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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上,长乐睡得很是艰难,半宿都没有睡得踏实。
长乐是如何也想不通的,像小家伙这样一出生就是被众星捧月般捧在万人手心里的长皇子,怎么会那般没有安全感。
自他们姐弟躺在床上开始,一双小手就紧紧缠在长乐的身上,与小小的身子相比有点大的脑袋,不停地往长乐的脖颈、怀里拱着。
这一拱几乎就是一宿。长乐苦不堪言,直到清晨,天边有些蒙蒙亮,长乐才算迷糊了一小会儿,还未等她睡熟,就觉出身边拱着的小人有些不对来。
她伸手去摸小家伙的额头,手下一片温热潮湿,竟有些发热。
长乐心头一惊,她知道小家伙的身体状况,前世就是短命的,出生开始喝药就比喝水多,这些年吃下的药丸子是肉丸子的数倍了。
“煜儿,煜儿……”长乐轻轻唤了小家伙两声,小家伙没有醒过来,只是缠在长乐身上的手臂更紧了,闭着眼睛吭唧着,“姐姐,我要长乐姐姐……”
好吧,她又不是救命的药,这孩子怎么连生病都忘不了她呢?
小家伙抱得她那么紧,她是动弹不得了,她不敢耽误小家伙的病情,连忙唤来外面值夜的宫女太监们,连着她的贴身大丫鬟盛夏也跟着进来了。
“煜儿有些发热,本宫摸着并不严重,你先去唤煜儿常用的值夜太医过来,再派人去皇后那里知会一声,”
长乐半点不敢私自作主,庄皇后那边必须告知一声,听着只是有些发热,换在旁的同龄孩子身上不觉为奇,但谁都知道长皇子自出生以来身体不好,常年大灾小病不断,太医更是经久随在他身边侧殿住着,就怕哪里出了一点点小差池,当今圣上惟二的孩子保不下,那时,可不管是谁,尚方保剑怕也保不住命了。
一时间,整间侧殿里,忙乎得人仰马翻,只有长乐最稳当,她惟一要做的事:坐在床上,把煜儿揽在她怀里,抱好煜儿就行了。
值夜的太医是最先过来的,这都是赢帝专门给他儿子预备的,五个太医组成一个‘长皇子专病治疗组’,轮流守在长皇子身边,保证长皇子想用太医时,随叫随到,宫里其他人的病啊灾啊,都不用理睬。
今天来的这位太医姓陈,一把胡子尤其显眼,摸起长皇子的脉时,也是娴熟的很,庄皇后还没到呢,陈太医的方子已经写出来了。
庄皇后那边是盛夏与长皇子这边的贴身太监一起去通报的,到了正殿那里,并未得进去。
赢帝昨晚留宿在庄皇后这里了,此时还未醒,不是生死大事,没有人敢去内室通禀,打扰那对大印国最为尊贵的夫妻。
长乐听完盛夏的回禀后,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低头看着怀里拉着她内衣袖不放的小家伙,一片怜惜,到底不是亲娘啊,而这孩子的亲娘,养着他的时候,也只是想着如何用这孩子谋取更多的利益来。
想到前世她自己无缘的孩儿,她摸着煜儿的手,更加轻柔了。
等着庄皇后来时,小家伙的发热已经退下去了,正在她怀里,恹恹地吃她一口口喂的粥呢。
长乐冷眼旁观庄皇后满面粉色、娇丽欲滴的模样,当即猜到赢帝昨晚留宿,怕不只是睡觉一个活动。
怪不得内室外面满下侍候的人,竟无一敢去内室通禀——谁敢打扰了当今圣上的床上雅兴,谁又敢打扰庄皇后从未熄灭过的求子欲/望。
世人皆有私心,庄皇后哪怕被形势所迫,认了煜儿为名下养子,却终不是她自己亲生的,哪怕有一丝希望,她当然还是想有一个她自己生的儿子,那么,一切都名正言顺了。
