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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福觉得魏王如今的模样瞧上去,挺智障的……
他掀了掀眼皮,主动开口道:“魏王唤我前来,可是有话要我传达给王上?”
魏王当然不是为了这个,不过当初是用的这个做藉口,现在哪怕是敷衍一下,那也得提上两句才像个样子。
“还未问使臣名字……”魏王推开一旁的龙阳君,身子微微前倾,如果不是面前有个桌案挡住,徐福甚至觉得他会凑到自己脸边来。
仅仅只是这样想,徐福都觉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果然,还是要看脸的。
秦始皇把他直接压倒在桌案上,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反胃的感觉,偏偏他现在看见魏王那张脸,都觉得胸中翻滚着不快,更别说让他把名字告诉给魏王了。
徐福冷淡地瞧了一眼魏王,道:“无名之辈,何劳魏王记名?使臣便是使臣,不必问名。”
这番话虽然用词已经较为谦逊了,但这话肯定是能撩起君王怒火的。
只是魏王那根筋长得不太对,哪怕徐福如此说话,他也只觉得面前的美人,更显冷艳了。
冷艳美人,自然与旁人是不同的。不愿说出姓名来,连魏王的青睐都不屑,那证明他的心性是高洁的……
魏王却是忘记了徐福的身份,首先是使臣,使臣面见君王,都是应当禀上姓名的。徐福不愿意说出名字,只单单是因为他太令人倒胃口了。
徐福扫了一眼魏王身旁的龙阳君,心中暗自道了声可惜。
这般出彩的人物,怎么能被魏王给糟蹋了?
龙阳君注意到徐福扫过来的视线,面色冷了冷,不动声色地将徐福的目光顶了回去。
“……既如此,那寡人便也不再问使臣姓名了。”魏王自以为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来,他叫来内侍,在桌案前摆了软垫,“寡人对使臣风采甚为倾慕,这才邀使臣前来,寡人欲与使臣彻夜畅谈……”
龙阳君掩下眼中不屑。彻夜才是魏王真正想说的话吧。
蒹葭已经忍不住捏了捏手指。
倾慕?
这样的话竟然还是从一国君口中说出来?如此不着调……
“魏王不是要商谈互盟之事吗?”徐福一句话提醒了魏王。
魏王脸上闪过尴尬之色,他见了徐福便会忘记此事。
魏王脑中灵关一闪,道:“互盟之事,还请使臣呈上竹简来。”
徐福几人压根就不是来正儿八经跟魏国互盟的,哪来的竹简?
不过这也没什么,徐福说着便要起身,“那我先回去准备好竹简,再送到魏王跟前来。”
魏王懵了懵,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砸了自己的脚,他忙出声道:“哎,这就不用了。明日取来也是一样的。”魏王的眼珠转了转,叫来内侍,“摆饭食。”他转头对徐福道:“今日便由寡人邀使臣共用饭食。使臣待会儿饮酒可要痛快些……”
光是看魏王的眼睛,就能从中窥见他的心思了。
蒹葭暗自皱眉,手越发地痒了。
待那魏王转身与龙阳君说话时,蒹葭塞了个布团到徐福的手中,徐福摸到布团的触感,连看也不用看,他就明白了蒹葭的意思。
古人饮酒,都要举袖遮住,届时他将酒水往布团里倒就是了。
那魏王不知徐福这边还有后招,此时心中正暗自得意,脑海中甚至还想象出了,将徐福推倒的画面。
徐福若是知道魏王脑中想的什么,一定马上回忆一番那巫蛊术,先给魏王好好下个诅咒。
不知魏王与龙阳君说了什么,不久之后,便见龙阳君点了点头。
很快饭食被内侍呈了上来,摆在了徐福的跟前。
魏王脸上的笑容越发浓烈。
待到饭食上来之后,那魏王便屡屡寻了借口与徐福饮酒,企图灌醉徐福,不过徐福的忽悠能力也不是吹的,三言两语倒是让魏王先喝了不少酒下肚,酒过三巡,徐福脸颊微微泛红,不过是酒香熏的。那魏王只以为徐福已经醉了,脸上露出了醉醺醺的笑容来,看上去越发形容猥琐了。
“倒酒!”魏王高声喊道。
内侍忙上前为徐福倒酒,只是那内侍因为走得仓皇,刚迈出一步就摔了下去,那酒器自然砸到了徐福的身上,徐福身上的外袍顿时润湿了很大一片。
魏王厉声喝道:“大胆!竟然敢将酒水倾倒在使臣的身上?来人,将他给寡人拖下去!”
