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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陆雪月心中忧思深重着,另一厢,韩院书房中,朱梓陌独自一人坐在由纯红木打造的书案后正聚精会神地在画着什么。
书案的左上角一如以往一般堆着一叠书册、竹简,右上角则放着一只研好了墨的墨砚,还有挂着各式毫笔的笔架,以及装了不少清水的笔洗。
走进了细看,却见红木书案上铺着一张洁白的雪花宣纸(纸面上有许多浅浅淡淡的斑点,状似雪花,因而得名),宣纸两侧用镇纸压着,朱梓陌则右手执上等羊毫在宣纸上作画,只是那幅画才落了寥寥数笔,刚画了一个起势罢了,实在难以看出朱梓陌想画些什么。
不过,朱梓陌的神情十分专注,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面前的那张宣纸,每次下笔前都会凝思一番,可见,朱梓陌此刻正在画的东西于朱梓陌而言应当十分重要!
不过才画了几笔,朱梓陌就用左手捂住嘴巴咳嗽了几声,待咳嗽过了,又见朱梓陌继续神情专注地作画。
便是如此,在风寒咳嗽的折磨下画了许久,终于,朱梓陌提起他手中的上等羊毫,满面微笑地看着他眼前的那张宣纸,那怡然自得的神色,显然朱梓陌已然完成了画作,并且完成得十分令他满意!
只见朱梓陌垂眸看着书案上跃然纸上的风景,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就在此时,书房的门却似被一阵劲风吹开,但下一秒却又快速地合上了,门合上时还发出很重的“哐当”声,完全不似先前陆雪月关门离去时那般的轻柔无声。
不过瞬息间,却见房中似有一道黑线划过,还不待朱梓陌有何反应,朱梓陌对面,离红木书案不过两步远的地方已经稳稳地站了一个人!
朱梓陌手执羊毫抬眸看过去,不过随意看了一眼那个站在他的书案对面的人。就见朱梓陌立即搁下他手中那只上等羊毫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朝对方垂头作揖地唤道:“师傅!”
才唤出声,朱梓陌便无法抑制地咳嗽了两声,只是。朱梓陌向来最为敬重的师傅如今就站在他的对面,朱梓陌唯恐在他的师傅面前失礼,连咳嗽都不敢大声,那压抑到不能再压抑的咳嗽声,让人只听着都觉得难受。
循着朱梓陌作揖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来者脚踩流云暗纹靴,身穿一件浅蓝色束身长衣,腰系同色绣暗纹宽腰带,外着一件浅灰色长儒袍。一双手傲然地负在身后,宽大的袖摆堪堪遮住两只手掌。
往上看,只见来者那满头华发只随意地用一根灰色发带束起一小段在脑后,大部分的华发却是随意披散着。往前看,来者面上带着一个白色的没有表情的面具,面具上只有双眼处开了两个圆洞用以视物。
稍加细看便能发现,来者身上里外两件衣袍。除却衣领边襟和袖口处绣着简单的云纹,衣裳的其它地方没有任何花纹修饰,及其简洁。再看那个人的身形和如此的穿着打扮,不难猜出对方是个男人!
似没有听见朱梓陌那压抑的咳嗽声,只见那个被朱梓陌唤作“师傅”的男人用那张白色的没有表情的面具朝朱梓陌微微点了点头,声音沉着却中气十足地道:“子衍。”
听到那个男人唤自己的字,朱梓陌便收回双手垂在身侧,也不开口说话,只恭敬地束手垂眸安静地站在书案后。
朱梓陌深深地知道,今日。他的师傅既然主动下了秦山之巅来寻他,必是有十分重要的事要与他说,他只需安静地听着就好。
两人互相静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那个脸戴面具的男人先出声道:“子衍。为师听闻,十二日前,在大章国边境,良国九公主良兰月于出嫁途中遇刺,良兰月遭死劫,而陪同送亲的人等则无一人幸免。此事。是你派人所为吧!”
因那个男人脸上带着面具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得出他出口的声音清淡中透着一股子严厉,竟让人不敢直视。
面对对自己有授业之恩甚至是救命之恩的师傅,朱梓陌不敢有任何欺瞒,当即便声音低低地回答到:“禀师傅,确是徒儿派属下之人所为。”
朱梓陌话音方落,先问得一声冷哼,复又听得那个男人语带愠怒地发问:“那你可否为为师解答一下,既已杀了良兰月,你为何连送亲的队伍也不放过?!那可是整整三百条人命啊!难道为师教导你们师兄弟的‘上苍有好生之德’你都忘记了吗?为师不过一眼没有顾及到,你便命属下在外如此大开杀戒,令大章国边境一时间血流成河!!子衍,你是不是觉得你离开了秦山之巅,当了这天圣门的门主,翅膀硬了,所以连为师的教导都敢违背了?”
