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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一诺断情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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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初听见固林妤说起梁笙潇病了时,冷晴的第一反应就是想问一问固林妤——梁笙潇的病可好些吗?还有吐血的症状吗?

    可是,话到嘴边,冷晴终究还是忍住了,只一派淡然地吐出一句:“民女不知。”

    冷晴的话才吐出口,端坐在殿中正位上,身穿华服的固林妤就张口,慢悠悠地接话道:“本宫身边的人与本宫说,本宫的潇儿接连吐了几日血,人已消瘦得不成样子了,若是再这么折腾下去,只怕就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潇亲王竟病得如此重吗?民女近几日一直待在府中看书习字,府中下人也不曾说起这些事,民女竟是不知道呢!”一声事不关己般的浅笑低语,从坐在殿中右侧那排靠椅的末位上的冷晴口中不紧不慢地吐出。

    其实,冷晴此刻的心早已经揪成一团了,因为固林妤那句“本宫的潇儿接连吐了几日血,人已消瘦得不成样子了,若是再这么折腾下去,只怕就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冷晴无法想象也不敢去想象,以往那么有活力、就像一个会移动的小太阳的梁笙潇,缠绵病榻、形销骨立的形容该是何等模样……

    是的,在冷晴眼中,那个温文尔雅,那个谦谦如玉,那个在说完话后,不会问“你听明白了吗”而是会问“我说清楚了吗”的男人,就是一个会移动的小太阳,一点、一点地照亮、温暖了冷晴那颗早已沉入万丈悬崖底端,一片冰冷的心。

    而那个男人,叫做梁笙潇。

    冷晴曾以为,梁笙潇会一直这样照亮、温暖她那颗心的……可是,就因为她那天的那番话,梁笙潇就自暴自弃、自甘堕落、一心求死了吗?

    冷晴犹记得,那天,朱梓陌在临走的时候,对她说:“如果他死了你不会心痛,那就任凭他去死好了。我明天会再去一趟太子府,告诉他,你冷晴根本就不管他的死活,让他不要再有那些虚无缥缈的念想了,干干脆脆地死掉还能少遭些罪!”

    可是她是真的不管、不在乎他的死活吗?不……不是的……不是啊!!她是在乎他的啊!!他若死了,她……会心痛的!!!尤其是,她明知道他如今所受的罪都是因她而起时,她更是心痛如刀绞。

    他对她的好,他对她的爱慕,她都知道,清清楚楚地知道。

    而她在决定要嫁给他的那一刻,她也曾决定,往后的人生,她要像他对她那样对他好,要像他爱慕她那样爱慕他,她和他要像梁笙德和成亦影那样,无论时间过去多久,都要一心一意地将对方放在心上,要执子之手,与之偕老。

    可是……

    天意弄人,事与愿违,他和她,终究是有缘无分——

    她不能为了他一个人,将林萧阳、将炎子明、将朱梓陌他们都搭进去啊……

    她承了梁儒明的恩惠,她借梁儒明的手,帮了林萧阳和朱梓陌他们,她就欠了梁儒明的人情,而且这一欠,就是好几份人情,莫大的人情。

    蒙爸爸常常教育她,欠别人的终究是要还的,答应了别人的事情也是一定要去做到的。如果做不到,那一开始就不要答应。

    而她既然欠了梁儒明、又应了梁儒明的承诺,她就必须,将这条路走下去。不管前方是刀山还是火海,就算脚下的道路布满荆棘,她也要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因为她要对得起她自己的承诺,对得起她自己的良心,对得起蒙爸爸对她的教导!

    可是,她对得起梁儒明,对得起林萧阳,对得起炎子明,对得起朱梓陌,对得起所有人,却唯独对不起梁笙潇!对不起她至今为止,第一次想要用心去爱的人……

    只是,从她答应梁儒明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她今生要对不起他……

    可是这一切说到底都是她的错,是她伤害了梁笙潇,若这世上真有“因果报应”,也应该是报应在她的身上啊!可是为什么如今在受苦受难、缠绵病榻的人,却是梁笙潇……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冷晴不能与任何人讲,即便是她的爱人也不行,因为这是她和梁儒明之间的——约定与承诺。

    言出必行,这是冷晴始终坚守着的人生信条,不会因为她所处的环境而改变分毫。

    所以,所有的痛苦与辛酸,冷晴只能独自咽下。

    所以,冷晴心中的煎熬,唯有冷晴自己能懂。而固林妤,注定是不懂的。

    所以,在冷晴强装镇定地说完那番话后,端坐在殿中正位上的固林妤就皮笑肉不笑地如此问道:“本宫听说卿那位新晋的关内侯姐夫,前几日跑太子府跑的到是特别勤。难道关内侯回府后,没有与卿说起本宫潇儿的情况吗?”

