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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福也是刚好随手一摸,便摸到了衣袍底下有些硌手的罗盘。
风水罗盘勘风水。
所以他用排除法那么一排除,正好罗盘又在手边,于是就说或许是冲煞了。不过看上去,他们并不了解冲煞的说法为何意。
风水,古称堪舆术,殷、周时便已有相关记载,但这时的堪舆术,绝对无法与后世已经形成完整体系的风水术相比。而冲煞,在择日中便有此说法,只是风水中的冲煞与择日中的冲煞又多有不同。风水中的冲煞,有来自地形方位的,有来自周边建筑的,也有来自家宅中摆件的……
物品放置不得当,甚至就可能引起冲煞。
众人看着他仿佛变戏法般地将罗盘从怀中摸出来,罗盘最早来自于日晷,此时徐福手中的罗盘还简陋至极,虽然做工精致,但远远不如后世罗盘的精细,上面虽有天干地支,却并无刻度,要辨认起来是麻烦了些。
徐福掀开被子从简陋的床榻上下来,桑中紧跟着将披风罩在他的身上。
徐福手执罗盘在屋中转悠了两圈,随口问道:“近两年来,屋中可有添置新物?”
“屋中哪有添置……”那大娘说到一半,又陡然打住了,“有……有买了……”
没等那大娘讲话说完,徐福已经抬手遥遥一指,“可是那物?”
徐福手中的罗盘已经转了转,也同徐福指向同一方向。
那大娘惊了惊,忙点头,“正、正是……”
只见那头悬着一只黄符,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两个大字:姻缘。
大娘尴尬笑道:“这……这是前两年,村子里大家一齐买的姻缘符。说的是家中未婚男女,皆可悬挂。那时我儿刚刚及冠,我便买了这个……”
“就是它的过错了。”徐福慢步走过去,将那姻缘符取了下来。
徐福招手让那年轻男子来到跟前,“拿着。”他递出罗盘。
男子怔了怔,“……这是?”
“拿着。”徐福声线清冷地又重复了一遍。
男子不敢辩驳,便小心翼翼地接过那罗盘,捧在掌心了,徐福再将那姻缘符也递出去,“拿着。”
“这个也拿着?”男子不明所以,见徐福不语,也只能小心地将姻缘符也接过来捏在掌心。
也就是那一瞬间的事,男子手中托着的罗盘突然疯狂地旋转起了中间的青铜勺子,就如同撞了鬼一般,众人忍不住发出了惊呼声,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退,好似那姻缘符里藏着个怪物一般。而男子大叫不已,险些将手中的罗盘直接砸了下去。
大娘惊慌万分,哆哆嗦嗦地问道:“那、那姻缘符,难道是有什么怪物在里头?”
徐福劈手从男子手中夺过罗盘和姻缘符,然而奇怪的是,东西到了他的手里,便什么反应都没了。
众人渐渐镇定下来,心中却越发好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个小小的姻缘符,怎么如此诡异?
“冲煞,所谓冲,是相对的意思。这姻缘符带有冲煞,这煞是冲着这位小哥而去的,自然,这姻缘符只对小哥有影响。”
那大娘可听不明白什么冲煞不冲煞的,她听完以后,脸上的惊慌之色更甚,忙又问道:“囊么会只对他有影响呢?难道这姻缘符……”那大娘一脸气愤,“难道是那卖姻缘符,故意坑害我儿子……”
“这倒不是。”徐福一口给她否决了,他早就确认过了,这姻缘符的确是姻缘符,上面并没有动什么手脚。只是好的东西,用错了地方,那便也变成不好的东西了。说来说去,还是那卖符的人不够严谨,未见着人,便将符卖给了这大娘,却不知带回来后,会与她儿子形成冲煞。
不仅没能旺个桃花,反倒还让他一身桃花全没了。
“那、那是……”大娘怔怔地看着徐福,期待着徐福的高见。
徐福三言两语间已经博得这大娘的信任了,在她眼中,徐福已然变成了高人,如今再瞧徐福身后跟着的三人,那大娘心中暗自将徐福当做了来历不凡的贵人。
“你们可知有一句话,叫做过之而犹不及?”
