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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仇
近一段时间以来,侯卫东忙着殡葬改革的事情,后来又与李晶一起搞精工集团,暂时将黑娃的事情放在了一边。听了大哥所言,他吃了一惊,立刻拿起手机,准备提醒曾宪刚。
“买手机就是为了通话,时常关机算什么玩意!”手机打不通,侯卫东又打通了曾宪刚的座机,接听之人却是曾宪勇。侯卫东不客气地道:“曾宪刚在哪里?怎么把手机关了?”
曾宪勇被话筒里传来的不客气的声音吓了一跳,正想发火,却想起这是侯卫东的声音,连忙道:“宪刚哥的手机在家里,不知他到哪里去了。”
侯卫东交代道:“你给石场上的人说,这几天一定要注意安全。”
曾宪勇道:“我们石场的安全员天天在岗上,炸药当天归库,应该没有问题。”
“我说的不是这个。听说黑娃买了手枪,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你们要小心一点。”
“他们手里有枪?”
“小心驶得万年船,不可不防。你立刻找到曾宪刚,让他给我回个电话。”
挂了电话,侯卫东心神不宁,他接连给秦大江和习昭勇都打了电话。结果秦大江的手机只是不停地响,却无人接听,打座机也无人接听,习昭勇则关机了。他只得给狗背弯石场打了一个电话,还好何红富在石场,接了电话,就连忙作准备。
侯卫国等到侯卫东打完电话,道:“小三,说到底,你是青林镇副镇长,别插手黑社会的烂事。”他见侯卫东有些敷衍,告诫道,“搞一次严打,不知多少人要折进去,就算你家财万贯,到时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侯卫东早就将事情算计得很清楚,道:“我是学法律的,不会让人抓住把柄。”
江楚在屋内忙前忙后,盐水鸭子、四川城口的老腊肉、炒肉丝、青椒皮蛋等菜都摆上了桌子,发出诱人的香味。侯卫国咽了咽口水,道:“江楚,我真是没地位,要靠了小三才能吃上这盐水鸭子。”
江楚瞥了他一眼,只是招呼侯卫东。
回到新月楼已是晚上8点,小佳还没有回来,估计还在粟家打麻将。侯卫东就把手机放在顺手的茶几上,边看电视边等着小佳回来。
9点,侯卫东又给曾宪刚家中打电话,曾宪刚仍然不在。他又给习昭勇家中打电话,这一次打通了,却听到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习昭勇喝醉了,有事明天说。”说完就将电话挂断了。
给秦大江打过去,倒是本人接的电话,他醉得不行,哼哼哈哈说了半天,侯卫东才听明白什么事情:习昭勇过生日,请大家在场镇吃酒。
“狗日的一群醉鬼,怎么不吸取曾宪刚的教训!”侯卫东气得不行,骂了几句,只得将电话挂断。他打定主意明天就回上青林,好好商量一下黑娃的事情。
小佳晚上11点回家,心情很好,上了床就主动撒娇,将侯卫东弄得热情澎湃。一夜激情,皆累。
第二天早上9点,两人都还未醒,突然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
听清楚了第一句话,侯卫东从床上蹦了起来,他声音格外的高亢尖锐,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习昭勇的声音如超音速飞机的噪声:“秦大江被人用枪打死了!”
“他妈的,是谁干的?”
“刑警大队和派出所的人正在朝这边赶,我一个人在保护现场。”
冷汗如疯狂的暴雨,从侯卫东额头沁了出来。他手忙脚乱穿上衣服,对小佳道:“出大事了,秦大江死了,我要回上青林。”他急急忙忙打通了李晶的手机,不容置疑地道,“我是侯卫东,派一辆车,我要赶回上青林。”
李晶此时正在沙道司办公室里,听到侯卫东如此急切,道:“你等着,我把车派到新月楼门口。”
小佳跟着追出来的时候,侯卫东正站在新月楼大门口焦急地等车。小佳转身就去买了牛奶和面包,安慰道:“事情已经出了,急也没有用,还是吃点东西。”
侯卫东在街边站了一会儿,慢慢平静下来,暗道:“每临大事有静气,不要慌,千万不要慌。”
小佳伸手给他擦了擦眼屎。
一辆越野车就停在门口,车上司机是一个瘦小的年轻人。他摇下车窗,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就对侯卫东道:“请问你是不是侯镇长?”上了车,侯卫东对小佳挥了挥手道:“你回去吧,不用担心我。”
小佳心跳得很厉害,以前只在电影里看过的故事,突然发生在眼前,让她心里说不出的害怕。
车过益杨,侯卫东彻底平静了下来,他给秦钢打了一个电话。
秦钢道:“刑警队正在勘察现场,结果没有出来。地上有七八个弹壳,秦大江中了四枪,头上一枪是致命伤。”
“是黑娃干的!”