    无论冷晴之前与梁笙潇有没有瓜葛,固林妤这番话说出来,都是在诛心了。

    冷晴如今的身份,是即将入宫侍君的妃嫔,是梁儒明御笔亲封的昭仪,可是,固林妤却堂而皇之地问冷晴:关内侯没有与你说潇亲王的情况吗?

    固林妤这句问话,无疑是在抹黑冷晴,同时还给梁儒明戴了顶绿帽子。

    试问,冷晴一个即将入宫为妃的闺阁女子,作为冷晴“姐夫”的关内侯朱梓陌,为什么要去和冷晴聊一个外男的身体情况?再则,关内侯朱梓陌虽是冷晴的“姐夫”,可说到底那也是外男,姐夫和小姨子私下见面,这成何体统??

    所以,综上所述,固林妤那番话不就是在隐晦地说冷晴背地里不守妇道,私底下和外男有来往吗?

    但是!冷晴虽不是在这个异世土生土长的人,不太了解这个异世的某一些规则、规矩,可冷晴也不傻,几乎在固林妤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冷晴就听出了固林妤的话外之音。

    于是,冷晴快速地收敛起她心中那些复杂的容易干扰她的思绪和反应的情绪,再次将心底的城墙筑起,神色谦和地笑了起来:“皇后娘娘说笑了,民女是圣上亲封的昭仪,是即将入宫侍君的人,民女的姐夫又怎会与民女说那些无关紧要的男子的情况。更何况,民女的姐夫于民女而言,也算是外男,所以平日里民女与民女的姐夫并不如何见面。”

    对于冷晴这一番辩解,端坐在殿中正位上的固林妤却只是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句:“无关紧要吗……”

    适时,恰逢一名小宫女端着一只朱漆的圆木托盘走进殿中,一直侍立在固林妤身后侧的夏蝉见状,立即十分自觉地走下殿,将那名小宫女手中端着的托盘接到了她的手中。

    那名小宫女将她手中的托盘交到夏蝉手中后,还与夏蝉低声耳语了几句。等到夏蝉低低地应了一声“知道了”,那名小宫女才规规矩矩地朝殿外退去。

    而在那名小宫女朝殿外退去时,夏蝉则端着那只朱漆的圆木托盘走回到端坐在殿中正位上的固林妤身边,含笑且恭敬地与固林妤如此说道:“娘娘,这是御膳房今日刚做好的银耳莲子羹,说是用文火煲了几个时辰的,银耳和莲子都煲烂了,羹汤里还加了南海进贡的蜂蜜,御膳房给圣上那边送了一份去,这一份是特意送来孝敬娘娘的。”

    然,固林妤听罢夏蝉这番话,却是姿态慵懒地挥了挥手,声调淡淡地吩咐夏蝉:“本宫素来不爱甜食,撤下去罢。”

    可夏蝉却似乎不愿意浪费了那一碗银耳莲子羹一般,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奴婢也知道娘娘素来不爱甜食,可娘娘好歹尝一口,也算是体恤了御膳房的一片孝心啊!”

