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飨悦楼上,透过二楼客房的窗户,能看见街道上的一层积雪,现在的东华大街,要么店铺换了东家,要么都烧了,都不是自己的地盘,甚至收拾利索的人家早都搬走了,还有谁来扫雪呢?
钱勇把林孝珏接到飨悦楼,先是为了给文素娘看腿伤。
文素娘的左腿被烧伤了,腿肚子一片焦黑,这属于烧的很严重了,好在没有蔓延到别处。
但火为阳邪,易伤津液,烧伤早期,热伤津液,津液脱失,火热耗气,气伤两阴,所以尽管烧伤的部位小,可如果程度深的话也很危险。
中期和后期就更难处理了,但早期控制好了,就不会出现中期和后期的状况。
林孝珏看文素娘面色无华,舌红而干,这属于气阴两伤型症状,为保险起见,她又问道:“你觉得,哪里不舒服?”
小姑娘躺在床上叫了一声姐姐:“我爹跟大胡子叔叔不见了,我很着急,您是好人,能不能把我爹找回来。”
并没有直接回答林孝珏的话。
林孝珏点点头“大胡子叔叔,是好人。”然后手抚上她的额头,已经发热了。
怎么说都耽搁了一个半时辰,她现在已经被阳邪伤到体内,若在不用药怕会出现阴竭阳脱的危症。
林孝珏叫来钱勇:“先拿个,鸡蛋,然后帮我抓一副,汤药。”
鸡蛋?鸡蛋能治烧伤?钱勇心虽疑惑但不敢耽搁,忙去找鸡蛋,然后又小二去抓林孝珏要的生脉饮。
不多时他鸡蛋就找回来了,递给林孝珏:“小姐,这鸡蛋能治烧伤啊?”
林孝珏将鸡蛋抠个孔,流出蛋清倒入碗中,然后用从身上拿出一个青花瓷的小瓶。
她道:“先简单处理,用鸡蛋和冰片敷患处,遏制阳邪内侵。”
钱勇听不懂,林孝珏身边也没带想学的人。就不在讲授,认真的帮文素娘敷包腿伤,钱勇这时候又出去了。
林孝珏简单包扎完毕,剩下的就是等生脉饮来了。生脉饮的方子是党参,麦冬,五味子,金石斛,金银花。生地黄,知母,天花粉,北沙参,甘草,白芍。
这还是元四大家之一的李杲的方子,党参是补中益气,生津养血的,知母,天花粉。金银花,生地黄都是清热药,知母天花粉是清热泻火,知母有滋阴作用,天花粉有生津作用,生地是清热凉血,养阴生津的……
这是一个很好的治疗气阴两伤的方子,经常在治疗外感病的时候用到,林孝珏现在用它来治疗烧伤了。
火邪不再内侵,外伤自然痊愈的就快。
文素娘看林孝珏帮自己忙碌完了。腿伤也不那么疼了,凉凉的冒着风,还挺舒服,她朝林孝珏瘪瘪嘴:“谢谢姐姐。”
林孝珏看着她的表情笑了:“没大事。好好养着,争取不留疤。”
文素娘点点头,还是憋着嘴。
林孝珏就知道她有心事放不下,想笑都笑不出来,她伸手掐了掐她的脸蛋,小孩子的肉感滑滑的。就笑道:“担心你爹?没事,我想,你爹是找人,帮忙去了。”
找谁?帮什么忙?
小姑娘歪着头正要听她继续说呢,这时钱勇又进来了。
“钱勇叔叔。”
小姑娘被飨悦楼的人救回来了,现在跟大家都脸熟了。
钱勇哎了一声朝她点点头,然后走到林孝珏面前:“小姐,郑子刚他们先动手了,楼下来人了。”
果然她要以静制动了?林孝珏蹙蹙眉:“来的什么人?”
