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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夜的秋风将云雾吹散,阳光毫无遮掩地射向大地,灿然的光芒落在层层重叠的琉璃金瓦上,泛着一层金芒。
当顾砚龄起身梳洗时,在外练武的萧译也已然回来,刚走至门口处时,便瞧着那抹清丽的身影静静坐在妆台前,素手轻轻捏着一只眉笔,在眉上轻轻扫过。
透过镜中,顾砚龄瞥到了倚在门前的身影,唇角微微勾起,也不回头,只顾自描眉道:“看什么?倒似是没见过一般。”
萧译闻言挪步进来,不紧不慢地上前道:“这样的景,这辈子都不够看。”
顾砚龄轻轻一笑,并未出声,只淡然搁下手中的眉笔转而道:“时辰不早了,换了朝服,用了早膳便该上朝了。”
萧译闻言微微点头,却见少女又陡然一笑道:“对了,今日还要敬茶。”
萧译闻声微微皱眉,随即淡然地化开,温柔地上前牵着顾砚龄起身,当檀墨将朝服取来时,顾砚龄仍旧自然地接过,亲力亲为的替萧译穿起来。
“你每日管着这么大的毓庆宫也累了,一会子我会吩咐西殿,日后若无事便不要来东殿打扰了。”
低头替萧译系着衣带的顾砚龄微微一顿,随即又继续着手中的事情。
“罢了。”
顾砚龄一边说着,一边拿过玉带,双手环住萧译的腰整理着,头微微抬起笑道:“终归是新妇,若这样岂不是与禁足一般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长孙妃多厉害,刚进门便这般磋磨侧妃。”
萧译眸中微微浮过一丝不豫,顾砚龄却是毫不在意的替萧译抚平香囊玉佩道:“不过一个侧室,与皇后娘娘手下的六宫相比,这场面可不算什么了,若西殿我都难以应付,日后可怎么办。”
说到这儿,顾砚龄素手环住萧译的腰温柔道:“你就放心前朝,后宫的事我来琢磨便好。”
萧译闻言默然地将身前的人揽入怀中,只得道:“辛苦你了。”
从皇祖母那他便知晓,作为母仪天下的女子早已不能如寻常女子那般,从小到大,他亲眼看到皇祖母如何心怀大局,游刃有余的平衡一宫又一宫的妃嫔,好似从未生过嫉妒之心一般。
可他却知道,当一个人至爱之时,便愿意为对方做出更多的牺牲。
如同皇祖母对于皇爷爷那般,即便妃嫔再多,也能够大度的去面对。
所以自他得以将阿九迎入宫时,他便告诉过自己,日后除了一后不想再纳他人,即便顶着重重压力又能如何?
难道没有三宫六院,便不能成就大业?
可未曾想到,终究阿九为了他,却是甘愿主动去接受这一切,只为了不要他去承受一切指责与质疑。
“此生我若负了你,便是连天都忍不得。”
耳畔传来萧译认真而动容的声音,顾砚龄闻言轻声道:“那你会负我吗。”
“我宁愿短寿十年。”
听到这坚定的声音,顾砚龄微微皱眉,随即离开萧译的怀抱,目带嗔意道:“不许胡说。”
看着少女只为他而温暖的目光,萧译微微探手,轻轻摩挲着少女的脸颊,随即动容地覆唇在少女唇上轻轻吻下。
“走吧。”
话音一落,萧译温柔地将手探入她的掌心,牵着她朝外走去,当来到主殿,二人这才并肩落座在上,下一刻,穿戴整齐,候在殿外的侧妃管氏已然温柔地走进来,来到近前时,这才恭谨地行下一礼。
“臣妾给长孙殿下请安,给长孙妃请安。”
萧译目光抬也未抬,只冷淡地低头摩挲着手边的茶杯,不发一言,管氏僵滞地站在那儿,久久不得起,以至于身子微微颤抖,顾砚龄见此也是不由想笑。