大娘听不明白,摇了摇头。
柏舟与桑中倒是隐约听明白了些。
“意思就是,做事若是不把握分寸,做得过了头,反而还会与做得不够一样了。他刚刚及冠,本不应急着操心婚姻大事,他身带桃花,之后也自会有姻缘上门来,偏偏大娘却急着为他买来姻缘符,悬挂于屋中,导致过了分寸,自然,福也就变成祸了。这姻缘符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冲煞,对他的影响一日更甚一日,若是今日未能发现,以后必将随着年纪增长,这姻缘符的冲煞也就变得越发厉害。”
许多话众人都不太能理解,不过他们都听明白了。
那姻缘符不该买,买来便是让福气过了头,反而成了惑,而且年纪越大,这冲煞越厉害。
那大娘吓得连忙伸手去拿徐福手中的姻缘符,口中念道:“这东西……哎哟,囊么这么可怕?得扔了……得扔了……都怪我……”大娘自责不已。
徐福却抬起手,躲开了大娘伸来的手臂,“不必,当初诚心所求,上面也是带着灵气的。不如由我处置?”
大娘收回手,连连点头,丝毫不怀疑徐福的话,“好、好……那便给先生处置……”
徐福将那姻缘符拿在手里,转头问柏舟:“你要吗?”
柏舟冷着脸摇头。
他又问桑中:“你要吗?”
桑中也忙摇头。
这谁敢要啊?见了方才那一幕,就算知道那冲煞是如何形成的,但他们如今看着这姻缘符,也总觉得诡异得很。
徐福无奈,“这本是个好东西。”那做符的人应当也是有些水平的,而且这姻缘符乃是诚心所求的,效用自然是比较强的。只是用错了地方而已。
徐福可惜之下,便顺手将那姻缘符悬在了自己的腰上。
柏舟忍不住道:“先生,这……这不会有事吗?”
徐福摇头,“不会。”
柏舟和桑中对视一眼,不由得同时心道,依他们看来,徐先生的桃花那才叫甚为茂盛呢,不知道有多少女子都为他迷醉,就是这样的先生,竟然还要悬挂姻缘符在腰间。难道先生就不会有冲煞吗?
他们却不知,徐福巴不得没有桃花来。
他一人潇洒,在大秦度过短暂一辈子,那便足够了。若是日后秦始皇不会娶那么多小老婆,不会生那么多小崽子,那就更好了。说不定他可以在王宫中过一辈子呢。那生活想必是十分安逸舒适的。
解决了姻缘符的事,那大娘也松了一口气,这才恢复了脸上的笑容,忙热情地招呼徐福快回去躺着好好休息,说完又转身去给徐福熬药了。
徐福也不客气,他本来身子也还有些疲软,于是就回去躺着休息了,过了会儿喝点药,裹着被子发点汗,第二日应当就会觉得舒服许多了。
一夜睡去,翌日清晨徐福便醒来了,原本堵塞的鼻子也疏通了,喉咙也没那么干哑发痒了,只是头还有些重,但等坐起来后便觉得神清气爽了不少。
哪怕他平时看上去再神棍,再出尘如神仙,他发起高热来,也得跟常人一样,要靠喝药才能解决。
桑中推门进来,走到了徐福跟前来。
徐福抬起头,见桑中一脸犹豫的模样。
与他们四人同行也有一段时日了,早不如刚开始那样疏离了,徐福不由得问道:“可是有事找我?”
桑中抿了抿唇,却问道:“那大娘的儿子,也没见娶个媳妇回来啊。”
“嗯?”徐福没听明白桑中是何意。
桑中又抿了抿唇,再道:“姻缘符已经取走,为何那大娘的儿子还没带个媳妇回来?难道要等先生带着姻缘符一起离开了,才不会再对他造成影响?”
徐福瞬间明白过来为何桑中会如此问他了。
都怪之前他开口说那女子有祸,人家第二日便死了,于是桑中便当他是铁口直断,开口说什么,当即便应验什么了。
开什么玩笑?就算是功力再深厚的人,也难以做到如此吧。除非他是个乌鸦嘴或者吉嘴,说什么,不用等到第二日都会马上来什么。
“你见过谁马上就能捡到媳妇的吗?”徐福斜睨了他一眼,“等着吧。”
桑中尴尬地笑笑,闭了嘴。也是最近几日徐先生带给他们的震撼太大了,所以才不自觉地将徐先生神化了一些。
徐福披上外袍往外走,“外面还在下雨吗?”