“是东厂的人。”
哈!林孝珏嗤笑一声,她让锦衣卫抓了郑子刚的人,现在郑子刚他们就找了东厂的人来帮忙。
东厂,跟锦衣卫一样,本朝另一个直隶与皇上的特务机构,任何命令都由皇上亲自下达。抓人也不需要打招呼。
但东厂跟锦衣卫也有不一样的地方,锦衣卫的人都是正常人,东厂的人嘛,身有残疾,全是阉割的太监。
这些残疾人的心里往往非常偏执,做事就阴毒,所以提起东厂都觉得比锦衣卫更可怕。
而且跟锦衣卫相比,东厂的掌印太监还能批阅奏折,这比锦衣卫指挥使要更有权利,最重要的,东厂的太监就是宫里的太监组成的,他们日夜服侍在皇上身边,又听话,是皇上非常亲近的人。
亲近的人就非常有感情,让皇上对他们有了感情,见不离亲,那还什么人能惹得了他们?
林孝珏看向钱勇:“原来方景隆这次,还拉上了,宫里的太监,难怪敢,这么明目张胆,咱们这次,怕要遇到麻烦了。”
钱勇笑道:“麻烦咱们不怕,大不了跟他们拼了,自打跟了小姐,我们兄弟可好久没活动筋骨了。”
钱勇等人都是好汉,好汉不惧生死,但她不能让这些人送命,她起身道:“咱们下去,会会他们。”
钱勇一愣:“小姐你要亲自去见他们吗?”
“是。”林孝珏往门口走去:“现在我见与不见,方君候都已经,猜到是我了。”
啊!钱勇赶紧跟上。
飨悦楼这边被东厂闹的焦头烂额,许文馨的府上,许文馨也在大发雷霆。
王先生让大胡子把文老板放在床上,然后二人站到一边,床边的位置就留给了许文馨。
原来大胡子背着文老板是来见许文馨了。
文老板这次虽然没有被火烧到,但他前面被打折了腿,还下不了地呢。
许文馨看着床上的底子痛心疾首的道:“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你才想到来找我。”
文老板见到自己的老师心情自己十分激动,还带着十多年的愧疚,他未曾开口泪如雨下:“弟子是不想拖累师父,可那些人实在太过分了,素娘还是个孩子他们都不放过,这次要不是飨悦楼的恩人搭救,弟子跟素娘就都葬身火海了。”
许文馨知道素娘是弟子的女儿,他面露愤恨之色问道:“那素娘她现在怎么样了?”
文老板道:“不知道,这位好汉将素娘救出来。弟子心急找您,就让他背我过来了。”
大胡子插嘴道:“先生放心,我兄弟等人就在文宝轩旁边住着,我走的时候已经喊了他们。他们一定会照顾好文姑娘的,走的时候因为文姑娘腿也受了伤,我们着急,就没带她,但我家小姐是神医。我家兄弟知道文姑娘受伤,一定会去找她的,我家小姐又是菩萨心肠,文姑娘必然无碍,您放心吧。”
文老板也点着头:“老师可以放心,我这腿伤也是周小姐给治的,刚伤的,可都不疼了,小姐宅心仁厚医术又高明,所以弟子才敢扔下素娘独自来找老师。”
许文馨跟王先生四目相对一下。王先生顺便问了一嘴:“小姐是不是结巴啊?我们也认得一个周小姐。”
大胡子目露欣喜看了一眼文老板,然后点点头:“我家小姐正是个结巴,是从前武国公府周光祖的侄女。”
那就对上了,救好许文馨的周清野,也是从前武国公府周光祖的侄女,不可能是两位小姐,所以是同一个人。
王先生笑着看向许文馨:“若是没猜错的话,这位小姐就是救了先生一命的周小姐了。”
许文馨连连感慨:“小姐大医,真是个好人啊。”
文老板听到这里却又擦擦眼泪:“好人就更没办法了,听这位好汉说。飨悦楼就是小姐的产业,可是现在跟文宝轩一样,都要被郑子刚等人抢走了。”
许文馨一听郑子刚的名头就怒火中烧,他道:“我这些年虽然四处游历不在朝野。但也听闻不少关于这位大公子的事,就那运河造河堤来说,他明明有别路可走,但非要引水淹没一个村庄,就是听别人说另一条路的风水好,在上门建了庄园。”
这些事文老板一个商人就不知道了。瞪大了眼睛:“那他也太无法无天了。”
许文馨点点头:“这都不值一提呢,他爹是工部侍郎,一年不知道有多少工程,更不知贪污了多少民脂民膏了。”
文老板听得眼睛一暗:“这么嚣张,怎么都没人管呢?”