听到那个男人犹如质问的话语,朱梓陌沉默了。
虽然当时朱梓陌并未下达一个活口也不留的杀令,但毕竟杀人者是他最得力也是最信任的属下之一的玄武。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四人做事一向很有分寸,朱梓陌相信,玄武既然那样做,自是有她的理由的。
朱梓陌自认他身为天圣门门主,不能一昧地将过错都推给自己的属下,若他这样做了,便是不义,便是对不起那些对他忠心耿耿、誓死追随,即便执行任务时为他付出性命也不悔的属下!
虽然下令杀光送亲队伍所有人的不是朱梓陌,可终究还是朱梓陌属下的人做的。若是旁的属下也就罢了,偏偏那个下诛杀令的人是朱梓陌一手养大的玄武,无乱如何,朱梓陌都觉得他自己也难辞其咎!
然而,朱梓陌虽有管教不力、教导不严的罪责,却又不能将过错全部揽于己身,更不可能将过错全推到玄武身上,是以,朱梓陌便只能选择沉默以对。
见朱梓陌始终束手垂眸、一言不发,那个男人忽地叹息一声,语带惋惜地道:“罢了,人既已死,再追究也无甚意义了!”
原本朱梓陌已经做好了被他的师傅训斥,甚至是教训、责罚的准备,可倏然听到他的师傅如此说话,朱梓陌竟有些反应不能,甚至一时间误以为是他自己听错了——
毕竟,早些年朱梓陌还在秦山之巅学艺的时候,朱梓陌的师傅就常常告诫朱梓陌:不可随意杀生,能放过一个便是一个,要多积善德!可而今……
不过,那个男人也没给朱梓陌反应的时间,只听见那个男人话音方落便又接着以严厉的口吻道:“只是,子衍,你要记住,得天下者必先得人心,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你的作为若外人不知尚好,一旦知道了,便会有许多无辜之人被你牵连其中。你要如何做,为师不会太过管教,可你若要残害生灵,那为师可就不能放任你为所欲为了!”
听闻此言,朱梓陌将头垂得更低了些,继而声音低低地应承:“徒儿谨遵师傅教导。”
只听得那个男人深吸一口气后又缓缓吐出的声音,而后,那个男人负手在身后,缓缓踱步到书房的窗户边,隔着紧闭的窗扇上那层白色细密的窗纱仰脸看着外面那模糊的蓝天,声音严厉依旧:“子衍,你成亲那日为师让你三师弟子墨(林萧阳字)送给你夫人的贺礼白令还在你手上吧!”
朱梓陌闻言一愣,随即点头应道:“是。婚礼之后发生了太多事,以至徒儿至今未曾将白令交给徒儿的夫人。”
那个男人依旧望着窗外的天空,语气淡淡地道:“等为师走了,你便立刻派人将白令给她送去,并让人好生叮嘱她,白令,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可离身,便是沐浴也要随身携带,切不可丢失!”
对于自己师傅口中的“她”,不需言明朱梓陌也知道说的是冷晴。只是,朱梓陌想不明白,他的师傅为什么要他派人将白令“送”给冷晴?莫非他的师傅已经知道冷晴早已不在朱府了?
知道朱梓陌心中有所困惑,那个男人便主动解释道:“为师早已知晓她已与你大师兄子明离开大梁国去了赤冰国,他们离开大梁国也有半个多月了,想来还有个四五天就该进入赤冰国国都了吧!”
“是。那日徒儿尊师傅之命送三师弟出发去江南时她便失踪了,几日后徒儿才知晓她已随大师兄离开大梁国去了赤冰国。”朱梓陌没有一丝隐瞒地说着。
其实朱梓陌知道,无论是良兰月的事,还是冷晴的事,就算他极力隐瞒也是无济于事的,对于自己师傅的本领,朱梓陌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对于自己这位师傅,朱梓陌永远秉承着诚实为上、绝不欺瞒的态度。
不过,话说回来,倘若不是在他这位师傅面前,朱梓陌是绝对不会尊称炎子明为“大师兄”的!
“为师还有一事。”那个男人说着,侧脸看向站在书案后的朱梓陌,声音淡然地问到:“这几年,在九国江湖中颇负盛名的无常鬼医——慕子儒,也是你属下的人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