“没有证据。”
“我刚从沙州回来,侯卫国说有几把枪流入了益杨,沙州刑警也要追查这几把枪。”
事情出在了青林镇,秦钢压力特别大,得到这个消息以后,立刻跟现场负责人李剑勇大队长说了几句。李剑勇道:“小闻,请沙州刑警过来帮助我们破案。”
侯卫东放下手机,就给赵永胜和粟明报告,两人也得到了消息。赵永胜发了脾气,道:“你是分管综合治理的领导,昨天跑哪里去了?赶紧回来,县委很关心这件事情,还等着我们去报告。”
侯卫东刚挂了赵永胜的电话,曾宪刚打电话过来,道:“疯子,出事了。”
侯卫东生气道:“你他妈的,死哪里去了!昨天我让你回电话,你耳朵打蚊子去了?”
曾宪刚被骂了一顿,也不回嘴,道:“我今天早上才回上青林。”
上青林秦大江家门口围了许多看热闹的村民,指指点点,有说有笑。侯卫东跳下车以后,近似粗鲁地推着他们,被推的村民见是侯卫东,骂人的话就全部缩回肚子里。
几个警察站在警戒线里面,表情严肃而冷漠。见侯卫东钻了进来,一名警察就喝道:“出去。”侯卫东也不理他,喊道:“秦所长。”在自己辖区内出了两次大案,秦钢冷汗就没有停过。他见侯卫东被拦住了,便对旁边的警察道:“这是青林镇分管政法的侯镇长。”
刑警是警察队伍中的佼佼者,和地方联系不如派出所紧密,那名警察就对地方官员并不客气,道:“你就在这站着,里面在勘察现场。”
在晒坝上画着几条白线,白线内还有一摊血迹,这应该就是秦大江受害时的地点。秦钢在一旁道:“秦大江遇害时,他老婆在坡上干活,只是听见几声枪响,回来以后就见到秦大江倒在地上。”
侯卫东被发配到上青林以后,就长期和秦大江在一起厮混,能当上青林镇副镇长,秦大江功不可没。看着白线条框出来的秦大江图案,想起他粗豪的笑容,他眼角湿漉漉的,一粒泪水从脸颊流下,快速地流进了嘴里。
四个小时以后,又进来几个警察。听他们打招呼,应该就是沙州刑警,也就是侯卫国所在大队的民警,为追查非法枪支而来。
现场勘察以及调查走访结束以后,侯卫东、习昭勇和曾宪刚就一起来到了上青林的政府小院里。往日碎石协会商量事情,都是侯、习、秦、曾四个人,今天少了大呼小叫的秦大江,场面就冷了许多。曾宪刚戴着眼罩,脸色极为阴沉。昨天晚上,他再次单身去追杀仇人,结果寻仇无果,天亮以后才骑着摩托车回到了上青林。
刚回到上青林,他就得知秦大江被黑枪打死。
石场众人站在院子里,面色格外沉重。
黑娃已经严重威胁了上青林石场的生存,这是利益之争。除非屈服,否则激烈的斗争不可避免,这一点已经成为上青林诸人的共识。
侯卫东道:“沙州刑警队正在追查黑枪的下落,应该可以和这件案子并案。”
习昭勇闷了一会儿,道:“这件案子看起来很明白,但是真要破获也不是一件易事。益杨刑事破案率最多在20%,而且破案多半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现在除非把黑娃杀了,否则上青林很难安宁。”
“这话不能乱说!杀人是重罪,我们怎么能做这事?”
曾宪刚阴沉着脸,听着两人议论,眼里凶光闪烁,却不发一言。等到众人都不想说话,他才道:“毛主席说过一句话,扫帚不到,灰尘不会自己走掉,对付黑娃这种人,只能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说完掉头就走了。
侯卫东内心陷入矛盾之中,作为政府工作人员,自然不主张以恶制恶。作为男人,他认同曾宪刚的说法。看着转身离开的曾宪刚,他欲言又止。
曾宪刚回到了自己家里。家中聚着十几个小伙子,有三个打沙包,多数聚在一起打扑克。
他将曾宪勇叫进屋,关上门以后,道:“今天秦大江被黑娃打死了,我想去报仇,你敢不敢?”
曾宪勇是曾宪刚的堂弟,他和曾宪刚一样,也是石匠出身,肌肉发达,硬邦邦如几块小石头。在上青林镇,他是有名的刺头,唯独和堂兄曾宪刚关系好。他不屑地道:“有什么不敢!黑娃硬是不想活了,居然欺负到了上青林,我们去搞死他!”
