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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关雎尔果然收到谢滨现做的早餐。她接了谢滨递过来的密封盒,只要看盒顶透出来的密封条便知盒子洗得很干净。当然,可以放心地吃。只是,这么一大盒?
“嘻嘻,就是你。我梦见去医院包扎,一抬头,居然你是医生。我挺不好意思被你看见伤口,撒腿就跑。睡醒还在后悔呢。哈哈。快吃吃我做的鸡蛋饼好不好,我照着小摊上的办法做的,加料,肯定好吃。我也没吃早餐,一起吃。”
关雎尔连忙掀起盖子,两个人分享烙饼。想不到一揭开盖子便香气扑鼻,看来还真有好本事。关雎尔拿起一块咬下去。谢滨焦急地看着,都没等关雎尔咀嚼,就抢着问:“还行吗?第一次做呢。”
关雎尔赶紧咀嚼了咽下去,有点儿含混不清地道:“好正宗哦,就是路边摊儿经常吃到的味道,有葱花,有鸡蛋,还有榨菜丝儿,好像还有甜辣酱。”
“哈哈。”谢滨开心地大笑,“全猜中。想不到只看,也能看得熟能生巧,我真天才。唔……什么东西?”
显然,谢滨自己咬下去的一大口里面,埋着一只不知什么炸弹。两人往咬出来的横截面一瞧,白乎乎的流体正慢慢渗出。“没熟?”
“第一块,嘿嘿,怕煎煳了,又是手势生硬,饼太厚,里面的没煎熟。”
“没熟的别吃了吧,会闹肚子。”
“当然。我把当中一圈厚皮的撕掉,周围的没问题。你咬下去的时候也小心点儿。”谢滨一边动手,一边笑道,“要被我同事看见,又得说你们80后什么什么了。好像拒绝吃不卫生食品也是娇生惯养的80后的坏德性。他们还寻开心说,80后还得分85前,85后。85后的更坏。这么一分,全楼层只有我一个是最坏的。”
“我们同事还好,都还变本加厉地追求环境呢。”
“可想而知的。其实吃苦不能看表面,像出任务的时候蹲守,两天两夜不合眼的只有我一个,最终凌晨三点多最困的时候疑犯出现,只有我一个人发现。但有条件的时候没必要吃馊饭喝脏水,起码我看着挺矫情,装不出来,何必呢。”
“是哦,有些人挺口是心非的,对着别人指手画脚,回到家里对自家儿女谁不是娇生惯养,提供最好的。我没吃到生面糊。挺好吃的。真的。”
“哈哈,那再来一个?我真怕你不爱吃呢。”
“真吃饱了,我出来时候吃过一块小蛋糕,还有牛奶。”
“那我不客气啦。”谢滨果然不客气。关雎尔专心开车,他专心吃,一口气将盒子里的烙饼吃得干干净净。关雎尔只知道男的能吃,家里爸爸一向扫桌尾。
可想不到有人这么能吃。而且吃了这么多之后,居然连意思意思打个饱嗝都没有。关雎尔不知怎的很想笑,可又怕被谢滨当十三点,只能忍着。
而更让关雎尔惊讶的是,两人走进阅览室,谢滨下意识地拿眼睛横扫一遍全场,目光凌厉,很有职业风范。这种人,哪用得着担心娘娘腔。即使走路依然一瘸一拐,也不失男人风范。
两人此后便安安静静地各自找书看书,但关雎尔感觉谢滨时不时看她一眼。
她只觉得如坐针毡,真担心朝着谢滨那一边的一粒藏在刘海下面的痘痘被他锐利的眼睛发现。她终于承受不住压力,起身打算坐到谢滨的另一边。她以为谢滨会问为什么,她还在苦恼地设想呢,谢滨却忽然如豹子下山般冲出去,与一个年轻眼镜男过手两三招,就把那男子压在地上。“手机从裤裆拿出来。”谢滨大喝一声。见那男子乖乖拿出一部爱疯手机扔地上,谢滨才看向正看热闹的一名少年,“你手机号码是多少?我看他是从你口袋里掏的手机。”