桑中点头,“雨小了一些,但仍旧在下着。”
徐福不由得皱了皱眉,“那我们还能前行吗?”他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
若是大雨连绵不绝,那不发大水才奇怪。万一他还未到都江堰,便发了大水,那便什么也来不及了。
桑中犹豫一阵,见柏舟从那头走来,忙开口问柏舟:“我们今日还走吗?”
柏舟看向徐福,“徐先生,雨小了些,如今便是离开的最佳时机,若是等迟了,万一雨再大起来,我们想走也走不成了,总不能一直借宿在大娘家中的。”
大娘不知何时冒了出来,恰好听见柏舟这话,还忙笑着摆手道:“不怕不怕,在大娘这里留着也没事的……”
在别人家借宿太久确实不好,而且徐福心中也有些焦躁,哪怕他如今还未痊愈,外面也还仍旧下着雨,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徐福点了点头,“那便走吧。”
大娘还有些失望。
贵人留在这里,说不定还可以多指点她一些咧。不过贵人要走,她自然也是不能拦的。
大娘往柏舟的包袱里塞了些草药,随后才送着他们出了门。
外面的雨下得淅淅沥沥的,听在耳中难免令人心烦。他们的马车被牵了出来,那马儿休整两日,精神也好了不少,直撅蹄子,恨不得马上跑动一番。
徐福上了马车,手里抱着小炉子,炉子里的炭火是那大娘加的,虽然将小炉子放在马车内,会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但总算暖和不少。徐福上去之后便又迷迷糊糊睡着了,桑中就坐在马车一角盯着他,防止徐福再不知不觉发起热来。而马车外的两人顶着风雨,驾着马车前行。
徐福也不知道睡了有多久,等醒来时,马车已经停住了。
“怎么了?”马车内的气氛有些凝重,徐福醒来后察觉到不对劲,马上出声问道。
桑中的脸色有些难看,“我们……过不去了……”
“如何过不去了?”徐福又问。
柏舟从外面掀起了车帘,指着不远处道:“先生,那里的道路被堵住了,我们进不去,别人也出不来。”
徐福艰难地从被子里爬出来,那炉子已经熄了火了,车厢里微微有些冷,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一边定睛朝柏舟指的方向看过去,那处道路紧挨着一座山,那山坡上有不少泥沙滑落下来,恰好堵住了那路口。
山体滑坡啊这是!
徐福顿时也有些头疼了。
怎么办?
这是注定不让他进都江堰去吗?
越是担心什么便越是来什么。他们才刚说完话没一会儿,雨突然又下大了,稀里哗啦地拍打在马车顶上,颇有点要将马车顶都洞穿出孔来的意思。
雨越下越大,身后来时的路已经被浇得泥泞一片了。
当真是进不得退不得!
那刘二唾了一口,骂道:“个鬼天!这怎么办?”
“以前没遇见过这样的状况?”柏舟问他。
刘二摇头,“有是有,但没有这样麻烦过啊,这雨下了好几天了……”
仔细一算,差不多有四天了,别说是大雨了,就算是小雨也禁不住这样毫不停歇地下啊。徐福皱起了眉,心中不好的预感更甚,他身子微微前倾,问刘二:“还有别的进都江堰的路吗?”
刘二摇头,“先生,要我说啊,我们还是快些个回去吧。这雨下得这么大,弄不好,都江堰和成都治所都要被淹的,治所还好一些,若是去了都江堰,那不是找死莫?”
柏舟和桑中也变得有些迟疑,前往那未卜的都江堰,还不如现在掉头回去。不管如何,他们都是以徐福的安危为先的。
徐福却十分坚定,“必须去。”
刘二叹了声气,“……那、那我也只有继续带着你们过去了。”
徐福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还有别的路?”
