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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雨霖铃·寒蝉凄切》宋·柳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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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月色下,浑身浴血的朱梓陌手执染血长剑地站在朱府府门前,眉眼低垂,面容沉默。
给朱梓陌开门的守门的小厮记得朱梓陌今日清晨出门的时候,是穿的一身淡雅素衣,可如今……那一身淡雅素衣……竟生生被大量的鲜血染成了鲜艳的赤红色……
就连朱梓陌手中提着的那柄三尺青峰……上面都裹上了一层厚重的凝固的血衣……
且不说朱梓陌那浑身浴血的模样有多骇人,单说朱梓陌身上那扑鼻而来的血腥气……即便隔着三四步的距离依然熏得守门小厮几欲作呕!可是在此时此刻,在犹如地狱修罗的朱梓陌面前,守门小厮根本不敢发作,只能忍着、硬生生地忍着……
右手执剑地站在朱府府门前的朱梓陌完全没去理会给他开门的小厮那一脸痛苦便秘又惊惶的神色,只是见府门开了,朱梓陌就兀自抬脚迈步,沉默无言地朝着朱府内走去。
因为朱梓陌身上沾染的鲜血实在太多太多,如今又天气冷冽,朱梓陌穿的是冬衣,衣裳厚实,以至于衣料里含着的血有些没有完全凝固的便顺势下滴,一直顺着衣裤滴进了朱梓陌的鞋袜里,导致朱梓陌每走一步,就能在他身后留下一个鲜红的脚印……
朱梓陌提着剑,旁若无人地进了朱府,沉默地绕过府门内当先立着的那道上刻脚踏金银珠宝的貔貅石屏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地鲜红的血脚印证明着他的浴血而归……
守门的小厮一直等到朱梓陌走远了,直到再也听不见朱梓陌远去的脚步声后,守门小厮这才敢扶着朱府那朱红的府门疯狂作呕……
另一厢……
清冷月色下,朱府荷花湖畔的一座连着游廊的四角凉亭里……
四根朱漆圆柱撑起了亭顶的凉亭内摆着一张石桌几只石凳,束着高马尾,穿一身不薄不厚的藏青色窄袖长袍的慕子儒和将三千青丝随意地用一条天蓝色发带扎在脑后,身上裹着厚实保暖的冬装的冷晴正面对面地坐在石桌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靠近了,就听见冷晴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我怎么感觉你似乎什么都知道?”
虽然冷晴说话的语气听起来不怎好,但坐在冷晴对面的慕子儒一听冷晴这话,却是当即就乐了,咧着嘴,没个正形地嬉笑道:“你当阿陌是死人??其它八国且不说,至少这大梁国内发生的事情,尤其是这宫廷里的事情,每一件阿陌可都是调查得清清楚楚的。
尤其是你如今还一头扎进了这潭子浑水,阿陌自然就得调查的更清楚了。再说了,阿陌既让我跟着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阿陌自然都会悉数与我说清楚的,不然若是我一不小心掉进哪个坑里去了怎么办?”
闻慕子儒此言,冷晴似有些兴致索然地撇了撇嘴,正准备张口接话的时候,却看见慕子儒身后一个纤长的人影踏着漫天清冷月色悄然走过……
猛然见到那个人影的时候,冷晴先是一愣,还以为是见到在夜间游荡的阴魂了。
随即待冷晴回过神来,就见坐在石桌边的冷晴倏然站起身,盯着那个无声前行的人影,眉头微蹙地张口,低声念出一个名字:“朱梓陌??”
