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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有愧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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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句话,震退众人。

    大多数人都弯腰缩回人群,不敢露头,生怕自己扎眼触了少年的霉头。活生生的例子就躺在脚下,谁敢以身试法。若说之前对那对母子大家心中有愧,可现在人死了,这愧疚便转化成惧怕,惧怕眼前这个白衣沾血的少年。这妇人才刚刚痛失亲人,遭逢大难,如今还搭上自己的性命,终究是个可怜人。这少年不伸手救人也就罢了,反而一刀就结果其性命,连半点犹豫都没有,何其残酷。哎,说到底,人命不值钱呐。

    将刀收回仆郇的刀鞘,林子朝别过眼睛,将目光离开地上的鲜红,吩咐仆郇将人暂且安置在厢房后,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回到等候诊治的人群中诊脉治疗。本以为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大夫,没想到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众人看向林子朝的眼睛多少带了些恐惧与轻视。见已无人想让自己号脉,林子朝也没什么不满,转身道:“我去别处看看,有事叫我便是。”

    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此处。当林子朝的背影离开拐角墙根后,众人都长舒一口气,和这种人在一起太提心吊胆了,还是眼不见心不烦的好。队伍抖抖索索向前迈进,一个一个期待着自己碗中的那几口米粥……

    问了把守其他三处山门的僧人,林子朝看着这扇明显有些脆弱的木门,皱了皱眉,现在多数的灾民都是挤在正门,这几处倒还无人冲撞,若是一直这样是没有大碍,怕的是万一这几处被人大力撞击,凭这些上了年头的门,可撑不了太久。想到此等风险,林子朝当即思考解决之法,命人用重物抵住门框,又用结实的木棍横在正中央,虽还不够理想,但现下境地只能如此,只希望事情不会糟到那一步。

    这边风波刚平,另一头又生波澜。林子朝刚从后厨得知,寒山寺的米粮已经消耗殆尽,也就是说满院成百上千的人将再一次无粮可食。算起来除了刚才那一批的百十人喝过热粥外,其他大部分还滴水未进,况且满山的人像是听到风声一般,还在纷纷赶来。

    小僧人着急的团团打转儿,“看刚才那阵势,要是没米了的消息被外头的人知道,还不得把房顶掀翻了。这可怎么办啊?”

    “寺中可还有能食用的东西?”

    “什么都没了,之前老方丈为了救灾,已经把寺中积攒多年的粮食都拿了出来,这些还都是大家不吃饭,省出来的口粮,这是最后的一点了。”

    林子朝眉头一皱,正欲开口之际,瞥见一个人影飞快的从门角跑开,土灰色的麻衣,衣角还有两个明显的破洞,衣服的材质样式绝非寒山寺僧人的僧服。林子朝心中大喊不妙,若被偷听之人将缺粮之事传播出去,外面的局面必然失控。来不及了,他必须要找到此人!

    “没米粮,还有树根草皮。庙中还剩几棵古松还有针叶,继续烧水,煮松针。”

    “松针?草根?那能吃吗?”

    “你以为他们靠什么活下来的!”林子朝一计眼刀扫向小僧人,能活命,什么吃不得,“我们现在唯有拖延时间,等着煜王带着粮食来。照做。”说完林子朝快步离开厨房,直奔大殿,他一定要在那人开口之前找到他!

    小僧人被林子朝的眼神吓得心惊,半天才回过神来。低着头,偷瞄了周围,见林子朝已经离开,这才长舒口气。阿弥陀佛,那眼神真是狠辣,差点要了他的命,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林子朝正快步而行时,突然有人从身后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道:“为何要杀她?将她移开,绑起来,哪怕赶出去,也比夺人性命要好……”

    听出世方才同自己理论的少年,林子朝皱了皱眉,沉声道:“我已说过乱规矩的人,以暴民论处。”

    “可她是因为自己的孩子没了性命,这才失了心智,她不该死……”名为平士的少年垂下头,眼睛通红,他的娘亲也是这样为了自己没了性命,平士触景生情只觉心中悲痛难抑,“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什么都不怕,这样的人为何总是没有好下场?”

    “你若心伤,劳烦去别处,不要碍着我。”林子朝没有耐心听他在这哭哭唧唧,打掉少年的手,就要离开。

    “你站住!”平士站到林子朝面前,伸手拦住了他,瞪着眼睛恶狠狠道:“你杀了她,却没有半点愧疚,你还有良心吗?”

    “没有。”

    这个回答让平士愣住,不敢置信,世上竟有人如此无耻,他本以为此人同沈晋那些狗官不一样,可现在看来,他比他们更加不要脸。

    “煜王身边有你这种人,真是耻辱!”