“以前这边就经常被堵住,慢慢的,就有人发现了别的路,不过那条路,实在不好走。”刘二说完也露出了迟疑的表情,似乎是在思考,究竟该不该带他们过去。
“哪有路是好走的?”徐福一句话便淡淡地给堵了回去。
那刘二叹了口气,道:“那我来驾车……”
柏舟迟疑片刻,选择将位置让给了刘二。
柏舟坐在马车边上看刘二驾车,刘二掉转车头,朝着一片小林子奔了过去,那小林子里树木有些密集,马车进去以后便在不少树枝上撞得噼噼啪啪,马车顶还差点被一棵树给掀了。
不过好在那刘二也算有几分技术,马车有惊无险地过去了,不一会儿,他们便到了一条河前面。
刘二指了指对岸,“跨过河就是了。只有这条路了。不过你们也看见了……”说着他又指了指那河水,“现在正是河水最湍急的时候……”
刚刚下了大雨,那河水能不湍急吗?
徐福闻言,皱了皱眉,这一个不慎,会被水冲走的。
他掀起车帘,往外看去,想要瞧一瞧,这河水究竟如何湍急。谁知道,他刚瞧了一眼,眼皮便跳了跳,他不自觉地联想到了自己梦中那从山脚下汇聚而来的水流,一股与一股交织,最后形成滔滔洪水。
难道他梦中的山……
徐福抬头看去。
……就是这一座吗?
“这叫什么山?”徐福问刘二。
“这个啊,属于岷山……”
徐福陷入了深思之中。
刘二忍不住问道:“我们……还从这里过去吗?”
桑中和柏舟不敢打扰徐福深思,冷冷地瞥了刘二一眼,刘二也只能马上闭了嘴。
许久之后,徐福还是没能回想起什么关键的线索,更弄不清这座山、这河水与梦中的联系,反正等过去了,总会有线索出现的。徐福收起思绪,冲刘二点头道:“我们就从这里过去。”
徐福做了决定,柏舟二人不好置噱什么,只能在心中暗自决定,等会儿定然要好好护着徐先生。
“下马车。”刘二道。
桑中不由得担忧地看向了徐福,徐福还大病未愈,下了马车,顶着雨水在河水里淌着走,到时候若是病得更重……
路已经走到这里来了,徐福反倒比别人更坚决了,他披上披风,弃了手炉,弃了被子,只抓上了包袱,然后一拍桑中的肩,“下马车。”
见徐福已经准备好了,桑中和柏舟都不好再说什么,柏舟先跟着刘二跳下去,随后桑中才护着徐福下了马车。
马车被弃在岸边,刘二已经先一步跳进了河中,瞬间就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刘二浮起来,在河中游刃有余地游了起来,只是他嘴上却说着:“今年水太深了!往年都不能将人从头淹过的……”
河水过深,包袱只有顶在头上才能尽量避免被打湿。
柏舟和桑中都身体修长,下水应该不至于被完全淹没。
桑中直接拿过了徐福的包袱顶在头上。
徐福知道自己的确不擅长护住包袱,便也没有矫情。
大雨拍在脸上有些疼,有披风挡着,好歹他身上不算湿得太快。
柏舟已经跟着跳下了河,徐福不再犹豫,跟着下了河,只是下去的那一瞬间,他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太冷了!冷得他在河水中打了个哆嗦,徐福不太会游泳,下去后就有点要沉底的迹象。这也就罢了,上辈子临死前的记忆又不知道从哪个旮旯冒了出来,冰冷、窒息的感觉再一次缠绕上了徐福。
刘二见状,马上过来抓住了徐福的手,将他往上托了托,然后带着他对岸游。
柏舟和桑中二人带着包袱,也照顾不上徐福,只能焦灼地快些往对岸游,将徐福交到刘二手中,他们总归是有些不放心的。
水流慢慢变得越发湍急了,雨水还拍在脸上,视线变得有些模糊,柏舟和桑中都发觉到自己游得有些偏离了方向,但眼前已然什么都看不清了,他们拼了命地往前游,试图稳住身体,好不容易手才碰到了泥土,他们到对岸了!他们齐齐松了一口气,先将包袱扔上去,然后才爬上了岸。
只是等爬上岸以后,两人就愣住了。
“……徐先生呢?”桑中哑着嗓子问。
沉寂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河水依旧是湍急的,但他们却连徐福和刘二的人影都见不着了。
柏舟没答桑中的话,因为两人都彼此有数了。
徐先生失踪了!