要么就都拿了好处,要么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人。
大胡子见许文馨没有表态,马上道:“许先生,这件事别人不敢管,您为了文老板,可不能袖手旁观啊。”
文先生立即捂着脸:“我还哪有脸求老师帮我,既然郑子刚这么肆意妄为大家都不管,那一定是有不管的道理了。”
大胡子看着文先生不甘心的叹息一声。
王先生也猜不到许文馨的想法,看着他:“先生,咱们……”
许文馨狠狠一哼,然后扒开文老板捂着脸的手:“你啊你啊,到现在还说不想麻烦我,当年要不是你替我挡了一刀,我现在哪还能站在这里。”
十二年前的一天,许文馨领着文老板上山采风,不想遇到了山贼,山贼要取许文馨性命的时候文老板替他挡下了,所以至此许文馨十分重视文老板,不光因为是师徒之情,还有救命之恩。
文老板脸色一赧:“您提这些干什么,到底是弟子辜负了您的厚望。”
许文馨对于弟子入赘这件事当时确实想不通,但弟子现在都这样了,他什么气也都消了。
哼道:“好了,这件事你不用管了,就好好在宅子养伤,一会我让人把素娘也接过来。”
文老板这时候也不是要志气的时候,点点头。
大胡子看的心急,那他们家怎么办?
这时许文馨又眯起眼睛:“那个郑子刚,他爹要是不会教育他,我不妨帮他教育教育。”
大胡子眼睛一亮,许文馨这是要插手了,就说嘛,弟子都被伤成这样还不管,那他还是什么大儒?
文老板看着大胡子也露出高兴的神情,有老师帮忙,也算他报答小姐的救命之恩了。
许文馨这边准备要管东华大街的烂摊子,就不能呆在家里,他得出门去找人。
大胡子怕他不能知彼知己,赶紧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告诉许文馨:“先生,这一次东华大街的事应该不止是郑子刚一个人在捣鬼,据我家小姐所知的,还有定国公方景隆。”
许文馨其实也想到这事情不会这么简单,郑子刚这么多年胡作非为,可满朝文武都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啊。
他朝大胡子点点头:“我知道了,我自有分寸。”
跟他辞别,就带着王先生出了家门,然后交代车夫:“去工部侍郎府上。”
王先生在车中不解的问道:“先生不进宫吗?”
“进宫告御状?”许文馨蹙眉摇头:“有些事,就算皇上知道了只要没动摇国本,一个小小的贪墨,顶多是罚点俸禄。”
王先生点点头,是啊,这些官位换了谁做都一样,除非得罪了上门的红人,要么皇上看你不顺眼找茬,不然小小的贪墨还真不会怎么样。
皇上也知道换了谁都一样,这就是官场。
王先生又问道:“那咱们去找郑侍郎有用吗?”
许文馨冷冷一哼:“我不去找皇上,是因为暂时情况不明,难道他会真的认为我不敢告御状?这次他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那就别想再做侍郎的位子了。”
王先生相信自家先生是有这个本事的,又一点头,便不再说话了。
这边许文馨马车吱嘎去了郑侍郎府邸,那边飨悦楼里东厂的人已经准备抓人了。
他们从飨悦楼里搜出了被擒住的纵火贼,不说飨悦楼的人用功,反而说飨悦楼窝藏朝廷钦犯,是同伙,要把楼里所有人带回去问案。
林孝珏站在楼梯口的地方,钱勇等人都做着防御姿势保护在她左右,他们拘捕。
一个面容白皙瓜子脸的年轻太监看他们这架势,笑道:“你们还敢反抗不成?”
林孝珏不咸不淡的斜他一眼,道:“公公贵姓,是何职务?谁的部下?”
那太监听了一愣:“爷爷是谁的部下、姓名何谁用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来管?”
林孝珏道:“公公慎言,我爷爷是,曾经的武国公,也就是当朝皇后的,父亲,皇上的岳丈,你还想,做我的爷爷吗?”
众人:“……”谁敢做皇帝的老丈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