    瞥了眼平士,林子朝冷笑一声,绕过他向前走去。不过选择的活法不同,有什么可羞耻的,有力气在这说些没用的废话,还不如想想怎么解眼下困局。

    “要是你的母亲也被人轻践性命,要是你的亲人为了保你性命卑微如尘,你可还下的去手——”

    一句话,击中林子朝,突然之间被抽空意识,呆呆立住。母亲冉书烟为了自己和哥哥,明处暗处受过多少委屈诬陷,为了在那吃人的林府后院保住一双儿女的性命,母亲的背上留有多少鞭痕,甚至被小辈踩在脚下。往事一幕幕的闪过,林子朝全身不住的发抖,鼻子不住的泛酸。

    他可还下的去手?要是地上的是母亲,他可还下得去手?

    平士的质问一遍又一遍的回响在林子朝耳边,他不敢问自己,他不敢!手上沾满鲜血的自己,他也厌恶,甚至比其他人更加厌恶。生命有多可贵?失去过生命中最重要两人的林子朝何尝不懂,如果能重来,他愿意拿一切去换,哪怕坠入无间地狱。

    可回不去了,曾经温柔的替自己擦手的哥哥不在了,曾经抱着自己唱江南小调的母亲也不在了,替自己遮挡风雨的人都不在了,所以这世道只能逼他自己,逼他成为他曾经厌恶过的人!

    “……你们要我怎么做?为了一个人的性命置他人于险地之中,要我为了帮助弱小而让更多人陪葬,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妇人掀翻桌子,把千百人眼巴巴渴求的救命粮撒在地上,让我看着众人为了分得粘满泥土的米粒打的你死我活!”

    “告诉你,我做不到!”

    平士被林子朝这一连串的怒吼逼问震的哑口无言,动了动嘴,却只吐出一声无奈。

    “到底是条人命呐——”

    林子朝闭上眼睛,藏于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他何尝不知那妇人令人钦佩,伤了她的性命,他何尝不痛,自己虽不是什么善人,手上也沾了不少人命,可唯有这妇人不欠他,不负他。当自己把刀从那妇人的身体中抽出,用帕子擦去刀上的血迹时,他虽不动声色,但在帕子下的那双手却在止不住的发抖。本不该拔剑,却又必须如此,心中有愧,却唯独不悔。

    睁开眼睛,林子朝心中坚韧,目光笃定,做了便是做了,这个骂名,他担了便是。

    抬脚向前走去,不留丝毫脆弱。

    平士盯着林子朝的背影,他曾悄悄比过,林子朝的个头还不到自己的肩膀,身子小小的,看上去和女孩子家一样娇弱,可他的脖子却总是绷的僵直,带的腰板也挺的直,立的正。平士之所以会来找林子朝,除了想问个清楚,更是觉得林子朝在做下此等恶事后依旧一副傲骨铮铮的样子刺眼至极,令他愤慨。可现在,看着林子朝的背影渐行渐远,看着他努力绷直的身板,他竟有一丝心疼。

    ……

    当林子朝赶到大殿前的那一刻,他有种预感,事情在向最糟糕的境地崩塌。

    土灰色的麻衣,衣角还有两个明显的破洞,林子朝一眼便在人群中找到此人。不是他眼力好,而是那人根本就没有躲藏的意思,大大咧咧的站在最前方,垫着脚小声的向一人汇报着什么。林子朝目光转到一旁时,那位听着手下来报的男人咧开嘴角,一双鹰眸正正与林子朝相对。

    他瞧着他,不怀好意。

    他盯着他,忧心忡忡。

    还未等林子朝下令应对,那人已然推开众人,一把夺过僧人手中的铁勺,舀了碗清粥,灌入口中。明目张胆的欺负,却无人敢上前指责,只因此人正是这几日来众人心头的噩梦——流匪张户。平日里张户本就占山为王,无恶不作,一场大雪下来,靠着村子百姓供奉孝敬的张户没了财路,便纠结手下抢占灾民口粮,欺男霸女,草菅人命。灾民见了他只有低头不语的份,哪敢大声说话。众人只能偷偷瞄着林子朝,盼着他能帮自己出头。

    “施粥以顺序为先,方才的话这位壮士可是不知?”

    “当然知道。”张户端起碗,又将一碗粥喝了个干净,嘲讽道:“那么大的阵势,谁没听见?”

    “既然知道,那也应该明白你方才做为是何下场?”

