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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馆众人咬牙切齿却是难以反驳,一个个的脑门青筋奋起,攥紧了各自手中的奇葩武器。
张友材此时虽然不知道他的妹夫已经荣升洛阳县县丞,但是见到官差偏帮自己,正“唔唔唔”的挣扎不停,想要引起官差的注意。官差的注意引来了,可是同样引来的还有胡天德的注意,此时他手里还拿着刚才争斗时折来的花树枝子,对着张友材就是一顿乱抽!
“大胆!”卢本渺怒喝一声,伸手按住了收起来的量天尺。“怎么,暴力拒捕,绑架乡绅,如今还想要擅用私刑吗?还不快快把张员外放了,束手就擒!”
玉娘见官差混淆是非,顿时心急如焚。香儿还在屋中无人看顾,今日若是官府都不再帮她,放走了这张友材,日后他若是报复,那这潇湘馆今后如何还能开得下去?到时候天底下还有什么地方能够容纳她们姑侄,血海深仇又如何能报?
这时候刚才抡大勺的胖厨子眯缝着乌青的熊猫眼说道:“公子,今日我们潇湘馆得您相助,多谢了!您是个读圣贤书的,就请您说句公道话吧!”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人群里还有一位身份不明的锦衣公子。玉娘不由得看了朱由崧一眼,刚才情势紧急,对这位仗义相助的锦衣公子竟然还没有道谢,心中不由有些惭愧,连忙施礼道:“多谢公子出手相助,玉娘在此谢过公子。”
玉娘只是道谢却没有开口求助,刚才胡天德在屋子里又是自称属下又是跪地抱拳,朱由崧身份明显身份不凡,可是玉娘当时心力交瘁下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迎香身上竟然没有发现。她还以为朱由崧只是来潇湘馆的一位风流客,帮他们擒住张友材已是难得的义举,现在官差颠倒黑白,那张友材后台又是本县县官,若是此刻还要强求这位公子出面,难免有些强人所难的意味。
可是她虽然没有说出求朱由崧帮忙的话,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却是紧紧盯着朱由崧,神情姿态也不用作伪,在如此形势下眼神自然饱含着楚楚可怜与无助凄苦。
朱由崧此时正坐在台阶上面,正好被潇湘馆众人给挡住身形,见到玉娘向自己道谢,朱由崧抬头望着跟他前女友极为相似的玉娘,脑门一热站了起来说道:“那张友材不能放!”
卢本渺见潇湘馆众人墙后面站出来了一位书生扮相的公子,楞了一下便皱起了眉头。原以为在场的只有潇湘馆和张友材的两方人,现在却出了这么个书生,这事情想要瞒天过海就有些难办了,随后想到潇湘馆只是一个三流的小妓坊,来这里找女人的人身份能高到那里去?悬着的心便又放了下来。
多年的谨慎促使卢本渺想要先打听出朱由崧的身份,遂抱拳问道:“这位公子是哪里人,怎会卷入这潇湘馆争斗的?”
朱由崧慢悠悠地走到卢本渺面前笑吟吟地说道:“张友材带人行凶,擅闯潇湘馆,妄图白日逞奸,理应收监关押,查明实证后依法严办!”卢本渺见朱由崧不回他话,只认为朱由崧是个没什么身份读书读傻了的读书人,瞪圆了眼睛刚要呵斥,朱由崧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让他把话都堵在了嗓子眼。
“咳,我舅舅乃是洛阳县知县王县令。”朱由崧轻咳一声低声补充一句,随后高声道:“今日我偶然来这百里巷到了这潇湘馆,见到这为富不仁,欺压乐户的张友材,本是好言相劝。谁料他对我恶语相向,争吵中还想行——还想害我性命,此等恶贼,法必诛之!”