那内侍惊慌不已,忙匍匐在地,跪求魏王饶命。
蒹葭瞪了瞪眼,只觉得这魏王好生残暴,不慎摔倒,摔了酒器,将酒水淋到客人身上,这便要这个内侍的命了吗?
而徐福却是稳坐如山,半点没有开口为这个内侍求情。
他的角度观察起来实在太容易了。
他看得清清楚楚的,那内侍摔过来的时候,分明是故意的,脸上的表情甚至有些僵硬,那动作倒下得都不流畅,而且还摔得那样轻巧,除非是一早知道自己会摔下去,一般人肯定是重重地摔下去了。
根据内侍的表现,徐福很容易地就猜出了魏王的心思。
故意指使内侍淋湿他身上的袍子,再引他去换一身衣袍,说不定就是在这换衣袍的时候,便会发生些什么不受控制的事了。
徐福心中嗤笑不已。
他又不蠢?
怎么会乖乖地跟着人走呢?
那内侍叫着被拖了下去。
而魏王马上露出歉意来,道:“寡人未曾想到会有此意外发生,使臣与龙阳身形相似,寡人这便叫龙阳领使臣前去,换一身衣袍,再来宴饮如何?”
徐福的心思却压根没在魏王要表达的意思上。
他的耳朵只是自动捕捉到了“龙阳”二字。
龙阳?可是那个龙阳?徐福虽然对这时的人物知之甚少,但龙阳此人,他是知晓的,只是因为“龙阳之好”一词,正是来自此人。
徐福顿时起了好奇心。
他不知道历史上的龙阳落得了如何下场,但就他方才观面相所得,这位龙阳君,恐怕不仅命途坎坷艰难,日后也不一定能有个好的结局啊。
刚跟秦始皇来了一炮,徐福感觉自己搞不好以后也会成为跟龙阳君齐名的人物啊。
也不知会不会有徐福之好……
咳。
徐福忙拉回思绪,对上龙阳那张宛若好女的脸,道:“那便多谢了。”说着徐福便起了身。一身湿漉漉的袍子,的确不太舒服。
何况出于同性相吸,徐福对于龙阳还颇有几分好感,再出于职业道德,既然他发现了龙阳君的祸患,自然也要告诉他,至于龙阳君听与不听,那当然是不关他的事。
龙阳起身,邀徐福出了殿门。
蒹葭掐了掐手掌,忙跟了上去。
魏王原本心有不悦,但随即想到,说不定一会儿见到的便是两个晕倒在床上的美人,脸上的不悦登时就转变为了喜色。
后宫之中可难有颜色能与那使臣相比啊……
寡人有福,竟能品到如此美色!
魏王心中得意,忍不住大笑了两声。
这头徐福随着龙阳君走上了一会儿,最后到了一个小院子之中。
这院子与郑妃住的院子可全然不是一个档次的。
这小院子,是真的极小,而且外面只有些残花枯草,瞧上去便给人一种破败之感。郑妃院子里好歹还有精心栽种的花草树木,还有成排的宫女,还有干净的石板小路。
这院子瞧上去倒是与荒院差不多了。
难道龙阳君就住在此处?
还是说龙阳君故意将他带到这样的地方来,是要对他下黑手?
徐福登时就警惕了起来。
而此时一阵脚步声迅速接近,徐福连忙回过头,却见蒹葭快步行来,徐福心中顿时就松了一口气,既然蒹葭在身旁,应该就不需要那样畏惧了。他还是相当信任蒹葭的身手的。
蒹葭走近了以后,冷冷地瞥了一眼龙阳君,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
既然已经不在魏王跟前,他自然也不需要惧怕什么了。
而那龙阳君神色淡淡,却像是压根没有感受到蒹葭传递来的敌意一般,他走上前,推开门,转身道:“使臣请。”
蒹葭毫不客气地说:“这院子瞧上去如此破败,我要替使臣瞧一瞧,里面可有灰,是否会迷了眼睛……”说着蒹葭便先拔腿进去了,不过进去之后,蒹葭就怔了怔,随后才转过头来,道:“使臣,里面并无灰尘。”
徐福有些好奇他看到了什么,于是也不犹豫,拔腿走了进去。
只见里面明显有着人生活过的痕迹。
床榻,被子,桌案……一应俱全,只是显得有些简陋。
龙阳君走到一旁去打开了柜子,然后跪下来从里面取出了衣袍,他神色漠然,道:“龙阳住所简陋,还请使臣不要见怪。使臣便试一试这件衣袍吧。”说着他起身将手中的衣袍递了过去。
那是件青色的衣袍,看上去也并不华贵。
远远不如徐福在王宫时,秦始皇特地命人为他做的衣袍。
龙阳君不是魏王男宠吗?难道男宠的待遇就是这个模样?想一想,秦始皇对他也从未如此过啊……总不会天下男人都一般,吃到手了,便万分恶劣了吧?