“我们摸到黑娃的家,断他一只手,为秦大江报仇,也为上青林消除一个祸患。”
曾宪勇从小就听堂兄的话,点头道:“这个简单,什么时候去?”他想到这,又道,“我听说秦大江的儿子秦勇和秦敢要回来,是否跟他们说这件事情?”秦敢是秦家二小子,他和曾宪勇两人联手,在上青林打架无数,田大刀曾被他揍成猪头,也算得上威名在外,这几年外出打工,这才慢慢地淡出了上青林。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曾三负责带路和指人,我们两人找机会动手。黑娃有可能带枪,我们必须要干净利索地把他解决掉。”曾宪刚取出一万块钱,道,“这事有风险,你把这钱拿回家。”
曾宪勇将一万块钱放到口袋里,道:“曾三这人信不过,如果出卖我们就麻烦了。”
曾宪刚道:“曾三劳教的时候,我一直在照顾他家里人,他不会出卖我们,我先和他一起去认人。”
安排妥当以后,曾宪刚就和曾三坐着拉石头的货车到了益杨城。曾三对益杨地面熟悉得紧,作为同道中人,他知道黑娃喜欢在什么地方活动。
七转八拐来到了新修的新城大饭店。这个大饭店名字取得很大,不过就是一个稍具规模的宾馆,连星级都上不了,只不过对益杨来说,这已算得上不错的宾馆了。在宾馆五楼设有一个赌场,在六楼就是夜总会,而二楼是餐厅。黑娃这一段时间都混在赌场和夜总会里,吃饭就在餐厅里解决。曾三劳教回来以后,到这里来玩过好多次,知道黑娃的规律。这也是他吹牛的话题之一,曾宪刚偶尔听到他侃大山,就记在了心里。
到了吃饭时间,曾宪刚把眼罩换成墨镜,又换上流行的丝质T恤衫,和曾三一起坐在餐厅的角落,等着黑娃下楼。等到了深夜1点钟,才见到六七个短发小伙子下楼,他们脸上都带着凶相,大大咧咧地走了下来。
“穿白色衬衣的就是黑娃。”曾三悄悄地道。
这些小伙子都穿着短袖,腰上皮带多数都别着一把跳刀。他们也没有进包间,就在大厅里要了啤酒,开怀畅饮。曾宪刚一直盯着黑娃,牢牢地将他的样子记在心中。
青林山上,曾宪勇等了两天,没有消息。第四天中午,他正在无聊地打沙包,曾宪刚的电话打了过来:“带两把杀猪刀,晚上杀猪。”
曾宪勇带着刀,骑了一辆摩托车就往益杨城走。晚上11点左右,曾宪刚和曾宪勇两人带着杀猪刀和木棍,悄悄来到一个小院子。
小院子有两幢楼,外面有一个门卫。不过门卫是个老头,在10点钟就上了床,凌晨1点再从床上爬起来关大门,完全形同虚设。他们两人进了院子,把底楼的路灯弄熄,又将路灯拉索割断。曾宪刚和曾宪勇躲在楼梯拐角的黑暗处,静等着黑娃上楼。
深夜,一辆小车开了进来,下来两个人。一人朝着曾宪刚和曾宪勇躲藏处走了过来,一人朝着另一幢走去。
黑娃提着一包东西,走进门洞时,骂道:“灯泡坏了,也不换。”他正要去口袋里取打火机,黑暗中有人打过来一闷棍。这一棍打得极重,他啊了一声,就被一条黑影猛地扼住了咽喉。
打闷棍的人是曾宪刚,扼咽喉的是曾宪勇。
老婆被杀,儿子自闭,让曾宪刚痛不欲生,他格外痛恨社会上的大小流氓。黑娃尽管不是杀妻仇人,却是益杨城内的黑道头目,他按住了黑娃的右手,毫不犹豫举起手里的杀猪刀。
刀落,手断。
黑娃咽喉被死死卡住,没有来得及发出声音,就昏迷过去。
与黑娃一起出来的人也是益杨黑道有名的人物,年龄约三十岁,但仍然被黑娃叫做小皮。他听到啊的一声,便顺手将跳刀取了出来,他停下来凝神听了听,却没有再次听到声音,便喊了一声:“黑哥。”
见黑娃没有回答,小皮以为黑娃走进了门洞,自己上楼了。
曾宪刚提着断手,道:“成了,走。”
两人不慌不忙地离开院子,曾宪刚把手套取了下来,包着断掌,然后朝着城郊走去。曾宪勇虽然说打架无数,却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在街道上越走越快。曾宪刚道:“慢点,慌个jī巴!”
骑着摩托车出了城,曾宪刚这才松了一口气,将摩托车开到青林山的半山腰,曾宪刚叫了声停。他拿着手电,顺着一条小道走了一段,将染血的衣服、手套和杀猪刀、短棍扔到了一个天然的深井中。这个深井只有一米多宽,但是据说深不见底,到底多深,无人能知。
侯卫东得知黑娃被砍手的消息,已是第二天下午的事情。他心里明白,这事只能是上青林曾宪刚所为。
县刑警队大队长李剑勇经过梳理,也将线索圈定在上青林。
在青林镇侯卫东办公室里,李剑勇和侯卫东见了面。
侯卫东听李剑勇口气生硬,马上就发了火:“李大队,你是不是找错了人?黑娃是社会混混,仇人多得很,和上青林有什么关系?”
秦钢没有料到侯卫东会发火,打圆场道:“李大队是例行公事,并不是怀疑上青林的人。”
李剑勇眉毛上竖,道:“公民都有配合公安机关破案的义务,更何况你还是镇领导,我到青林镇是有依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