李世民笔上寒风,更如乱叶飞舞:“可是德妃有求于你?”
徐惠一怔,那洞悉天下的眼,果真何时都是清明的,片刻沉默,终是点了点头:“是,但,妾亦认为……”
“不必说了。”笔墨在纸上生生顿住,洇开大片浓墨:“朕……心意已决。”
近乎冷酷的一句,令八月暑意顿如孤冬飘雪,心上骤然一寒。
徐惠不解,凝眉望着他,帝王高俊风峨的侧脸似有微微抽动,却依旧冷冷垂目,书写一纸凌乱。
许久不得言语,唯有叹息。
所谓刀怕对鞘,被李世民一语言中,便令徐惠再不能言,只能叹手握乾坤的帝王,心思之深,深若无底。
正想着,突闻一声笔落,帝王音色沉沉:“你可知,朕缘何如此绝情?”
但见那一支玉笔,笔尖儿已散,笔杆几乎碎裂,可见执笔之人,搁笔时,力道之重。
徐惠摇头,李世民起身,缓缓侧眸,凝视在女子一眼迷惑之中:“太子放纵,越发嚣狂,虽尚未做出忤逆之事,心却早已难以约束,朕……朕已然一再纵容,视而不见,却不想他并未好自为之,反而变本加厉,朕知道,他定是恨朕的,可是……”
言之痛极,那深黑眸子几乎凝碎:“可是……他又岂知朕的一番苦心?”
缓步移身至窗阁之侧,桂子香郁飘飞,张扬舞进金碧殿阁,香便零落、花便无踪。
“承乾乃朕之长子,自小朕便严格要求,自朕登基,更加谨而慎之,只怕他稍有偏颇,惹人非议。可他……”沉沉一叹,那叹息中似有感慨万千、沉痛万般:“可他沉迷女色、心思涣散,令朕……如何能纵容于他?他只道朕宠爱青雀,可青雀并非太子,纵是溺着些无伤大雅,但,太子乃未来国君,岂同儿戏?如今……”
垂首,拂去身上一片落花,似是淡淡:“如今,若他仍此执迷,朕……便再不可放纵,只望这次,能给他提上个醒儿,朕的忍耐有限度,即使是皇子,亦更从严!”
最是无情帝王家,徐惠怔住,李世民一字一句,皆就君王而言,她却听不出丝毫父子的意味,她望着他,望着他若高山挺俊的背影,这曾令自己迷恋至深的背影,突而那般冰凉。
见她不语,李世民略略回眸,但见那一双水目盈盈流转,却是迷茫万千的。
微微苦笑,道:“可觉朕……是无情之人?”
未待徐惠言语,便继续道:“为帝王者,皆无情!”
一句似咬住唇舌,触及的是自己的心。
徐惠却突地顿然,望着李世民落寞眼神,走近帝王身边,纤手抚开他纠缠的眉心,轻轻摇头:“若陛下无情,若何会忍耐太子至今日?若陛下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