徐福忍不住皱眉。
龙阳君并没有错过徐福的面部表情,他冷声道:“你也瞧见了,魏王的后宫中人,住的便是这样的院子,吃的便是那样的冷食,穿的就是这样单薄的衣袍……”龙阳君冷笑道:“使臣难道看不出魏王所求?非要迁就于他,莫非使臣也要来与龙阳做个伴儿?”
龙阳君说的话实在不太好听,蒹葭的脸色登时就变了,上前一步,便要撸袖子与龙阳君恶战一番。
徐福倒是不惊不怒。
龙阳这话应当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吧?
方才魏王与龙阳耳语时说的是什么?应当是将他带到此处后,便使用什么方法,将他留在这里,再等着魏王的到来,那时魏王想要得到的便能得到了。但是龙阳却并未这样做,反倒拿话来刺他,不过是想将他气走?还是说,龙阳心中的确有不快,便忍不住对着他喷发出来了?
徐福并不纠结其中。
他不紧不慢地道:“我会随龙阳君来此,并非是蠢到连魏王的套子也钻?我来此,是为了龙阳君。”
蒹葭闻言,撸袖子的动作,一下子就停了。脸上的表情还有点儿目瞪口呆。
这这这这……是要背着王上爬墙吗?
龙阳君的脸色也微微变了,甚至还飘上了两抹绯红,不过随后他便又冷笑道:“使臣胡说的什么?为了我?为我做什么?”他脸上的绯色很快褪去,像是昙花一现一般。
“你将要有一场大病。”徐福说完,顿了顿,这才又道:“我特来提醒龙阳君。”
龙阳君笑得越加厉害了。“你说我将有一场大病?你乃秦国时辰,并非太医,如何知道我将有大病?你难道说,使臣还会些神棍之法?瞧出了我的将来吗?”
徐福也不生气,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道:“龙阳君可是出自富贵之家?”
龙阳君愣了愣,随即失笑,“使臣还真要装一回神棍吗?”
“龙阳君十岁以前,甚为顽皮,十岁后却时时甚为安静,再不好动,对吗?”
龙阳君点头,“人长大了,自然不再顽皮。”
“真是如此吗?”徐福突然伸手去抓龙阳君的手腕。
龙阳君未能料到他会有这样猝不及防的动作,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徐福抓住自己的手腕。
“你做什么?”龙阳君恼怒地皱起眉。他不知晓面前的人究竟要做什么,可对方生得也是极为出色,难道还会想要从他身上讨得几分便宜?这也不应当啊!
旁边的蒹葭也被吓了一跳,讷讷道:“使臣……”
徐福强制地摊开龙阳君的手掌,看见了他的掌纹。
徐福指着其中一条掌纹,道:“龙阳君十岁之后为何会大变了模样?因为十岁那年家中出了大事,家族衰落,龙阳君更是生了一场大病,病后,龙阳君已不如从前那样体力充沛,自然无法再顽皮,不仅如此,还要强撑着将家族往以前的地位上推。可是如此?”
龙阳君的脸色终于微微变了,不过他快速收了手,冷声道:“看来使臣还真有几分神棍的本事,不过无端端的,抓我手掌做什么?”
徐福已经将龙阳君的掌纹都记在脑中,也不必再看,他胸有成竹道:“这一次大病,给龙阳君留下了一些后遗症,每年入冬,开春时节,便会生起病来,非要珍贵草药方能养得回来。”
“我为何说龙阳君将有一场大病?只因近年来龙阳君越发不注重调理身体,而且渐渐不如从前在魏王宫中受宠,多般磋磨之下。那顽疾,就要变成又一场大病了。”
龙阳君再难维持住那强作淡定的模样了。
“你……你跟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就单单为了提醒我?”龙阳君此时心中五味杂陈。他难以理解,为何会有初见面的人,便对他如此上心。龙阳君难道知道,不过是因为他后世的传闻,和他的面相,这才吸引了徐福。
“提醒你多加小心。”徐福声音刚刚落下,便又听有嘈杂的声音从外传来。
龙阳君脸色变了,“魏王来了!”