一听冷晴这声,坐在石桌边的慕子儒也是跟着站起身,回头一看,果真就看见手执长剑的朱梓陌如一缕幽魂般沉默无声地从他身后不远处朝着垂花门的方向走去……
说起来,自打今早朱梓陌单枪匹马地去执行那道“夷三族”的旨意后,慕子儒就一直坐立不安。别说回绉家药铺去看看他爹了,慕子儒这一天忧心得连饭都没能吃安宁。
后来好不容易挨到日落月出入了夜,却始终不见朱梓陌回来,遣人去朱府府门处问守门的小厮,守门小厮直摇头说自打天不亮见朱梓陌出去,就没再见到朱梓陌回来……
后来慕子儒上了床睡觉,睡前还特意点了安神香,可是也不知是慕子儒这具身体的抗药性太强,还是因为心里装着事……总之慕子儒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怎么也睡不着。
后来慕子儒翻来覆去地也烦了,干脆就起身穿衣,出了韩院,准备到朱府前院通往韩院的必经之路上守着。哪成想,慕子儒才绕过垂花门,就看见了走在他前面的冷晴……
说起来,今日坐立不安的人岂止慕子儒——因为朱梓陌今日之举太过突然,冷晴知道消息后也没敢回宫去,一直逗留在朱府,等着朱梓陌回府。
后来……冷晴一直等到夜深人静,等到偌大的朱府四下都沉静下来了,也不见有人来报说朱梓陌回府……
冷晴想了想,始终不安心,干脆就踏着月色出了暖香阁,准备去府门处等着朱梓陌……
于是,两个内心同样不安的人就这么在朱府前院的垂花门外遇上了……
慕子儒和冷晴遇上后,二人只是对视一眼,便心照不宣了。
于是由慕子儒提议,冷晴也没去朱府的府门处蹲点,而是随慕子儒坐到了前院荷花湖畔的这座四角凉亭里。
这座凉亭虽是建在荷花湖畔,但它的位置却是在靠近府门通往垂花门的石子小道附近。又因是修建在荷花湖畔,凉亭亭基便要修得高些,以免他日湖水外溢时淹进凉亭里。
鉴于凉亭亭基修建得略高,以至这座凉亭的视野十分开阔,站在凉亭里,能望到百十米之外去。而冷晴又是正对着那条石子小道坐在凉亭里的,是以朱梓陌方一出现,冷晴就在第一时间看见了朱梓陌……
二人坐立不安地等了一天就是为了等朱梓陌回府,此刻看见朱梓陌终于出现,慕子儒和冷晴自然是当即齐齐走出凉亭,朝着朱梓陌的方向快步迎了过去。
待走到朱梓陌身边了,慕子儒更是满面激动地招呼道:“阿陌你总算是回来了!”
然,朱梓陌却丝毫没理会走到他身旁的慕子儒和冷晴,就连慕子儒那句满含激动的话朱梓陌都无视了,只管继续旁若无人、目不斜视地沉默无声地沿着脚下的石子小路朝前走去。
慕子儒和冷晴见状,二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见了一抹忧虑。眼见着朱梓陌渐行渐远,二人只得又抬脚迈步追上远去的朱梓陌。
待追上了朱梓陌,慕子儒便张口,颇忧心忡忡地问道:“阿陌,你有没有受伤??”
然,朱梓陌依旧丝毫没有理会慕子儒,只管旁若无人、目不斜视地朝前走去。
这厢,见朱梓陌完全视他和冷晴如无物,慕子儒眉头一蹙,当即疾走几步走到朱梓陌前面拦住了朱梓陌的去路,张了张口,本是想再问一问朱梓陌有没有受伤的,毕竟朱梓陌身上的血腥气那么重,那浑身浴血的模样在月色下看着又颇骇人……
可谁知,不待慕子儒发出声音,被慕子儒拦住去路的朱梓陌下一瞬却是猛地“噗”地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因为慕子儒就站在朱梓陌前方,朱梓陌这口血又喷得突然,慕子儒根本没来得及躲避,以至于朱梓陌那一口血几乎悉数喷到了慕子儒身上……
突然被朱梓陌从正面喷了一身血,慕子儒当场就愣住了。不止是慕子儒,就连站在朱梓陌身后侧的冷晴也一同愣住了。
而另一方,在慕子儒和冷晴皆在愣神,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就见朱梓陌双眸一闭,手中握着的那柄裹着一层厚重的凝固血衣的长剑“叮当”落地的同时,朱梓陌也直挺挺地朝着挡在他前方的慕子儒倒了过去……
等到愣神的慕子儒终于缓过神来,慕子儒就看见朱梓陌闭目朝他倾倒了过来……
情急之下,慕子儒不由自主地惊呼了一声“阿陌!!”,紧接着慕子儒便手忙脚乱地张开双臂,险险地接住了倒向他的朱梓陌。
朱梓陌和慕子儒的身高体型差不太多,朱梓陌只略高于慕子儒,奈何朱梓陌常年习武,体型虽看似和慕子儒差不多,但朱梓陌掩在衣衫下的身材却比慕子儒强壮数倍!如今朱梓陌整个人的重量突然压下来,慕子儒一个人竟有些扶不住……
遂,慕子儒只能张口喊站在一旁的冷晴:“冷丫头别愣着了!快过来帮忙!!”