“是被水冲走了吗?”桑中死死咬着牙,问道。
柏舟还是没有回答他,他自己也不知道,刚才眼前的视线太模糊,他们拼了命地与那水流做着斗争,根本没有注意到,在什么时候,徐福消失了,连同那刘二……
“那刘二……”柏舟的脸色冷了冷,任由雨水将自己浇了满头,“有问题吗?”
桑中皱了皱眉,“并未发觉有何不对啊……”
柏舟站起身来,“你在这里等,我下去找一找。”
桑中失声道:“你疯了?这么大的雨和水!”
他的话音刚落,柏舟便跳下水去了。
其实桑中心底很清楚,哪怕柏舟不跳下去,他也会跳下去寻找徐先生踪迹的。虽然是赵高嘱咐的他们,一定要好好护卫徐先生,但他们心里都清楚,这就是王令,若是徐先生出了何事,他们回去也就只落得个死刑加身的下场。
柏舟在水底寻了许久,却什么也没能寻到,还险些被冲走,他死死抓住岸边的水草,挣扎着爬了起来,他吐出一口水来,喘了喘气,脸色越发阴沉。
再恶劣的环境,他们都曾一同经历过,这原本并不算什么。
但是徐先生失踪了……
两人心头都浮上了些许的绝望。
“将包袱拿起来,我们往前走。”不久之后,桑中咬咬牙道,“徐先生有那般神通,我不信他会出事,我们便先行到都江堰去,到那边去等徐先生。”
如今也只有这个法子了,他们不可能就此放弃希望,不可能直接跳进水中去自杀。
柏舟和桑中捡起包袱,疲乏地往前行去。
身影渐渐模糊在了雨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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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福的头有些疼,还晕得厉害。他下水之后便有些溺水的迹象,幸而刘二过来搭了一把手,只是两人难以稳住身体,湍急的河水一来,便将他们直直冲下去了,徐福的手还在河底的石块上划伤了,剧烈的疼痛让他找回了一点清醒,只是他的眼睛难以完全睁开,光清醒也没有任何用处,他只能牢牢抓住刘二的臂膀,跟着刘二一起坠了下去。
冰冷和窒息的感觉再度袭来,徐福实在撑不住,便晕了过去。
没女主角的命,他又来女主角的病……
徐福心中暗骂了一句。
再醒来时,徐福浑身酸痛不已,就像是被人拎起来,当做撞钟的柱子,撞了几十下钟一般。
他睁开双眼,视线逐渐清明起来,刘二的脸也映入了眼眸中。
刘二见他醒来,松了一口气,“徐先生终于醒了……”
徐福撑着酸麻的身体从地上爬起来,才发觉到他们此刻躲在树下。
雨依旧在下。
徐福打了个哆嗦,忙对刘二道:“我们换个地方。”其他的话都顾不上说了。
刘二不解,“为何?”
下雨天躲在树下,是嫌死得不够快吗?徐福觉得自己昏睡那么久,没被劈死也是幸事……了。徐福思绪戛然而止,一道惊雷刚好响起,闪电落下来,劈开了距离他们不远的树木,那树木瞬间就变得焦黑一片,幸好树被淋了好几天了,不然若是被雷点点燃了,那这片林子都得燃起来。
刘二见状,也咽了咽口水,不再问徐福了,只是看向徐福的目光显得更是敬畏了。
他伸手搀扶着徐福往外走去,出了林子,便是一条被雨打湿,遍布泥泞的小路,这条小路通往面前的大山。虽然到了山顶,或许也容易被雷电劈中,但是为了上山一探究竟,何况现在他们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徐福便咬着牙,踩着*的鞋履踏上了那泥泞的小路。
刘二走在他身后,时不时地托上他一把,以避免他陷进泥泞地里,拔不出腿来。
两人冒着大雨,饿着肚子,跌跌撞撞地爬到了山顶上去。
山路崎岖,费了不少的功夫。
徐福松了一口气,仰望山脚下,正看着那水流从山脚奔腾而下,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应当是汇入岷江。”见徐福看得专注,刘二在旁边道。
徐福不知道岷江是什么地儿,他只知道这股水必然会形成洪水,到时候会如梦中那样,吞没无数农田。
徐福皱起眉,没想到一路上会有这么多麻烦。
只是不知道那梦中的龙和鼎,又算怎么回事?