庄皇后抹着眼泪心肝宝贝叫了一痛后,又谢了长乐对煜儿贴心更贴身的照顾,看透一切的长乐,假装什么也不知,顺着庄皇后的话,就着,只是抚着煜儿额头的手,更加温柔。
长乐以为有这一晚上,也是够了,但随后几天充分向她证明,她真是太乐观了。
煜儿这一发热,断断续续连着几天都是,忽早忽晚的,身边根本离不得人,偏偏他又盯上了长乐,又哭又闹不要别人,只拉着长乐,怎么也不放,连着庄皇后拉他,都不好用,就是要姐姐、要长乐姐姐,偏偏他又是个弱不胜风的,深得浅得都不能说的,更别说用硬了。
在这种被迫的大情形下,长乐的兼职保姆生涯,看起来并不太乐观啊。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被‘金屋藏娇’的这几天里,外面已发生许多足以让她血耻解恨的事情,正是照着李荣享教她的那一计,行走发生着的。
先是从边关回防休沐的柳国公,大义灭亲,告自己二儿子柳承熙一个忤逆,并亲自柳承熙,送去了京兆尹衙门,后又有镇国公状告柳承熙、自己庶小姨子还有富昌侯府的二夫人,捏造流言、毁坏他人名誉并有破坏皇家赐婚之嫌。
这听着已是够乱了,偏偏还有那个不省心的。
永林伯家的小儿子,一向都是被别人告状的欧子嘉,也捏着一纸诉状,去衙门凑热闹了,气得接案的官员,嘴角都抽抽了。
欧子嘉告富昌侯府二老爷的庶女秦珊及妾秦氏,与他人通/奸后,反咬污他的名声,闹到他家府上,至使他母亲被气病了……,害他不孝。
满上京城里,谁人不知欧子嘉那名声……,不是……他有名声可言吗?
短短几天的功夫,这官司打成圈了,有司衙门,一时间竟然人手都不太够用了,却也充分丰富娱乐了上京城的八卦圈。
稳坐惊鸿馆的李荣享,自是知道这些来龙去脉,闹成这般境地,他犹觉不够,还时而在背后指点指点,生怕那些衙门的人办案时,拉下什么。
比如:被欧子嘉告了通/奸的秦珊,她其实有可能不是富昌侯府二爷的外室女,她有可能是富昌侯的外室女这种极宝贵的细节什么的。
“宫里有什么消息传出来吗?”正在窗前写着大字的李荣享,问着刚刚站到他身后的墨染。
刚刚收集完各方消息,就是专程过来回禀李荣享的墨染,自然知道李荣享问的宫里面,指的是谁了?
他有些兴灾乐祸地笑道:“宫里最近没什么大事,就是娇阳公主……有点忙。”
“嗯?”李荣享拿着狼毫笔,悬在半空中,有墨汁滴下,染了笔下白色的宣纸,他却只回头斜瞥了墨染一眼,“怎么回事?”他不觉得宫里有谁敢慢待了长乐啊。
“哎,我听说长皇子病了,谁人的照顾也不要,只要长乐姐姐的,于是,娇阳公主已是贴身陪床照顾五、六天了,噢,好像七、八天了吧,报消息回来的那人没太查准。”
诗经里出来的人,不会有查不准的数字。墨染这么说,不过是觉得有些意思,逗着他家先生的。
果然,李荣享的脸色不好了,一双醉若星辰的眼里,绽出寒光来。
墨染没想到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李荣享,会反应这么强烈,尴尬地撇了撇嘴,小声道:“长皇子不过是个虚五岁的孩子……”
虚五岁的孩子,那也是男的啊,何况宫里的孩子还早熟,什么都懂了。
他五岁的时候,都已懂得给暗地里欺负过他的他父王那些个妾下/红花药了。
李荣享转过身去,手里挂着的笔,顿在了宣纸的墨点上,重重地写出一个‘忍’字。
真是欺人太甚了,当爹的欺负他还不算,当儿子竟然也来给他添堵。
他只觉得嘴里,酸得牙都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