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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光同女官一道,也进入到内殿。
内殿极其宽大,却不是昨夜女皇召见他们的地方了。一座巨幅带托泥座紫檀木边围的屏风做主隔断,屏面是整幅的画页,一个身穿月华长裙的妙龄仕女侧身回望,其意态动人,竟有几分盛光的味道。
虞盛光看到那画,不由顿了一下,女皇悦耳的女中音说道,“看着是不是有一点像你?”
她抬起头,看见霍昭走出屏风,站在那处,长裙大帔,面目雍容,忙拜伏下去,口中唤,“臣女拜见陛下,请圣恭晨安。”
申时轶走到虞盛光身侧,躬身行礼,“孙儿见过陛下。”
“嗯,”女皇道,“二郎来了。”向虞盛光,“起来吧,我这里不需要时时得下跪。”并向她微微伸出一手,“随朕来用膳。”
虞盛光站起来,看见女皇的胳膊微微向自己这里抬着,当即有些楞住,申时轶看她那呆样,冷哼一声,“还不快过去!”盛光身后的女官也提点她,“扶陛下去用膳。”
她同时也领会过来了,上前扶住女皇的胳膊,有点不好意思,“臣女愚笨。”
霍昭笑了,竟拍了拍她的手背,和颜悦色的,“朕这里规矩不大,不要拘着自己。”
虽这样说,虞盛光还是恭恭敬敬得扶女皇到榻上坐好,有宫女上来布好饭菜,她一看,除了一盘茱萸鸡子,其他都是极为养生的食物,原那女皇霍昭是极为自律之人,饮食保养无不注意,除去一样,就是嗜辣。
霍昭问申时轶,“你们的马球练的怎么样了?要人要东西要马都行,只一条,可不准丢了朕的脸面。”
申时轶放下碗筷,“陛下若是不放心,可以先看我们和辽东兵打一场。”
霍昭想了一下,“也好,就今儿下午吧,统共也没几天时间了。”回头命跪坐在旁侧的女官,“绯儿,你记下来时间,告诉刘永,把下午原先的事先推掉。”
宋绯儿就是领阿圆进来的女官,起身道,“微臣这就去。”
原来宫中的女官是可以自称微臣的,虞盛光不禁觉得新奇。
而从宋绯儿即刻起身,亦能看出来,女皇是十分注重执行和效率的人。
服侍女皇起居的一个脸儿圆圆、形容娇美的侍女笑着道,“陛下,想想那冰面之滑,马匹力量之大,还要在上面打球进击,高句丽的人常年在雪上,是打惯了的——可也真是太难为郡王爷他们了。”一双秋波似的眼看向申时轶,是在为他说话了。
世人都说女皇对自己身边的人极是宠爱回护,虞盛光真是见识到了,这侍婢言语自然,看来经常这般插话,而竟又当着皇帝的面向西平郡王表达好感,盛光一双眼睛睁的亮亮的,女皇转过来问她,“盛光小姑娘,你觉得呢?”
虞盛光又是一愕,“臣女吗?”她想了想,笑着道,“臣女怎么觉得,这所谓的冰场马球,就是一个噱头呢。”
“哦?”女皇微笑着,示意她说下去,“不要拘着,有什么就说,朕最不爱那等扭扭捏捏的样子。”
“是。”虞盛光应道,看向申时轶。他双腿分开跪坐在榻上,两手平放于案,其肩宽背直,眉眼英俊而气态凌然,像一注强光,很难与他对视。
他一看她,她不可避免的心尖尖处又被针刺了一下似的,袖子里的手指头掐紧了,却恬淡得笑着问道,“敢问郡王爷,冰场马球,对冰场的冰有多厚有要求么?”
申时轶心里头惊奇,脸上表情却很淡,“没有。”北地寒冷,一般都是在自然结成的湖面上赛斗,洛阳却是多温暖潮湿,偶尔今年有雪,也绝到不了湖水结成厚冰的地步,只能在马球场上浇冰比赛——而他们,也正打算要在这冰的厚度上做文章。
女皇顷刻间明白了,虞盛光继续道,“既厚度有限,马匹沉重,球杆力大,臣女有个赖皮的想法,郡王爷不如令全队务要控制好前一刻钟,将冰面踏碎击碎,对方的优势便不再明显了。”她说完,向霍昭微微躬身,“臣女鲁莽,说的错了,陛下勿怪。”
那霍昭大笑起来,“小阿圆啊,你这个耍赖的法子好啊!”看向申时轶,“阿狸,你觉得怎样?”
阿…狸?虞盛光圆睁了一双猫儿样的眼,很难将毛茸茸妩媚的狐狸与眼前这个眼神锐利如鹰隼的男人联系在一起,眼里漫起笑意。
申时轶没说话,一张俊脸绷着,只看着她,面无表情。
盛光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了,怎么能还这样子看人呢?皇帝都还在旁边呢!她有一点儿慌,耳朵根子泛起红潮。
霍昭看向他二人,“西平,你有没有见过盛光?”