徐福脑中闪过危险的讯号,他想也不想,便将龙阳君的手腕一抓,叫上蒹葭,“走!”
“去哪里?”龙阳君傻眼了。
徐福没理他,而是转头问蒹葭,“方才来时,可记得路?我们能避开魏王吗?”
蒹葭笑了笑,“自然能。”蒹葭走在前,带着徐福和龙阳君先一步跑出了院子。
龙阳君有点懵。
他怎么跟着使臣跑出来了?他跑干什么?万一被魏王逮住,那便又有一番麻烦了。
一边带着龙阳君往前走,徐福一边忍不住皱眉,他总觉得龙阳君的面相透着一股诡异之气。
究竟是哪里诡异了?
徐福突然转过头,“龙阳君知晓自己会有大病,对吗?”
龙阳君这次倒是坦率了,“是,我早就知晓了。”
“难道你不打算做任何准备?等病了,就等死?”
龙阳君点头,“魏王宫中,有何意趣?既然人生已无意趣,死也不错。”他的模样倒是显得格外的洒脱。
“死又有什么好的?”徐福难以理解。死了,便什么也吃不到了,什么也看不到了。死,就代表自己消失了。那难道就有意趣了吗?
“王宫之中难以存活,晚死,不如早死。”
“这是什么歪理?那所有人最后不都会死?难道所有人也应当去早点死吗?”徐福抛开了龙阳君的手腕。若是个一心求死的人,那他也没必要与他多说,今天相面,就当他多管闲事了。
只是他脑中对于龙阳君的印象,有些破灭罢了。
蒹葭小声提醒道:“使臣,我们都已经将龙阳君带出来了……”再还回去,那不是很拉仇恨吗?
徐福脑中也想到另外一茬上去。
“听闻魏王宠爱龙阳君……”
龙阳君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显然并不乐意被如此提起。
徐福也看出来了龙阳君十分不满那魏王,这样就好,那也不算是违背事主意愿……
于是徐福道:“正巧我看那魏王极不顺眼,便请龙阳君与我走一趟,让那魏王自个儿气个半死吧。”说着徐福就朝蒹葭使了个眼色,“带他走。”
蒹葭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来。
三人躲在角落里,蒹葭将那东西往龙阳君脸上涂抹了一番,又令龙阳君换了身衣袍。
其实那些东西不过就是古代的化妆品罢了,只是因为东西有些简陋劣质,涂在脸上,妆容厚重,还真看不出与之前的龙阳君是同一个人。
想到那些脸上涂了这些东西的宫妃,徐福不得不道,怪不得那魏王会喜欢龙阳君,那些宫妃这么一涂抹,看上去定然也是十分可怖的,哪里还让人有亲近的欲.望?
一番乔装过后,龙阳君便变成了一名高挑的女子,低眉垂目时还尽是风情。
加之龙阳君肤白,勉强还能说一句……挺动人的。
徐福令他走在自己身侧,三人加快脚步走到宫门口。
此时宫门口的守卫还不知宫中发生了何事,见有人走来,正要拦住,便见一人走上前来,气势强盛,声音冰冷,“我要出宫。”
守卫愣了愣,忙低下头去,“使臣大人,请。”
秦国使臣,谁敢得罪?
这想必是刚与魏王宴饮结束了……想到之前魏王内侍亲自邀请这位使臣进宫,守卫便知道这使臣不是他们能轻易得罪的。
守卫哪怕是见到使臣身边多了一人也未细想,他们习惯性地将那人当做了使臣的女眷。
谁会想到,那是魏王的龙阳君呢?
徐福十分淡定,龙阳君演技上乘,蒹葭低着头瞧不清脸色,所以没有一人能从他们身上发现不对劲,三人没有半点惊险地从王宫中出来了,而王宫外还等着一辆马车,那马车上突然跳下一人来。
龙阳君被吓了一跳,忙往徐福身后缩了缩。
而徐福看向来人,叫了一声,“桑中。”
桑中的目光落到龙阳君身上,皱了皱眉,“这是魏王赐给先生的?”
徐福睁眼说瞎话,“嗯。”
桑中按捺下将这人赶走的欲.望,掀起车帘,请徐福上车。
而徐福却是先将龙阳君推了上去。
如今龙阳君作女人打扮,徐福自然要礼让一些。
只是桑中脸色更难看了,心中暗暗道,大危机!这可如何是好?回去王上还不拆了他们?