卢本渺此刻额间冷汗直冒颇有些进退两难,这书生说的言之凿凿怕是十有八九是真的了。在官差面前一个小小书生还不敢空口白话跟本县县尊乱扯关系。一个是县令的外甥,一个是县丞的姐夫,看他们双方架势,今日之事怕是难以善终。不由得对自己刚才冒失的举动有些悔恨,双方人物都有着强硬的后台,自己一个小小的班头夹在中间实在难以做人。
卢本渺把心一横,打算独善其身两不相帮,手按量天尺说出来的话却是底气全无:“本案说不得还有些隐情,我只是个小小捕役做不得主,看护现场,相关人等移送县衙,着知县老爷审问!”卢本渺一声令下,一众衙役把院中众人全都押赴县衙。
赵元华见朱由崧说了几句班头的态度就立时转变,慌忙说道:“官差老爷,我家老爷的妹夫是本县县丞,你不能罔顾国法……”卢本渺怒视他一眼挥手道:“把他绑了!”两个衙役冲过把铁链往赵元华身上一套,就把他绑了个结结实实。
赵元华犹不服气挣扎道:“为何只绑缚我等,那个书生为何不绑?”
跟在朱由崧身后的孙长志还以为朱由崧亮明了身份,刚要嘲弄一番却被朱由崧制止。朱由崧慢悠悠地说道:“哥是读书人,懂吗?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听说过吗?”
卢本渺其实也很想把朱由崧给绑了,但是一来人手不够,二来这书生又是县令外甥,说不得还有功名在身,实在难以动武,也就默许了朱由崧大咧咧地跟在众人身后奔赴县衙。卢本渺又挥手招过来一个衙役,跟他耳语几句,那衙役听完便急冲冲地跑回了衙门。
既然要去县衙让县太爷公办,那此事的当事人迎香姑娘也定要前去了,娇娇怯怯的迎香姑娘被玉娘从秀楼里搀了出来。
此时迎香已经收拾妥当,朱由崧瞥了一眼,一个妙龄少女,看起来年龄跟他的妹妹朱徽娆差不多大,一袭素衣,白衣胜雪,轻腰欲折。只是此刻脸上泪痕还未擦去,眉间满是愁绪与惊恐,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
迎香向朱由崧盈盈一拜:“多谢公子搭救之恩。”声音娇娇弱弱的,听得朱由崧心中蓦然一疼,这样的女孩子,在前世是上初一还是初二了?本来将要绽放的年纪,现在却遭遇这样的劫难……
朱由崧虚托一把,说道:“不必多礼,你身体怎么样,能撑住吗?”
迎香柔弱却又坚强道:“多谢公子关心,奴家还撑得住。”
朱由崧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他发现自己心中竟然开始蠢蠢欲动了,跟前些日子书房中惩罚兰儿一般如出一辙……
“奶奶的……我这是怎么了,没见过女人么?前身这个王八蛋!”朱由崧深吸一口气,又开始默念佛号:“三年起步……”
洛阳县掌印正堂,七品知县王海林,如今五十余岁,颌下一部公羊须修剪的整整齐齐,气质清朗儒雅,此时正坐在后堂慢悠悠地喝茶。
“知县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出大事了!”门外跑进来了一个衙役,正是前去潇湘馆擒贼捉凶卢本渺派回来报信的衙役。
王县令见那衙役推门而入,进门就报丧,一脸的不高兴:“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
王县令把手中茶杯搁下,慢条斯理地问道:“可是有人聚众造反?”
那衙役连连摇头:“不是。”
“哼,我就说嘛,洛阳本是大明重镇,福王封国,周边兵马无数,那小小流民有何惧哉?不是造反,难道黄河水泛,淹民无数?”
衙役急喘了两口气回道:“也不是。”
王县令皱着眉头,不悦道:“既无人祸,也无天灾,那还有什么大事?洛阳县政清民和,百姓安居乐业。别整天出大事,出大事的,听了让人心慌。”说着又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吹着浮在水面的茶叶。
那衙役咽了口吐沫说道:“大人,刚才卢班头带我等去潇湘馆捉贼拿凶,其中一位书生被人袭击差点丧了性命,他说是您的外甥……”
王县令一口茶没喝尽去,“噗”的一声又给全都吐了出来惊道:“什嘛,我外甥?我外甥远在辽东,什么时候跑到洛阳县来了?还差点遇袭身亡?”王县令急喘了两口气问道:“他伤势如何,可曾就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