    然,回应夏蝉的,是固林妤十分冷淡的一句:“本宫说了撤下去,不要让本宫再说一遍。”

    于是,夏蝉不再说什么,只满脸无奈地摇了摇头,端着那只朱漆的圆木托盘走下殿,朝着大开着的殿门的方向走去。

    但是,在夏蝉迈步经过坐在殿中右侧那排靠椅的末位上的冷晴时,固林妤忽然张口喊住了夏蝉,而后看向坐在殿下的冷晴,笑容和蔼可亲地如此笑语道:“不如这碗银耳莲子羹就赏给卿罢,卿代本宫尝过了也是一样的。”

    “这是御膳房孝敬皇后娘娘的,民女岂敢越俎代庖。”几乎是毫不迟疑地,冷晴微笑着婉拒了固林妤的美意。

    被冷晴毫不迟疑的拒绝,端坐在殿中正位上的固林妤立即就似有些不高兴了,连出口的话语都透着一股冷淡的味道:“无妨,这是本宫赏赐给卿的。卿不接,莫不是……”

    “民女谢过皇后娘娘赏赐!”不等固林妤将后面的话说出口,冷晴就果断地,面含笑意地用这一声道谢打断了固林妤的话。

    于是,站在冷晴对面的夏蝉转动脚步,端着那只朱漆的圆木托盘走到了冷晴面前。

    直到夏蝉走到冷晴面前了,冷晴才看清,那只朱漆的圆木托盘上搁着一只有成年人巴掌心那么大的白玉碗,碗内盛着一碗浓稠的银耳莲子羹,一只小巧玲珑的白玉勺搁在碗边。

    那碗银耳莲子羹还隐隐冒着热气,热气升腾到一定高度后就散开了,下一瞬就带着一股蜂蜜特有的甜味钻进了冷晴的鼻子里,且隐隐携带着银耳和莲子的香味。

    那碗银耳莲子羹即便不入口品尝,只是看外形,也能看出那碗银耳和莲子都炖烂了,若是入口,定然是入口即溶的。

    说起来,冷晴今天没吃午饭就跟着夏蝉进宫来了,在路上折腾了一个多时辰,进宫后又在庆华宫外罚站且还是在太阳底下晒了一个多时辰,冷晴都快被晒成人干了,这会儿冷晴也是真的饿了,也渴得很……

    所以,在夏蝉那含笑的目光中,冷晴端起那只朱漆的圆木托盘上的那碗银耳莲子羹,执起碗中那只小巧玲珑的白玉勺,将那碗银耳莲子羹一口一口地喝了个干净。

    等冷晴喝完了那碗银耳莲子羹,夏蝉就收了空碗,端着那只朱漆的圆木托盘退到殿外去了。而端坐在殿中正位上的固林妤又和冷晴说了一会儿不咸不淡的话后,就以天色渐晚,怕一会儿宫门落了锁冷晴出不了宫为由,将冷晴“请”出宫去了。

    因为进宫时冷晴是乘的夏蝉带出宫的车辇,所以朱府上的下人和马车冷晴是一个都没带,而临走的时候冷晴也没吩咐陆雪月记得派人到宫门口接她,于是等到冷晴走出宫门后,冷晴就头疼地发现……

    呵呵,她没有马也没有车,还身无分文,如今要怎么回朱府去???

    抬头,看了眼天边那轮已经泛红且沉下去了一大半的夕阳,冷晴忍不住幽幽一叹,认命地抬脚迈步,徒步朝着朱府的方向走去……

    好歹也进过两次宫了,所以从朱雀门徒步走回朱府的路线,冷晴是知道的,可正因为知道,所以冷晴真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坐马车都要一个多时辰的路程,真要徒步走起来,她今天这是要走到月上梢头才能走回朱府啊!!!

    不过老天爷还是开眼的,有时候待冷晴真心不薄——

    在冷晴走出朱雀门两百多米后,迎面驶来的一辆乌篷马车在经过冷晴身边,刚刚和冷晴擦身而过时,忽然就停住了。

    不过,许是因为马车停得太过仓促,马蹄并车轮扬起了好大一阵灰尘,有些灰尘扬的高的,还钻进了冷晴的鼻子里,害得冷晴狠狠打了两个喷嚏。

    然后,在冷晴蹙眉揉着被摧残的鼻子,尚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上,突然传下来一道冰冷的男子嗓音:“是你?”

    冰冷得毫无感情的语调,听在冷晴耳中,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听着对方如此熟稔的口吻,冷晴一时间却根本想不起来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直到,冷晴看见那辆马车的车厢窗帘被一只白皙宽厚的手掌撩起,四四方方的窗格后露出一张和梁笙德酷似的俊脸时,冷晴方才恍然想起——这不是她刚到太子府那天,和她有过一面之缘,还险些结下梁子的梁笙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