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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越则煜踏入同知府的大牢已是两日后,一走进去那股刺鼻的霉味让他不满的皱了皱眉,一旁的狱卒将煜王面有不悦,急忙道:“启禀王爷,这牢里都是这个样子,没办法,要不我把林公子带到外面去?”
“不必,将他带到这来,不许让任何人靠近。”越则煜虽吩咐着,但想起一事还是开了口,“他在牢里可还好?”
“林公子一切都好,只是这饭每日只进半碗,小人劝过这么样会伤身子,可林公子并不放在心上。”
“哼,他要是能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太阳就是打西边出来了,带他过来吧。”
狱卒听着这话,虽字字是责备,但反而更像是担心,看来煜王还是很器重林公子的,自己没压错宝。应着声,狱卒躬身离去,将门带上。
不过一会,林子朝便推门而入,手脚虽已卸下镣铐,但依旧步履缓慢。刚一站在煜王面前,便开口道:“王爷总算肯见我了?”
整整四天,自从自己听到左向何进城后,忧虑甚多,疯了一般让人带话求见煜王,可直到今日,越则煜才缓缓而至,脸上还是那副从容不迫的神态,瞬间让林子朝觉得这四日来坐立不安成了笑话。
“本王诸事繁多,没有必要的人何必浪费时间。”越则煜说出这话时,双手立于身后,冷若冰霜,十足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家贵胄对普通人充满了冷淡疏离,骨子带来的那种优越,林子朝没有想到有一天竟能在煜王身上看到。
“煜王是认为和子朝交谈,没有半分价值?”
“从本王踏进这里直到现在,听到的都是废话,这样的谈话你觉得还有必要进行下去吗?若你说完了就闭嘴听清楚。”越则昭看向林子朝,眼中无半点波动,“本王之所以留你,原以为你是个知进退守分寸的人,但如今见你所做种种,皆是大恶之事,为本王所不耻。从今往后,煜王府再无林子朝半点位置——”
瞪大了眼睛,林子朝不敢信自己所听到的,煜王这是要抛弃自己?不耻,大恶?仅因自己没有遵照其所信奉的儒家至道,便否定了自己所做的一切?自己身上背负的罪孽,他觉的太重,太脏,已然瞧不上?
林子朝张了张口,半天才颤抖的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王爷,这是要与我划清界限?”
“本王乃大燕皇子,你不过平头布衣,你我界限早已注定。本王本是惜你之才,但你性情顽劣,难当大任,又犯累累罪行,就算本王容得下你,天下人也不许!”越则煜走过林子朝,背对他道:“以你之罪本该处以极刑,但念你曾救过他人性命,判你流放千里之外的黄沙戈壁,永不得离。”
看着越则煜的背影,林子朝心中苦涩异常。流放千里,永不得离。越则煜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积攒力量,有朝一日反击林家,他知道自己不能被困在那种远离一切的荒地被束缚手脚,但他还是这么做了,他封死了自己的路,断了自己这么久的念想。
“你若要让我整日心心念念却不得为之,还不如让我在刑场上彻底断了念头,你自己也能落个大义灭亲的好名声。”林子朝的声音甚是冷漠,二人之间的距离似乎突然隔了万丈深渊。
“当你做那些事时,就该想到总有一日要付出代价。”
“但我宁肯死,也不愿什么都做不了,我受够了那种听人摆布的命运。我的每一步我要自己走,即便千刀万剐,至少是我的选择。恳请王爷,给个痛快。”
越则煜侧过头,盯着林子朝的眼睛,沉声道:“你以为你还有资格同本王讨价还价吗,当初本王留你,是因你的身份和恪王的线索,但这么久的时间,该查的本王也查的清楚,如今的你于本王,不过是弃子一枚。”
一句话将林子朝愣在那里,原来自己的价值已经消耗殆尽,是到无用便可丢弃的时候了。林子朝笑笑,笑自己傻的可恨,笑自己太过自信,当初在晁老头面前的信誓旦旦,发誓自己一心复仇,但那晚在觉然山上,看到越则煜的那一眼,他竟允许自己的紧绷松懈下来,竟因他的到来而忘记了理智谨慎,甚至那晚他跪在府衙之前代己受过时,自己的心也随着行刑杖的起落而纠结心痛。
孤单太久了吗?一点点的温暖便贪求更多,朋友、陪伴、安逸,这些太容易动摇人的心智,就像被困在沼泽里的人,看到眼前的一根稻草就恨不能一把抓住,挣扎的动作让人忘记了在沼泽中,越挣扎便会陷的更深。
林语暮,这样……不可以呐。
深吸口气,林子朝的声音有些压抑,“王爷,既然子朝已无用处,那么三年之约可还要守?”
想起当初在易梧楼是自己强拧着林子朝不得离开,如今却是自己先行放手,越则煜握紧了拳头,强答道:“不必。”
“那好”林子朝笑笑,“既是如此,当作是我多事也罢,还是真心也好,请王爷容子朝多说一句,如今您为筹粮,放流匪进城,又调动驻兵粮草,有兵有粮又勾结地方势力,这都是谋反之前才会有的准备!若您当真有此准备,对抗朝廷倒还有几分胜算,可是您的兵和粮应该不是用在此处,面对燕皇的震怒,您的辩解无人会信,您的敌人会将您生吞活剥。”
“王爷,您只是众皇子之一,您只是四皇子——越则煜!”
听着如此不敬的敲打,背对着林子朝的越则煜动了动嘴角,果然即便是如此环境,林子朝的脑子还是能保持清醒。如他所言自己只是父皇的众子之一,但之一而非唯一。林子朝是自己的棋子,而自己于父皇又何尝不是?父皇若是愿意随时都可换子重来,只怕过上几日接到消息,他必在御书房内狠狠将折子摔在地上,大骂一声逆子。天家无父子,天家无信任。
可就算如此,该做的还是要去做。
“挑拨离间,你的拿手好戏,如今是要用在本王身上?”