徐福站在山顶上,寒风呼啸,吹得他瑟瑟发抖,他等了半天,看了半天,也压根没有梦中的奇迹3d大片发生。徐福强忍住想要打喷嚏的冲动,而他身边的刘二却忍不住了,问道:“先生,我们在这里做什么?”避雨也不应该是站在山顶吧。
徐福眨了眨眼,因为瞪着眼而泛滥出的生理盐水与雨水混合到了一起,他的脸庞看上去还是那样的高冷。
“下山。”徐福不得不吐出这两个字。他担心自己就算站成一块石头,也等不到梦中的景象出现。或许也是要等机遇的。徐福安抚了自己一番,便带头先往一个方向走了。
刘二见他神秘莫测的模样,再一想到他之前展露出的神奇本事,压根不敢多问,只当徐福是有特殊用意。
“先生,这个方向才是往都江堰去的……”不过,刘二还是出声了。
徐福眨了眨眼,睫毛上的水珠垂下来,滴进了眼睛里,他忍着擦眼睛的欲.望,转过身来,装作若无其事地与刘二一同朝着都江堰的方向走去。
等他们从山上下来,徐福为了憋喷嚏,已经将脸憋得有些红了,刘二见他脸色发红,担心他又发高热,便找了个山洞,两人先进去休整一番。刘二从身上摸出火石来,又从洞中找了点没前人留下的没燃尽的树枝,先将树枝燃起来,随后又找了些不是过分湿的木头放上去,勉勉强强支了个火起来。虽然这个火的烟实在有些呛人。
徐福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凑得近一些。
他的头又开始昏昏沉沉起来了,徐福趴在火堆旁,顾不上仪态,眯上了眼,模样有些像是一只高冷又慵懒的狐狸。
刘二盯着他的模样看了会儿。
徐福的眼睛慢慢闭上了。
刘二站起身来,小心地走到他的身边,脸上露出了犹豫的表情来。
徐福的睫毛抖了抖,刘二被吓了一跳,差点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过了会儿,见徐福没有动静了,刘二才稳住身体,俯下身来,从腰间抽出了匕首,那匕首十分锋利,在火光的照应之下,还隐隐泛着寒光。刘二迟疑了一会儿,手中紧紧握着匕首,似乎在思考从哪里下手更合适。
他将手中的匕首贴近了徐福,徐福的衣袍被割了个口子。
徐福陡然睁开了双眼,他正对上刘二的双眸,徐福惊觉到刘二手中抓着凶器,他抬脚一踹,便将那毫无防备的刘二踹了出去,徐福的头越发昏沉,但他的双眸却是清亮到了极点,他抓起旁边火堆中的木棍直接捅到了刘二的脖子上,然后趁机将刘二扑倒在地,重重压上去,还随手抓了一把灰扬在了刘二的脸上。
刘二没想到昏昏沉沉的徐福还能有这般的反应和力气,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他,只能在地上发出痛呼声,那燃着的木棍将他的脖子烫着了,不一会儿便起了一串水泡,那灰更是飞进了他的眼睛里,他睁都睁不开。
“徐先生是做什么?”刘二拔高声音狠狠道,“徐先生突然对我出手,是要杀了我吗?”
“是你要杀了我吧?”这一连串的动作坐下来,徐福不由得发出了低低的喘息声,他快要脱力了,但却不得不将刘二死死按在地上,他脑中紧紧绷着一根弦,他毫不怀疑,若是那根弦松了,他很有可能马上摔倒在地,再无制人之力。
刘二口中强辩道:“先生说的什么话?我哪里有要谋害先生之意?”