若放在别人处,此刻下马威的也当是她这个正妻,可如今的萧译却是将这样的红脸替她唱了,她除了唱这白脸,似乎也没什么可做的了。
想到此,顾砚龄端庄地抬头看去,微微启唇道:“管侧妃起吧。”
话音一落,一旁担忧的玉合连忙上前扶着管氏起身。
“殿下一会子还要上朝,今日这礼就从简吧。”
说着顾砚龄转而示意地看了眼檀墨,檀墨领悟地站直身子,颇为认真的扬声道:“行礼。”
拿着软垫的小宫娥闻声当即上前来,将软垫放到萧译脚下,管氏由两旁的宫女搀扶着抚裙跪下去,端庄的行了大礼,这才挺直身子跪着聆听训话。
一直冷淡漠然的萧译此刻才微微抬起头来,却只淡淡睨了脚下人一眼,便转而看向身旁坐着的顾砚龄道:“侧妃出自名门,又在慈宁宫学过规矩,我不必多言,毓庆宫的事务一向是由长孙妃掌管,宫中上下皆知长孙妃行事赏罚分明,连陛下和皇祖母都在称赞,因而毓庆宫的事,我无暇顾及,也不会插手,后宅之事有不明白的,侧妃多向长孙妃请教。”
原本跪在那儿聆听的管氏手中不由地缩紧,却是没有多言,只能恭敬地伏首道:“臣妾谨记。”
萧译这一番话几乎如刀一般冷漠毒剜入她的心,话语中每一句都在维护顾氏不说,更是当着众人告诉她,日后毓庆宫只以东殿的正妃顾氏为大,因为顾氏的赏罚分明,因为帝后的交口称赞,所以即便日后顾氏罚了她,也是她不懂规矩,咎由自取,即便是萧译,也不会插手,只会冷眼罢了。
管氏身上微凉,似乎感觉到周围立着的侍婢看向她的眼神中满是嘲讽与怜悯。
萧译微微侧首下,一旁的檀墨忙示意托着托盘的内侍上前,微微倾身间,只见托盘中只搁了一枚玉色通透的玉佩,而这,便是萧译送与侧妃的敬茶礼。
看似也贵重,却是没有丝毫的心意。
“臣妾谢殿下赏赐。”
当管氏再起身时,又转而朝着正妃顾砚龄行下礼起,顾砚龄相比起来反而温和了几分,只眸中微笑道:“后宅稳,殿下才能安心前朝,日后还要侧妃辅助本宫。”
“臣妾谨记。”
当顾砚龄淡然一扬颌,醅碧便捧着一个极精致的楠木香盒出来,轻轻一打开,便能看到里面搁着一整套价值不菲的头面,管氏眸中惊艳间,也渐渐的化为嫉妒与自卑,随即垂下头来,淡然地覆下眼眸叩拜行礼道:“臣妾谢长孙赏赐。”
“好了,起来吧,跪久了膝盖也难受。”
在顾砚龄的一番关怀下,管氏这才由侍婢们小心扶起身,谁知待她刚站直身子,面前的萧译便已然起身,眼看着那祥云龙纹的袍角渐近,在管氏微微悸动的心下,萧译却是自然地上前扶起顾砚龄道:“你肠胃不好,早膳不能耽搁,走吧。”
管氏身子微微一滞,那样温柔的声音,是她从未听到过的。
顾砚龄笑着颔首,顺着萧译的力道起身,临走前微微瞥向管氏,正要问话时,一旁默然不语的萧译却是率先淡然道:“侧妃也回西殿用早膳吧。”
话音一落,不等管氏谢恩,顾砚龄便已被萧译牵着走了,徒留管氏一人留在那儿,却是硬生生撑着行下最后一礼,几乎是从唇间溢出每一个字。
“臣妾谢殿下恩典。”
在众人或看笑话或怜悯的眼神中,管氏掸了掸裙子,转而搭着玉合的手,扬着颌,丝毫不输侧妃的气度缓缓走了出去。
而只有此刻的管氏知道,这每一步走的有多艰难,可这条路是自己选择的,便是再难,她也要把它走顺畅。
……
转眼间,日子渐渐走入十一月,而在十一月十二那日,却是发生了一件几乎轰动整个大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