    张户眉毛一挑,看向林子朝,邪气道:“不就是死吗?这话吓唬他们这些良民有用,对我没用。”说着话,张户不理林子朝眼中的冷意,抬手喝下第三碗粥。

    “有错必罚,有法可依,也就不必我在废话了。”林子朝一个示意,仆郇便飞身而来。张户为恶多年,仍能逍遥法外,不外乎此人的谨慎小心,他知自己非仆郇对手,而林子朝想要结果自己不过是因他怕自己将寺内无粮的消息捅出去,乱了人心。哼,够狠的,想要自己的命,那就看看谁命大。张户眼疾手快,拉过身旁一人,替自己挡了仆郇的一刀。

    刀入血溅。张户躲在人后冷冷的看着林子朝,眼中全是嘲讽。看到眼前此景,林子朝盯着张户,心中异常冷静,甚至有一种莫名的相识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自己不也是这样?张户是流匪,冷心冷义,他可为财,可为色,提刀杀人皆有可能,但这两者皆要有命才可享,所以张户最在乎的是他的命。既然张户与自己也算得上是同一类人,那林子朝便知此人为保其性命,能做到何种疯狂的地步。这,才不过是个开头吧……

    果不其然,一个指令,便有三人提刀抵住三名普通百姓的脖子上,张户瞥了眼仆郇对自己的怒火,便知道这个人不是个完全不顾旁人性命的杀手,如此这份威胁才能起了效果,笑了笑继续道:“这位兄弟功夫自然比我好上许多,可功夫再好要想同时救下三个人,也不太可能。”话点到即止,意思再明显不过,张户若死,那三人也活不了。

    林子朝按住仆郇紧握刀柄的手,示意他暂且不动,随即看向张户,不急不缓道:“动作、反应如此迅速,体力也不错,一点不像几日都没进过食的灾民,这几天的日子你应该过得比他们舒坦的多了,所以你也不缺这碗热粥。”察觉到张户眼中的一丝厉色,林子朝继续道,“这里是寒山寺,都是出家修行之人,自然也没有色。而若要权的话,你应该是冲着沈晋来的,可看你这意思也没打算救他。”

    “不为粮,不为色,不为权,那就只剩一个——为财而来!”

    听完林子朝的话,张户眯了眯眼睛,眼中只剩下杀意。不错,这小子说的没错,就这一碗连米都没的破粥,他才不稀罕,他要的是寒山寺。多年来寒山寺可是收了不少布施,他可是眼馋许久,以前天下太平,他不好强抢免得太出风头被人清剿,现在一场雪灾,人心惶惶,府衙忙着掩盖灾情,没空理他,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放过。前几次趁着方丈施粥他混了进来,里里外外摸了个清楚,就差一个时机让寒山寺乱起来,他好浑水摸鱼。盯了这么久,煮熟的鸭子离自己嘴边可就只差毫厘,他不能让这小子坏了计划,更要让寒山寺乱个彻底。

    拍了拍手,张户挑眉从桌边走开,看向对自己有些许畏惧的众人,大声道:“我张户之前是流匪不错,这几日的坏事也没少干。这些我都认!我认我是个罪人,是个坏人,可我也要活命,谁想死?你想?还是你想?”目光滑过人群,没人敢与其对视,纷纷躲开,张户满意的转过身,指着林子朝中气十足道:“要是有一天我在菜市口被砍了头,那是我活该,我还是认!我坏,但要是我吃饱喝足了,我可就不伤人了。而你呢,你们这些狗官,天天大鱼大肉,还不满足,屋子里的金山银山堆了几座,还大把捞钱。我是坏,但我至少堂堂正正,一分一毫也是刀口上挣来的,可你们面上说什么为国为民,私底下把百姓往绝境上逼,比我假多了!”

    “你站在这,你以为你是凭的什么让大家都听你的话?凭你的官职,凭你是煜王手下的人?狗屁!他们听你的,不过就是因为你手上有粮,他们要那口锅里的粮食。”张户咧了咧嘴角,不怀好意道:“我劝你,把粮食都搬出来,这样你才能安然无恙的站在上面。”

    听到还有粮食,众人纷纷抬起头,满眼期待的看向林子朝。林子朝心中冷笑,张户的算盘打得够精,他明知道寺中已无余粮,反而隐瞒消息,激起众人的期待,到时候自己拿不出来,大家只会觉得自己欺瞒他们,有多大的希望就有多大的失望,这种落差足够自己被生吞活剥。这可比直接把消息撒出去,反响更好。

    林子朝还未开口,一旁的小僧人焦急道:“没有余粮了,有的都在这了。本来就不多,这么多天的施粥,就快……”

    话未说完,小僧人被林子朝拉住,瞥了眼底下惊慌怀疑的人群,心里打鼓,他说的是实话啊,方丈让大家把口粮节省下来,发给灾民。可这么多人,他们饿肚子省下来的粮食一人一口也都没了啊,难道他说错话了?

    张户心中高兴,事情比他想的还要顺利,这可是他们自己说的,比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更加可信,哼,排了这么久粮食却没了,这还能不乱?他再添一把火,看这小子怎么灭,“我可不信,寒山寺是百年古寺,年年多少富贵人家捐善款,做法事,哪能没粮,肯定是他们藏起来了!”