徐福和龙阳君坐在马车之中,而蒹葭则是与桑中坐在外面驾车。
桑中一边驱动马车,一边低声问蒹葭:“你怎么也不帮着拒绝掉?”
蒹葭摇头,“先生说是什么,那便是什么。”
桑中一脸恨铁不成钢,“你竟然还如此镇定?就不担心等回了咸阳城,我们都要接受来自王上的怒火吗?”
蒹葭:“……呃,为什么要接受来自王上的怒火?”
桑中对上蒹葭那迷茫的眼神,更为心痛了,怎么先生走的时候,偏偏挑了这么个死蠢带在身边呢?
不知不觉,马车便停在了驿馆外。
徐福掀开车帘走了下去。
负责把守驿馆的人,忙上前狗腿地接了徐福下来。
见徐福身后跟了一人,还怔了怔,随后便夸道:“恭喜使臣得一美人。”那人也当龙阳君是魏王赏赐给徐福的“女人”,因而这才拍起了马屁。
徐福理也未理那人,带着龙阳君径直走了进去。
那人也不觉尴尬,只是等徐福走远了,他才叹了一声,这美人身量可有些高大啊。
等走进了屋子中,徐福转过身来,还没空搭理龙阳君,于是只对桑中道:“吩咐他们,做好准备,今夜我们就要离开大梁。”
桑中愣了愣,“这么快?”不是来到大梁城还什么也未做吗?怎么这便要走了?不过桑中也不是非常好奇个中原因,他们只需要听命就是了,桑中追问了一句,“今夜何时走?”
“等李长史归来,我们便立即走。”
桑中点点头,推门出去了。
屋子里陡然安静下来,只有一阵较为粗重的呼吸声。
……来自龙阳君。
徐福不由得转头看去。
只见龙阳君伸手扶住一旁的床柱,脸色微白,呼吸有些急喘。
“你没事吧?”徐福出声关怀了一句。
龙阳君摆了摆手,半晌才道:“……只是未曾想到,困了我这么久的魏王宫,竟然这么轻易就出来了。”他原本真以为这辈子没有什么盼头了,但是从王宫中出来的那一刹那,他发觉到那一刻的自己,似乎和过去的自己划下了分割线。他的心中有些空落落的,就像是原本的坚持和悲痛,陡然间都被吹散了一样。
他有些茫然。
魏王宫根本不如他想象中那样难以离开,魏王也不如他想象中那样难以摆脱,所以现在的他……得到新生了?
见龙阳君又陷入了怔忡之中,徐福也未去打扰他。
原本徐福有些不喜龙阳君那样厌世的模样,不过见了他现在的表现,徐福心中免不了有些触动,他算了许多卦,见过许多人,有的人是幸运的,而有的人是悲惨的,他很少会为了别人的人生而产生大的情绪波动,因为他知道,他这双眼,看过那么多人,将来还要看上许多人,如果个个他都为他们悲伤或喜悦,那他还怎么能保持客观的心态,去观察每一个人的命格呢?
说起来,他这里好像也只有一个特例……
只有秦始皇的命格,才让他为之表露出了许多情绪。
徐福倒了杯水,递到了龙阳君的手边。
他的手有些凉,龙阳君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要跟我们走吗?”徐福问。
龙阳君笑了笑,“自然要走,不跟你们走,我方才听见了你们那么多的话,你们岂不是要杀了我?”
徐福点点头,“你真聪明。”
龙阳君直起身子,深深地看向徐福,“多谢。”
“多谢什么?我又不是太医。”徐福用龙阳君自己的话把他给堵了回去。
龙阳君露出了些微笑意,道:“我也想瞧一瞧,那魏王,该有如何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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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这几日都在拜见魏国官员,魏王会不知道吗?他自然知道。不过也并未从中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所以便放开手随人去了。
李斯拿着礼物上门,官员们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人家是上门来送礼的?
忙将李斯迎了进来。
只是官员们没想到,李斯开口便是斥责与他同行的使臣。
“那人乃是我秦国一太卜,一小小太卜,靠着在王上耳边吹风,就能跟着我出使魏国了……瞧瞧他的做派,好像比我更高一等似的。但我身为长史,他算什么?实在不将我放在眼中!我瞧此人已经极为不顺眼!但我又苦于在秦王跟前没有任何功绩啊……”
“如今来到魏国,我便腆着脸,求大人与我通力合作……”
“听闻大人在魏国也有不合之人,那人还比大人更高一等。如今我与大人境遇相似,此时不合作?何时来合作?”