关雎尔忙走过去替谢滨打少年报出来的手机号,果然,地上的手机叫了。原来谢滨不声不响盯上一个小偷。原本安静的阅览室一下沸腾了,许多人拿出手机拍照,图书管理员更是走过来感慨说最近读者已经丢了好几部手机,一直抓不住小偷,原来小偷是这么个斯文人。关雎尔却是担心地看谢滨的腿,看裤子里会不会有血水渗出。这家伙才刚受的伤啊,还缝了几针呢。但谢滨冲她摇头使眼色,关雎尔不知这表明谢滨没拉到伤口还是不让示弱,总之她知道暂时不能询问。
警察很快到来,大家一对上话,发现是自己人,自然好说话。谢滨提出自己腿上的伤口可能撕裂,要先去医院,暂时不去派出所配合做笔录。关雎尔看见,果然,牛仔裤上渗出血迹。想到那撕裂的疼,关雎尔倒抽冷气,可要事当前,她只能默默地在边上看着,去位置上收拾两人看的书和笔记本,退还书籍收回借书卡。等谢滨自己提出走,她才默默跟上。
等离开众人,谢滨才百般道歉,“哎哟,看见了就忍不住,这下惹麻烦了,还说周末安安静静看书呢,泡汤了。对不起,真对不起你。幸好你现场一言不发,这个小偷一看就是惯偷,要是知道我有腿伤,一定挣扎着专门打我的腿。”
“我没关系,就怕你伤口撕裂太大。你怎么知道他是惯偷?看上去白白净净很斯文啊。要……不要我扶你一把?”
“这个不敢当,我可以跳着走,只要走慢点儿。我看的是这个人的手法,相当利落,高手。估计手头犯的案子不少。所以我建议同事提取图书馆的监控录像,查他每一次进来阅览室的时间与偷盗报案的对比。你肯定要问有没有什么理论?没有,完全凭经验。我刚分配就进刑大,我成绩挺好的,导师向上级推荐,一来就进刑大是优待。可我那时候理论一套套的,遇到真枪实弹就吃瘪,别人冲上去了我还不知为什么。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申请到最乱的火车站附近做巡警。两年里可真长见识,见识过非常多的人,各种性格,各种遭遇,可像你这么好的姑娘还真不多见。”
关雎尔非常爱听与她完全不同世界里发生的事,可最后一句出来,她脸一下子红了,扭过头去不理。
“真的,我不会胡说。哎,你再生气我伤口就乱痛了。”
“嗨,你刚才说那么多,我给你补充最关键一句:本故事纯属虚构。”
谢滨哈哈大笑,“你才是刑侦高手,一眼看穿,佩服佩服!”两人一天时间奔波于医院、派出所、餐厅,到处都是等待和排队,连车子开在路上也是排队等塞车。好不容易将事情都办完,两人已经说了一大箩筐的话,清楚知道对方这二十几年的成长史,家里各有几口人。两家人境况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典型的小康之家。
终于,拖了一个多星期之后,谢滨兑现了请关雎尔听重金属的许诺。
音乐可发疯,淑女更可以疯狂。
曲筱绡在餐厅吃自助早餐,浑身都没精打采,即使穿着漂亮的裙子,引来无数目光尽垂涎,她依然有气无力。她愤怒地告诉自己,姐一夜没睡好,当然没精神。姐身经百战,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一个赵医生打击不了姐。可自我安慰了一顿饭的时间,她的状态只有越来越差。
走出餐厅的时候,竟然,赵医生来电了。曲筱绡简直想哭,想骂,又不敢大声,千言万语,滞留在一声“喂”之后,留中不发。赵医生却若无其事地道:“太阳是不是西边出了?你这么早起床?”