    这话一出,激起阵阵响应,有人挤着向前,抢锅里的粥,有人大声嚷嚷让寒山寺把粮食搬出来,一时之间,大殿之前乱做一团。听到前头的吵闹,了空也坐不住了,不知刚才好好的派粥,怎么成了这样,停了手上的木鱼,走到前头,安抚众人,“阿弥陀佛,大家小心,莫要伤了自己。”

    “看!了空师父都坐不住了,寒山寺当真没粮食了,不然他好好的诵经何必出来。”

    了空一惊,突然明白了林子朝之前让自己端坐于大殿之前诵经的意图,原来是为安抚众人,他越是淡定自若,一切如常,越表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大家才能心安。他这一动,虽然没有什么特殊,但在众人眼中却会认为生了变数,慌了心神。

    “这……林施主,这该如何是好?”

    林子朝看着下面躁动的人群,小声吩咐了仆郇几声,随即转头大声道:“诸位,张户是流匪,你们中也有不少人的亲人死于他手。而寒山寺众人倾囊相助,全寺上下尽心尽力,你们听着杀人犯的煽动,却要伤了救你们性命的人,你们的良心和脑子,在哪里?”

    众人动作慢了一慢,看了眼了空,寒山寺的人怎么帮他们呢,大家都看在眼里,可这吃的——

    张户冷声一笑,小子,想拿以前的事糊弄过去,也太不清楚这帮人想要什么了吧,以前的恩德和现在的诱惑摆在一起,算的了什么。

    “我是流匪,你是狗官,我的话听不得,你的话就听得?方才那个妇人可不是我杀的,那个小孩可不是我见死不救,这么多人遭了雪灾府衙却不放粮,这可不是我的命令?我不过杀了几十人,而你杀了几万人,你比我可更要毒!”

    “三点!”林子朝盯着张户,冷声道:“一,几十人和几万人的命,一样重,哪一项都是大恶!二,我没有官职,所以狗官这个词不适用于我!三,隐瞒灾情的命令与我无关,你们要找的人是他!”

    被指出来的沈晋,一脸惊慌,他明明刚刚努力的不出一点声音,怕的就是被人想起来,只要被人再次想起来,他可不能保证自己能不能在活一次,何况现在这种局面之下。不行,他不能死,他要给自己挣活头。

    “诸位,我真的知错了,我给你们下跪赔罪啊。”沈晋挣扎的想跪下,可身上的绳子让他不能动弹,一招不行在来一招,“你们知道的,我就是提个小师爷,干什么都要听刘项德的,是刘项德,是他不让我放粮的,我一早就让他赈灾,是他自己贪财怕事,不愿意啊。你们放了我,我愿意去指证,我帮你们告御状!”

    “告御状就不必了,煜王现在已经在来寒山寺的路上,大家有什么冤屈直接说就是,不需要通过任何人。”林子朝故意点明煜王行踪,瞥了张户一眼,果然看到他皱了眉头。虽不知王爷何时会到,但一把利刃悬在张户心头总能起到点威慑。

    “煜王?煜王也可以啊,我一定把刘项德这些年来的罪证全都禀告煜王。林公子,你放过我吧,我什么都听你的。”

    “听听,都这样了,你还敢说你和这些狗官没关系。大家一起上,把这些狗官绑在一起,煜王要是不给我一个公道,我们就不答应。”张户的一个手下揪住沈晋的话不放,反过身煽动众人。

    众人心中对林子朝本就有怕,对沈晋也是恨之入骨,听着张户的话,都生出些小心思,这人是煜王的手下,绑了他就有了讨价还价的余地。众人恶狠狠的盯着眼前之人,慢慢向前逼近,了空的劝阻根本不过双耳。张户心中高兴,果然一群饿疯了的狗比一只单打独斗的狼更好驱使,快点乱起来,越乱,他才越容易脱身做事。

    眼前每个人眼中的怒火,嗜血,林子朝一一扫过,没了理智,手便不是自己的,眼也成了旁人的,整个人便是他人手中最趁手的兵器。

    “我说过要救他吗——”

    轻轻几个字,沈晋绝望的闭上眼睛,张户握紧了拳头,前进的众人顿下了步子。

    一笑,一挑眉,林子朝慢慢走向沈晋,缓声道:“我是民,他是官,从来都是官救民,何时需要民来救官?”

    又是这种不达眼底的笑意,沈晋气的发抖,方才林子朝把自己绑起来时脸上挂的也是这种笑容,“屁!林子朝,你刚才绑我的时候怎么不说你是民!”

    “所以我细想了想,方才是我僭越了,犯下如此大错,望沈师爷恕罪。”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纠错啊。”林子朝笑的纯良无害,用刀割断绑着沈晋的绳子,微微侧身,“沈师爷,您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