被慕子儒喊了一声,冷晴也不扭捏,当即就上前,忍着朱梓陌身上那股浓郁得近乎刺鼻的血腥气,和慕子儒一左一右地架住朱梓陌的两条胳膊,二人合力将朱梓陌送回了韩院……
直到和冷晴配合着将朱梓陌放到他在韩院中的卧房里的那张雕花木床上了,慕子儒那紧紧蹙着的眉头也没有松开过。
慕子儒就这么紧紧地蹙着眉头地给躺在床上、呈昏迷状态的朱梓陌把了脉。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朱梓陌郁积于胸又擅自用了内力,加重了本就一直没好的内伤,吐血昏迷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其实照着慕子儒的意思,朱梓陌只吐了那一口血已经算是好的了……
慕子儒本是打算当即给朱梓陌扎针的,奈何朱梓陌身上的血腥气太重,垂在床沿上的衣摆甚至时不时地还能滴下两滴血珠……无奈之下,慕子儒只能让冷晴帮忙去喊府中下人烧了一大锅热水,慕子儒则留下扒了朱梓陌的衣衫……
最后在一名小厮的帮助下,慕子儒将朱梓陌身上沾染的血迹都清理干净了,顺便将那套染了血迹的被褥也换上了干净的,慕子儒这才开始给朱梓陌施针……
前前后后这一通折腾,等到慕子儒终于忙活完了,才恍然发现外面原本黑沉的天色不知何时已露出了一抹鱼肚白……
因为冷晴在朱府逗留了两夜一日,虽然梁儒明并未派人来催促冷晴回宫,但冷晴也知道她毕竟顶着梁儒明后妃的身份,实在是不好继续在宫外逗留下去……尤其是,梁儒明还在宫里等着她的回复呢……而回宫自然是要养足精神的……
因此,这天夜里冷晴去喊了府中下人烧水后,冷晴就回暖香阁休息去了。毕竟有慕子儒这位医、毒双修的高手在,冷晴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等到了翌日,没等到朱梓陌醒来,冷晴就动身,独自带着“玄光”宝剑回宫去了。慕子儒自然是留在朱府照看仍旧处于昏迷状态的朱梓陌了。
而这日冷晴回宫后,第一时间就赶去忆舒殿去面见了梁儒明。
不过不巧的是,冷晴回到忆舒殿的时候,梁儒明恰好在接见几位朝中大臣……
因为梁儒明从未限制冷晴出入忆舒殿,而那几位朝中大臣来的时候,梁儒明又没有刻意吩咐不许有人打扰他和那几位朝中大臣谈话……且当时冷晴怀中还抱着如同“万能钥匙”的“玄光”宝剑……
于是,当冷晴回到忆舒殿的时候,值守在忆舒殿外的那些御林军根本就没出言拦阻冷晴,直接就将冷晴放了进去。
这就导致当冷晴抱着“玄光”宝剑疾步进了忆舒殿内殿,一眼就看见形容憔悴的梁儒明正坐在那张宽大的龙床上,拥着一床明黄色的被褥接见几位朝中大臣……
原先还有说话声的忆舒殿内殿在冷晴一脚踏进内殿殿门的时候,刹那间鸦雀无声……
下一瞬,除了坐在龙床上的梁儒明和弓腰哈背、束手垂头地站在龙床前的张玄福外,坐在殿中靠椅上的几位上了年纪的大臣具是目光凌厉地盯着冷晴,一副恨不得将冷晴生吞活剥了的模样。
但是,当那几位大臣的视线落在冷晴怀中抱着的“玄光”宝剑上时,那几位大臣的视线就变得复杂了起来——凌厉中又带上了愤恨、嫉恨等情绪……
当时的情景,冷晴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