曲筱绡爆了,“混蛋,别装没事人一样。昨晚上开始我一直打家里电话,我一晚上压根儿就没睡觉。你去哪儿了?你即使不满意,也请说啊,别怕我听不懂,我知道我闯祸了,你不痛快,想不理我。但你给我个了断。我等一晚上了。”
赵医生一时沉默。而跟在曲筱绡身后的两个男人却被美女的泼辣煞倒,越过曲筱绡,频频回头打量美女。曲筱绡当即扪住电话,大吼一声:“看你娘的看。”又放开手接听,发现赵医生正说话,忙放缓声音,打断:“我这儿刚出了点儿小事,没听见你前面说的,拜托你再说一遍。”
“我很爱你……”
“但……”
“没有但。照旧。我有一个要求,请你顾及我的收入状况。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我已经听了一晚上音乐,可这不是我支付得起的,太超过我支付能力的馈赠让我心里不安。我以后会正视我们之间的收入差距与因此导致的消费档次差距,不能自私到因为我的不足约束你的享乐。但你也得偶尔为我克制。比如,这份礼物。唉,一言难尽,我很矛盾。其实住在你的2203,已经在蹭你的好处了,可以预料,以后还会不断蹭。我还说这些干吗,岂不是又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才刚听到一半,曲筱绡的眼泪就大颗大颗地滚出眼角。可听到最后,味道又不对了,她将眼泪一抹,愤然道:“那你想怎么办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随便你,只要你原谅昨天发生的事,你提什么,我答应什么。”
赵医生哑然。
曲筱绡的眼泪又冒出来,她冲出电梯,奔回房间,捶着床大声道:“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们今天起分手。我爱你,我爱死了你,可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不能让我家破产,你也丢不掉你的清高,要死的我还正喜欢你的清高和才华。可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们再走下去,我不好玩了,你也不帅了,我都不舍得。我们还是分手,今天做个了断,对你我最好。”
“小曲,其实,我不如你。再见。改装音响的钱我会分期打到你账户。”
曲筱绡虽然嘴里这么说,心里却巴不得赵医生否定反对。可赵医生却说了“再见”。再有什么“我不如你”又有什么用呢?她还指望着好死不如赖活着呢。可“再见”,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曲筱绡将手机一关,捶床大哭。她的人生顿时黑暗一片。
可哭着哭着,脑袋叮一声,不对,她是来出差的,她接下去得陪客户吃午饭,并认识其他客户。可她脑袋一片混乱,哪还做得了平日里的八面玲珑。要不要打退堂鼓?曲筱绡坐起来发呆。打?不打?思想斗争了好半天,客户的电话却来了。曲筱绡当即条件反射似的跳起身,化妆更衣,开始一天的工作。虽然完全不在状态,说话都不经脑子了,可她好歹坚持了下来。晚饭后没跟客户出去玩,回到宾馆一关门,又哭。她觉得一天下来,眼泪流完,快成木乃伊了。
她越哭越无助,泪眼蒙眬中打电话给安迪,想跟安迪哭诉。一听说安迪就在她隔壁城市,她连忙退房打车飞奔过去。可到了安迪住的宾馆,却见安迪坐大堂等她。安迪睡了一个白天,打算连夜赶回海市去。两人相见,分外吃惊,才一天没见面,两个人都变得残花败柳一般。
“赵医生?”
“拜拜了。你呢?”
“包子妈去世,他家可能闹得天翻地覆。我很怀疑会火烧到我。”
曲筱绡想都没想,第一反应就是同是天涯沦落人,抱在一起哭一场。安迪很不喜欢被抱,可这回竟心有戚戚地跟曲筱绡抱在一起,虽然没哭,可心头无限感慨。知道自己面对的今夜,就跟前不久她跟包奕凡坦白精神病家史的那夜一样,都是在面临巨大人生压力下,都是必须作出艰难选择:继续爱,还是逃避。
“既然那么爱他,为什么要分手呢?”