阿圆不知道为什么,顷刻间觉得有点呼吸困难。
“见过,”申时轶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炙肉,放进嘴里咀嚼着,淡淡得扫了她一眼,“虞家的大小姐,刚刚与堂叔订了亲。”
少女听见他提到豫平郡王,立刻就收敛了轻松的样子,垂下眼,申时轶想起那日在书房与申牧告别,他不过是看了她几眼,她就忙慌着将桌子上的那些纸往里面收拢,这女子心里头向着谁,明明白白的很清楚。可是面对着他的时候,偏还总一副天真无邪的勾人样子。
霍昭嗯了一声,没有觉察到这一对少男少女间的暗潮汹涌,接过他的话,“照理儿,你该唤她一声小婶婶的。”
申时轶将那口肉重重得咽下去,“呵,”他笑了笑,眼睛灼灼重看过来,盛光觉得自己的后背似乎都要烧着了,“小婶儿,”英俊的少年粗噶着唤,“谢过你为孤等出谋划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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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几匹马撞到一处,马蹄子乱踱,马背上的人一面拉拽缰绳控制马身,一面倾身挥杆去击打刚刚发出的马球,争取先机。申时轶的黑衣黑马在其间尤为显眼,须臾,他突抢出来,一记侧身撩杆将球击传到前方队友那里,洛阳皇家队气势大盛,他与另一人趁势纵马压上,身子完全贴在马背上,几乎与黑马一体,所到之处,无人可以与之争锋,所向披靡。
下午的比赛照常进行,但没有用冰场。看台上的女皇穿着黑黄二色制成的龙袍,身披鹤氅,眼睛追随着赛场上男儿们矫健的身影。
她问身旁的虞盛光,“你会骑马吗?朕年轻时也爱马球。”
虞盛光说会。女皇便道,“好!改日你们女子们也比试一场!”说着竟抓住了她的手。
阿圆惊讶极了,偷偷得往上看,女皇的注意力完全在赛场上了,甚至比场上的男儿们还要意气风发,这大晋英勇矫健的男子们啊,都是她的臣下!
而女皇与她的亲密姿态落入所有人的眼睛,一时间大家都知道,豫平郡王的未婚妻成了皇帝陛下的新宠。
两个老臣窃窃私语,“临江王府惯善于逢迎女主,申氏……哎!”
那霍笙的眼睛几乎发了直,脑袋转了两圈,想到虞盛光是从虞家湾出来的,而虞家湾——那不是有姜无涯吗?!他不禁儿想,我怎么净想着杀与那姜老贼相关的人了,果然是恨有多切,爱有多深,女人的心变幻莫测,你也不知道她们到底想怎么样,就连姑祖母这样的巾帼英雄也不例外。若是我再细心一些,这样的功劳就是我的!
豫平郡王幽深的眼看向看台最中央的女皇和她身侧的少女,平淡而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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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中场休息的时候,小黄门捧来几盘子牡丹花。
“这都是暖房里种的,”霍昭率先拿起一朵一拂黄,侍女将它别到她的发髻上,接着她替虞盛光挑了一朵云粉,花朵儿小一些,粉嫩嫩的还带着露珠,侍女将云粉也簪到盛光的鬓旁。
姜影儿走上前,“陛下也为影儿挑一朵吧。”
女皇笑看了看她今日的装扮,笑道,“影儿生的婉约贵气,却要用姚黄。”姜影儿蹲了蹲身,“谢陛下夸赞。”
接下来一人一朵的都分散了,楚国夫人拿了一朵紫姝,却不簪上,只在手里拈着打着圈儿,兴致不高,脸阴阴的不时看向虞盛光。
盛光见几个陪着女皇的贵妇人、连着宫女、女官们抚摸着头上的牡丹,一副很兴奋的样子,不由不解,姜影儿道,“这些花儿等下是要赠给场下的男儿们的。”
虞盛光早在下午她一出来时就注意到她,果然如刘端娘所说,丰姿秀丽,文采光华。
“原是这样,”她笑着谢过,并问,“姐姐准备送给谁?”
姜影儿未及说话,早上女皇用膳时为申时轶说话的贴身宫婢、名唤叶柳儿的道,“影儿姐姐自是要送给西平郡王爷的了,”她大抵是不满虞盛光一来就受到女皇的格外宠爱,隐隐有些敌意,然后却向影儿,“我也要送给郡王爷,看他会戴谁的!”
姜影儿笑了笑,没有在意柳儿的挑衅,向盛光道,“你若是觉得不方便,不送也是可以的。”
虞盛光下意识摸了摸鬓旁的云粉,看向赛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