“大人且听我一言……”
“……只要稍加挑拨,那人在魏王跟前便再也没了露脸的机会。”
“你我二人结为盟友,岂不美哉?”
李斯一套组合拳打下来,魏国官员便被打懵了,稀里糊涂地便被李斯激起了火气,势要干掉自己头顶上压着的官儿,要与李斯共谋未来!
而后王柳出马,假装算命,为这些官员出个批语,夸他们一番,说未来便要升官诸如此类的话……
那些官员原本是不大相信的,但王柳开口便能说中许多事,这些官员自然也就信了,二人通力合作,拿下了不少人。
结束之后,李斯便让王柳先骑马出了大梁城,随后李斯便驱马回了驿馆。
他一回到驿馆,徐福便立刻收到了消息。
此时那魏王还在宫中大发脾气,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墙角都要被人撬走了。
魏王根本不知道龙阳君会有胆子离开他,魏王更不知道秦国使臣会有胆子将他的男宠带走,于是只命人在宫中搜寻一番……这魏王宫也不算小,一来二去,便耽搁了时间。
而徐福趁着还未宵禁,也赶紧带了人,悄悄地便离开了驿馆。
他们一行人出了大梁城,那魏王才刚刚得知,翻遍了王宫,也未能找到龙阳君。
魏王大发雷霆,气得砸了手边的酒器,大骂道:“给寡人搜着他,便将人吊起来,好好收拾一顿……”
宫人们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自从魏王的年纪越发大了,他的脾气便越发糟了,往日里都是龙阳君来承受这样的怒火,可如今龙阳君失踪,倒霉的便是他们了。
魏王捏了捏拳头,“还有那使臣……寡人定要将人弄到手,待他到手后,那龙阳君如此不听从寡人,便赏赐下去好了。”
宫人们心中惊骇不已,更觉不敢招惹魏王了。
……
王柳骑着马出了城,还狂奔了一段路才停下来。
这城外没有林子,只有山坡,有山坡的影子挡住,倒也让他骑着马的样子不太显眼了。
为何让王柳先出城,正是为了接应他们。
那日王柳未能随徐福二人入宫,打进了大梁城便低调不已,虽然有些百姓在他那里算了卦,但守城的士兵是没有见过他的,所以也不会注意到使臣竟然跑出来了。
王柳等了一会儿,有些百无聊赖,忍不住掏出了怀中的布条来。
那布条是徐福写给他的。
他如今还记得当初徐福那歪歪扭扭刻在竹简上的字,但这布条上的字却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他见到的时候,甚至有些惊叹,一是惊叹徐福的字变化如此之大,二是惊叹他竟然能想到在布上写字,方便携带了许多。
那布条上的内容,便是他张口与那些魏国官员说的话。
他为何能恐吓住那些魏国官员,还是来自于徐福。
徐福的相面能力令人惊叹,不仅能吓住秦国人,魏国人自然也是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王柳全然不通此道,用卜筮之术,又实在太慢,若是张口胡扯,又难以令人信任。于是在出发之前,李斯便特地与徐福沟通了一番,徐福知晓李斯要去拜会的是哪几位大臣,于是便回忆了一下,当日在宴上,看见的那几位大臣是如何模样。
回忆了之后,徐福便在布条上写下了批语,之后交给了王柳,王柳只需背下布条上的批语,再结合几句胡扯,便将魏国官员拿下了。
如今看着手中布条,王柳的神色十分复杂。
……徐典事如今的水平,已经十分精进了,自己恐怕是真的难以追上他了。
这般奇妙之法,实在令人惊叹!
他竟以为自己多算一些卦,便能学到徐典事的功夫,谁知道还是半点也不通!
王柳叹了口气。
那边驶来两辆马车,和几匹马儿。
王柳忙将布条揣进怀中,抬头看去。
马车近了,徐福掀起车帘,一眼看见的便是王柳发呆的模样,他微微皱眉,“发什么怔?走。”
王柳点点头,忙驱动马儿赶上,等那马儿磨了半天的屁股和大腿,王柳才骤然想起,那马车……也有他的一份啊!同为使臣,他也可以坐啊!
……
此时车厢之中,龙阳君摩挲着车厢内部的摆件,道:“秦国想来应当是富庶的……”
“你去了便知。”
龙阳君点点头,“若我去了秦国,可否劳烦使臣收留一番?”
驾车的桑中惊了一跳,忙掀起车帘,“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