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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家新燕啄春泥(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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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名伙计,不,两名侍卫怒得就要冲上去再干!

    其中一人深谙世故,半途忽然使了个眼色,退了回来。

    沧州到京师驾马快的话,用时两个时辰多点。

    燕王府里,那雄霸天下的一人正在承运殿里议事。

    满殿肃静,侍官忽将话递到他耳边,他目光微微一凛,往前方直视而去,满屋子见惯了血光的都督和参将们也没来由地觉得耳畔有冷风掠过。

    等到再抬头,他又依旧以波澜不惊的姿态合上了面前折子。

    “回头再议。”

    威远侯靳修被他留下来。

    “跟我去办件事。”

    ……

    谢运其得知人抓来了,觉得总算出了口恶气。

    因为这对姑侄新开的铺子卖的货又好又公道,使得城里很多人都不再帮衬他了,他接连这一年损失了不知多少银子。

    而且听说这对姑侄长得还如花似玉,他出了气的同时,便又起了些别的心思。

    “把她们带到耳房来,我要单独审审。”

    他在外书房院里说。

    卫羲儿和瑜慧被带了过来。

    她们在牢里呆了大半日,除了地方臭点,倒是没有什么别的不适。

    店里伙计的身手让卫羲儿的惊讶创出了新高。

    他们不但能赤手空拳打败十几个人,而且还有神不知鬼觉地翻进牢房里,给她们送鸡汤火腿白米饭,以及枕头被褥的本事。

    不过卫羲儿觉得奇怪,他们既然这么有本事,为什么当时不把她从马车里给抢出来?

    现在又为什么不把她们给劫出来?

    还有,凭他们这身功夫,就是去街头卖艺,赚的钱都不比给她当伙计要少,为什么他们要屈居在她们店里?

    一定有问题。

    还没等到他们的回答,她就被带到了那发际线退到了头顶上的同知大人面前。

    谢运其望见跪在地下的她们,眼神一亮,嘴巴一砸,心底再一叹,暗道果然绝色。

    小的这个眉眼俊俏,英姿勃勃,眼含利气,大约是个小辣椒。

    大的这个,三言两语却说不尽她的妙来了。

    虽然看上去不如前者年轻,但是她皮肤依旧饱满紧致,目光依旧清澈明亮。

    沉静而慧黠,风韵而不见沧桑,并且较之单瘦的少女,微显丰腴的她看起来更加贴近玉骨冰肌四个字——

    是个美人,且还是个大美人!

    谢运其是个读书人,他心里虽骚,却还不太屑于做于霸王硬上弓那等煞风景的事,至少也得先礼后兵。

    他让人松了绑,上了茶点,并请她们就坐,和言悦色,一副谦谦君子模样。

    卫羲儿跟着萧放闯过刀山,淌过血河,面前的老混蛋,不至于让她慌张。

    伙计能给她送鸡汤,定然也能帮她收拾这老东西。

    她坦然坐在桌旁。

    谢运其暗道她识趣,只当这笔买卖做定了。

    油然道:“二位的绸缎铺是开不成了,本官却又可怜你姑侄二人无处可去,不如,就留在本官身边如何?”

    “留下来做什么?”

    “留下来——”

    做什么,谢运其也说不下去了。

    因为声音不是这姑侄发出来的。

    也因为昏暗的屋子里,陡然间就从门外负手踱进来一个人。

    他那么高大那么耀眼,仿佛点再多的灯也无法把他身上的光芒压下去。

    而他眼里的光,是寒光,凉凉往他这里一睃,他就已觉得脑袋有些摇摇欲坠。

    “你是谁?!”

    他抖瑟着站起来。他堂堂正五品的官员,看见此人竟忍不住两膝发软。

    “她丈夫。”

    萧放走到卫羲儿身边,高大的身影瞬间将她整个人笼罩,像一副足够宽大的臂膀,将她严密护住。

    她望着桌面,身子在颤,心在抖。

    她在面对任何人的时候都不曾颤抖,他不过一出现,她就已土崩瓦解。

    他执起她一只手,温度通过掌心传遍她周身,烘得她想掉眼泪。

    “谢运其!你诬告良民强抢民女,好大的胆子!”

    紧接着进来的是威远候靳修与沧州知府。

    知府应是才刚从床上下来,官服不太齐整,脚下鞋靴都没穿好,所以他的声音也就格外地大,想以此在威远侯面前挽救一下尊容。

    谢运其不认识燕王,却认识威远侯,哪怕不认识威远候,也不可能不认得知府。

    他终于趴下地来。

    知府指着他一顿怒斥,要发落。

    威远侯漫声道:“别的就算了!

    “让他自己写份够格的罪状,递到都察院,官就不用做了,免得害人,是掉脑袋还是回老家种地,听凭三司发落。”

    有了这句话,结局就定了。

    卫羲儿挣开萧放的手,勾着头走到出谢家。

    天上尚有明月,身后尚还有道影子。

    卫羲儿往前走,他也往前走。

    卫羲儿停下来,他也停下来。

    半夜的沧州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远在天涯,又近在咫尺。

    最后,她在铺子附近的街口停住,抬头望着前方,幽幽地说道:“你怎么还不回去?”

    “……我陪陪你。”

    她沉默。

    半晌,他又说道:“我陪我的,你走你的。”

    月光将他长长的影子拉到她背影上,他心底有隐隐的欢喜。好像这样就离她近了,像与她靠在一起。

    刚才在谢家,他闻到了她的发香,牵到了她的手。

    一年零四个月,他的鼻腔心腔,他的灵魂,在切实接触到她的那一刻,他才觉得不再是空置的。

    相思像克制不住的毒,将他轻松放倒在卫羲儿三个字里。

    爱一个人,能让人枯萎,也能让心儿变得饱满而茁壮。

    它是毒药,也是甘露。

    它让人如此百转千回,又让人如此甘之如饴。

    许久,她声音又在清寂的街口幽幽地响起来:“铺子的生意是你私下里照顾的,店里的伙计是你派来的。

    “京师出的官燕,瑜慧带来的钗环,包括瑜慧,都是你安排的。瑜慧隔三差五地出去,很多时候都是去见你。”

    他悄悄泛着喜悦的心,忽然就有了一丝紧张。

    她转过身,站在路旁柳树下,隔着十步远看着他:“你傻。”

    明明都说了她跟他没关系,他偏还缠着她这棵树来吊死。

    萧放喉头滚动,眼眶有些灼热。

    他缓步走过去,到她面前,温声说:“我没有你,三魂七魄都不再完整,又怎么会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