面对煜王的嘲讽,林子朝挑眉不语,越则煜向来嘴硬,他握紧的拳头正说明,刚才的话他不仅听了进去,而且他对这些必是深思熟虑。至于煜王如何以对,与自己再无关系。
掀起衣角,林子朝双膝跪地,郑重冲越则煜行了一礼,“这些日子多谢王爷栽培,王爷的救命之恩必铭记在心,他日您有所托子朝必全力以赴。但从今日起,三年之约已破,王爷依旧是王爷,而我只是林子朝,我只听命于自己。”
好一个听命于自己,这倒是他一直想要的,这样也好。越则煜勾勾嘴角,打开了牢门,冲着迎上的狱卒冷声道:“犯人林子朝屡教不改,罪行累累,即刻流放千里。同知大牢其他犯人依罪当处的,同林子朝一起启程上路。”
“啊?王爷您不救林公子?”
只是看了眼一旁满脸诧异的狱卒,那人便后背一凉,自觉失言,低头闭嘴。
“牢中还有其他要被流放的犯人?”
“有是有,但要报请刑部核准后,才能行刑。”
“不必,本王下的令,你们照做便是。装上囚车,即刻出城,日落之前本王不想出任何乱子。你可明白?”
狱卒见此哪敢不应声,只是等着越则煜走后,瞪了眼林子朝,不住的后悔跺脚,白白可惜之前的那些功夫。谁能想到原本是眼前的红人,转眼就真成了阶下囚,晦气。
不到半个时辰,林子朝和其他四人便带好了手铐脚链,坐在囚车之中,被十来人的小队押解出城。
囚车的车轮嘎吱嘎吱的压过路面,两旁聚集的百姓看着在囚车之中的林子朝,纷纷辱骂斥责,甚至有人拿起石块向车上砸去。一时间,车队被围堵的人群挤的寸步难行。
但即便场面混乱,依旧分不走林子朝半分注意。自越则煜走后,他便再未开口,即便是涌上来的人群将囚车挤的吱吱作响,林子朝依旧低着头,静静的看着眼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和林子朝坐在同一辆囚车上的,还有一人,那人瞧着林子朝的样子,嘲讽道:“除了在想离开这囚车的办法,否则没有什么能比眼前的景象更值得一看。一个人能做到万人唾骂,你也是厉害,不瞧瞧你激起了多大的民愤?”说话的男子正是那日在狱中,紧盯林子朝的人。
此人姓钟名灏,本是同知城富商之子,但因在雪灾之际哄抬粮价,被煜王下令入狱。但在钟灏看来自己所为并无不对,他是个商人,从别处运来的粮食都是要花心血银子,若要自己贱卖甚至白送,没有赚头,那这粮食他又何必运来。
在他眼中这世道都有个规律,价高有的是人买,高到人都买不起了自是要降的,降到无利可图就又会升,这么高落低涨,才是自然之道。官府强征粮食,既无法长远救灾,也逼走了能打通商路的生意人,得不尝失。所以当听闻林子朝所作所为时,钟灏就闻到了同类的味道。
钟灏本是冲着他身后的煜王结交,但观察几日后,两相交谈,倒是和林子朝结了个话痨之交,钟灏嘴毒,可林子朝膈应人的本事也不弱,你来我往,谈天说地也算消磨了些牢里无聊的时间。
直到在上囚车前的一刻,钟灏还认为煜王会救林子朝,但看看现在,他有些怀疑,这一次他看人的眼光可是出了错?眼睛打量着四周,看到人群被渐渐隔开,一个人影挤过士兵的阻拦,钟灏摸了摸鼻子,得意的笑了。
“林公子,刘大人让小人问句话,望公子解惑。刘大人想问公子,王爷答应的话可还会算数?”一个人着急的扒着囚车,小声说着。
林子朝知道刘项德想问什么,直言道:“大人的家眷现在何处?”
“昨日被王爷派人接走了。大人怕王爷反悔,还是会牵连家人。”
“叫刘大人放心。王爷带走的,王爷会负责。接走了,才安全。”
这句话林子朝口中说出,突然像是断了的弦突然接通,让他眼睛一亮,追问道:“张户呢?”
“牢里的那个?听说被左向何劫走了,王爷也没追究。”
是了,这就是了。
林子朝抬起头,细细看着押解囚车的人,看其装备是附近驻扎的士兵,而周围城门上站满了布防的岗哨。
王爷他,是故意的!
见着林子朝突然笑出声,钟灏嫌弃的皱皱眉,“怎么个意思,疯了?我可不要和一个疯子坐在一起。”
“钟灏,你当初主动找我攀谈是瞧上我什么了?”
“我可没瞧上你,我看中的是煜王。”
“好眼光!”
钟灏被林子朝这一笑弄晕了头,从头到尾打量着眼前之人,挪了挪身子,拉开距离。是哪根筋搭错了,自己的嘲讽竟然也不在意?
林子朝不在意钟灏心里想什么,他的眼睛细细观察着街道两旁,直到囚车出了同知城门,林子朝这才松了眉头。逐渐恢复原貌的商铺屋舍,稀稀落落拖家带口的灾民也一道走出城门,林子朝松叹了口气,扭头最后一次看了眼城门之上硕大的三字。
同知州。
当囚车缓缓离开后,聚集的人群纷纷散去,藏在人群中的三人走到僻静处解开缰绳,从不同小路飞奔而驰,但三人所行的方向都是一处,皆为燕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