越听他喊得中气十足,徐福就越是怀疑他。
原本他是不会注意到刘二的动作的,只是刘二手中的刀无意中割开了他的衣袍,衣袍一开,便有些漏风,徐福对温度极是敏感,心中打了个哆嗦,便立时醒过来了。谁知道刚好撞上这样一幕,那瞬间,他觉得自己没有看错刘二眼中的恶意。
他没有时间去想刘二为何要这样做,但他绝对不能给刘二反杀的机会。
徐福不与他说话,只是捡起了他掉落在一旁的匕首,然后贴近了刘二的脸颊,锋利的刀锋贴在脸上,刘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徐福声音清冷,姿态高高在上,他问他:“说,你是不是想杀我?”
刘二哆哆嗦嗦,不说话。
徐福一手卡住他的脖子,一手抓住刀锋,整个人都跪坐在刘二的身上,他的声音的转为冰冷阴寒,“不说的话,我就只有先宰了你了。”
徐福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洞中响起,与外面的雨声完全形成两个世界。
那刘二开了口,“我、我说……”
徐福心中冷笑,却陡然发觉,那刘二竟然下.身抵着自己。
徐福眉头皱紧,心底涌起一股作呕的欲.望,恨不得直接把这家伙宰了算了。不过理智尚在,他只是抬起手在刘二的脸上划了一刀,刘二疼得一声惨叫了,鲜血飚了出来。
“你做什么?我要说了!你还做什么!”刘二痛得咬牙大喊。
“再不老实,我就先剁了你那玩意儿。”徐福声音越发冰寒。
刘二也算知道了徐福的厉害,原本他见徐福文文弱弱,手无缚鸡之力,空有一张美貌的壳子,谁知道心狠手辣起来,竟是如此这般。
“我……我是想杀你……之前没找着机会……又担心你那张嘴,所以现在才下了手,不过你放心,我现在也没办法杀你了……”刘二忍着痛,低声道。
“我可以饶你一命,你必须马上带我赶往都江堰。”徐福说完,察觉到自己体力流失得愈发厉害,于是又补充了一句,“背着我过去。”
刘二惊道:“如何能背得过去?”
徐福冷笑:“我知道你还有体力,别废话,就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刘二只能讪讪道:“那、那便如此……可我眼睛……”
徐福冷哼道:“自己去接点雨水来洗一洗。”
说着他才从刘二的身上起来,顺便还狠狠踹了他一脚。
刘二双眼睁不开,此时也无法对徐福做什么,只能挣扎着摸到洞口去,接了雨水慢慢清洗双眼。
徐福靠在那已经有熄灭之象的火堆旁,越发想念起了在王宫中的日子。他真是自己作的,为了个稀里糊涂的梦,便跑到这么远来,还险些丢了性命……
徐福眨了眨沉重的眼皮,努力维持着清醒。他的鼻息不受控制地变得粗重起来,他知道,那是自身的体温在升高才会有的反应……
他紧紧地盯着的刘二的方向,刘二洗干净了眼之后,便回来了,他在徐福面前蹲下,徐福装作一点也不虚弱地站起来,然后压在他背上,单手将刀别在刘二的脖子上,“你最好走稳一点,走快一点。我们要赶在洪水淹下来之前赶到都江堰。”
刘二心中暗骂这怎么做得到,但面上还是答应了。
“走!”徐福抬脚踢了踢他的屁股,催促道。
刘二只能憋屈地背着徐福往前走。
其实他不仅怕徐福手中的匕首,还更怕徐福那张嘴,现在徐福清醒着呢,万一也说他快死了,那真的死了怎么办?
两人出了山洞,又顶着大雨继续前行。
徐福强行睁着双眼,脑子里清醒无比。既然来了,便没有退路。他要让自己来到蜀地的价值发挥到最大,他是来提醒都江堰的,他是来预防水患,若是等他赶到都江堰,水患便已经发作,那还有何意义?
那他做的梦还有何意义?
岂不是让他再眼睁睁地看着梦中一幕上演吗?
既然他来了,那就不能白来!
想一想未来的国师之位,徐福便觉得头脑越发清晰了。
“快点!”如此想着,他又抬脚踹了踹刘二的屁股,刘二没想到自己会落得如此下场,有苦说不出,只能憋着往前拼了命地快步走。
雨声响亮,水流湍急,徐福不知道,那岷江之中已经聚集了多少水了……难道这次也要如阻止不了那女子的死一般,蜀地被淹,他也阻止不了吗?徐福狠狠咬住牙,头疼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