“不知道,反正我知道爱不下去了。喂,有个老男人看着你。猥琐男,靠。”
安迪扭头,见是老包从外面散步回来的样子,老包居然没跟随包奕凡一行回家。两人默默对视良久,老包走过来。曲筱绡想避开,但被安迪拉住。“老先生诡计多,你帮我听着点儿。”曲筱绡昏头昏脑的,哪还有办法对付诡计,可还是贴在安迪身边猛点头,撑姐们儿一把,应该。
老包显得满脸疲倦,“我明天走。”他看看茶几上放的大包,“你退房了?”
“是啊,我睡了一天,打算连夜回去。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不去参加葬礼?”
安迪耸耸肩,不置可否。
老包看看曲筱绡,又道:“你还是去一下吧,一方面可以把责任都推我身上,洗清自己;另一方面你以后也需要那些人的帮助。”
安迪又是耸耸肩,“不明白,没必要这么复杂。我一向是不属于我的领域不乱插手,属于我的领域不让别人乱插手。”
老包沉默了会儿,“难怪,难怪。我明天回去。有什么话要我捎过去吗?”
“没有,那不属于我的领域。唯一的请求,别往包子背上压稻草了,他已经到极限。我不去也是少给他添麻烦。”
“他只要看清现状,没有压力。都是自找的。要是像你一样,既不乱插手,也不让乱插手,事情简单很多。但他年轻,身处其中就看不穿。我明天回去,他要是懂得配合我,会减少无数麻烦。”
“我不传话。抱歉。”
老包竟然一笑。“你都已经声明你不乱插手,我哪会让你传话。行,你一路小心开车,上高速前加满油,尽量半夜别去服务区,大货车多,危险。这小姑娘,眼睛满是血丝,眼光倒是碧油油的,很聪明。”
曲筱绡一听老包这么说她,差点儿吐血。等老包一走,她与安迪两个往外走去取车,“老包总在说什么呢?好像很阴险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他说什么,总觉得他一句话后面有很多意思,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你也没听出来?”
“要不是你提醒,他看上去挺像个好人的,对你又关心。”
安迪也这么觉得,可昨晚知道老包气死老婆之后,谁还敢相信老包。“我不知道。反正我跟包子交往,又不跟他爸爸交往。老包表扬你聪明呢。”
“调戏吧,哪是表扬。不提老头子了,我跟你说我跟赵医生的事,一说我又想哭。”
安迪开车,曲筱绡叽叽呱呱说她这两天来和赵医生之间发生的事。说到激动处,曲筱绡就伸过头去,往安迪肩上蹭蹭,呜呜几声,小狗小猫一样。等曲筱绡说声“完了”,安迪才问:“你上回不也跟他分手过?后来不是更好?”
“这回不一样。以前他嫌我,这回他嫌自己。”
“心魔啊。我也有,很大的心魔……”
“你们书看得多,心越乱。”
“对,我现在也烦透什么反省自己,每天拿着解剖刀挖自己,看见自己浑身缺点,结果往外面一看,好多人比我不堪。你这么去劝他。”
“赵医生不一样啊,他不用反省别人都会提醒他。最早我让朋友去打听赵医生的时候,朋友已经警告过我,可我……”曲筱绡一说又哭。
“问题是,你就这么放弃赵医生?”
“我不想啊。我不知多爱他。可是再不放弃,他会被他自己摧残得不是我心里的赵医生了。我宁愿他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最好的。呜呜,我多伟大啊。”
“你真不是一些些的伟大。你比我会爱多了。我给你说个八卦,小关跟我说,小樊的哥哥放出来,到我们22楼来找小樊了。小关机灵,说小樊已经退租。
往后小樊的日子又难过了。我打个电话给包子,你别出声。”
曲筱绡一听樊胜美的八卦,立马来了精神。“她?我有预感,王柏川更要命了。”
安迪竟然觉得曲筱绡说的有道理。她打通包奕凡的电话,听到背景闹哄哄的声音,她关心地问有没有休息,有没有吃饭,累不累,也没说老包找过她,关心完了就结束通话。曲筱绡在一边听着觉得像老夫老妻,没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