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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智说完这个善意的谎言,心中莫名也有些心虚,待得吃过早饭,直接出宫而去。
出宫便是去寻凌振,原先还有些犹豫,此时却是有些心急。便是要告诉凌振关于这个世界还有电的事情。
因为有了电,才能带来更好的通信。此时的郑智,显然有些心急,有些着急。
见得凌振之后,便是一通说,说了电之后,又说起了无线电。
凌振自然听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待得郑智回来之后,已然自己动手开始写写画画,写着关于电的基本原理,这一点郑智倒是可以算作擅长,毕竟只是初中的课程。
郑智近来在许多事情上也越发显得着急起来,没事就自顾自开始写着东西,写一些自己能想起来的基础科学之类的东西,虽然大多只是写一个基本的原理,不论是不是揠苗助长,也是郑智觉得必须要给这个国家留下来的东西。
也是郑智看着自己长出来的些许白发,知道人生苦短,终归是尘归尘,土归土。
一切并不能按照郑智的想法进行,一个蒸汽机已然三年多过去了,进展依旧缓慢,远远还没有达到大型机械能使用的地步。至少在郑智看来进展过于缓慢。
即便郑智还能活个三四十年,按照这种科技研发的进度,郑智自然是不能满意的。这也是一种焦虑。焦虑之下,唯有自己动笔去写,尽量自己能知道的知识写成文字。
写下来的这些文字,将来也就是这个国家与民族的未来,保持强盛不衰的未来。
这一写,便是从中午一直写到半夜。
半夜时分,郑二爷回来了,来看了看郑智。便在那门口处往厅内的灯火看来看去。
郑智头前还未发现这位二爷在门口,脖颈酸痛,也感觉到有凉风飕飕吹进了厅内,正欲发火呵斥,抬头一看,看得大门微开,也看见了开了一个缝隙的大门外一双眼睛正在往里面打量。
“二爷回来了?”郑智调笑一句,便是再累,看得这女儿,心情便好上了许多。
郑二爷轻手轻脚推开房门,然后再把房门关上,冬日的夜,便也冻得郑二爷微微发抖。
“父皇,女儿可不是故意打扰你的。”二爷进来,面色上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之前站在门口不进来,只是透过不大的门缝往里面看,便也是不想打扰郑智工作。只是这小女孩终究心思少了一些细腻,未想到把门外的寒风放了进去。
郑智看得郑二爷一脸的抱歉,还瑟瑟发抖的模样,开口说道:“快来烤烤火,这么晚才回来,想来二爷今日是极为尽兴。”
“父皇,你就别拿女儿打趣了。郑二爷不过就是一个笔名而已。”说完小妮子便往前来烤火。
郑智便也停了笔,笑问道:“这么晚才回来,还到我这里做什么,想你母亲此时还在等你,必然还没有睡去。赶紧回去睡觉吧。”
郑二爷闻言,一副为难模样说道:“父皇,时候不早了,父皇当也回去睡觉了。”
郑智看着小妮子为难的神色,便也猜了个大概,笑道:“你这是要拿为父去给你做挡箭牌啊?”
二爷吐舌一笑,开口说道:“父皇圣明,今日一定要救女儿一命。”
郑智笑着摇了摇头,低头看了看自己写的这些东西,关于磁与电的基本道理,略微翻了翻,合上折子。起身上前牵起郑二爷的手。
“你也不知回来早些,手都冻得冰凉的。”郑智拉起女儿手,便也感觉到了女儿手掌冰凉。
反倒是郑二爷起身就往外走,拉着郑智快步而行,口中说道:“父皇快些走,母亲必然是等急了。”
二爷显然拉不动这军汉郑智,待得郑智迈步而起,便是拉着这位二爷跟不上脚步。
日子就是这般,生活也大概如此。
没有了往日战阵驰骋,没有了往日热血沸腾。只有每日家国大事,样样让人心烦意乱,种种都使人不堪烦忧。每日都是各种焦虑担心,每日都是耗费心力脑力。
也还有这家长里短,家家户户该有的幸福。
再过月余,终于又有军情回来。仗是打胜了,突厥人也服软了,波斯之地割让了好大一片的土地,比预想的还要大。波斯湾之东,沿着海岸,十六座大小城池,人口,码头,只待鲁达从海路带兵去接收。
当真是皆大欢喜。
军情回来之前,大军早已启程东归。还有沿线西辽割让出来的交通要道上的城池,留守两万多人。
有鸟大汉郑凯,也有一封详细的奏疏随着军情而回,详细计划着西域都护府之事,如何轮留驻守,如何安抚地方,如何组建异族军队,如何设立驿站传书。如何建立应急机制。
事无巨细,也井井有条。
郑智看着奏疏,心中放心不少,这有鸟大汉,终究是长大成人了。那吴用年年偷偷上书所谓立太子之事,郑智心中也有了定夺。
倒是这吴用,让郑智越发有些不爽,只因吴用总是这么一心想着钻营。满朝文物,也唯有吴用年年上书请立太子。这件事情已然就超出了所谓忠心为国了。其中主要,也不过就是为了那拥立之功。
巡查司下,年后也是忙碌非常,全国税务大检查,带来的也是人头滚滚。
大理寺下,全国案件核实工作,无数巡查组下基层,抽检各地案件审理,带来的便也是人头滚滚。
南方海关,也开始检查与调查。便也是巡查司的工作。还是人头滚滚。
新朝,再也没有不能死的士大夫。
气愤的郑智,跳脚大骂,骂出一句:剥皮充草。
朱元璋的办法,显然也只是治标不治本,但是只要能治标,也要治一治。把那些贪腐之官,剥去人皮,以草充之,放在衙门里,警示后来官员遵纪守法。
郑智更是让巡查司内部也开始自己的检查,严格调查巡查司内部人员,更出台了新的巡查司官员考核办法。希望以此保证巡查司相对比较廉洁的官员队伍。
制度之下,有没有一种办法保证这么一个巨大的国家,整个公务官员系统的清正廉明。
这个问题也困扰着郑智,也让郑智焦虑不已。法权已然剥离,这是已经做了的第一步。巡查司体系此时看来也极为有效,却是也不知道往后还能不能保持下去。
这一切都让郑智处在一个焦虑的状态之中。因为历史而下,即便先进的政治体系,终究是达不到完美。
人性贪婪,这么个巨大的国家。实在是难上加难。
六月。郑凯带着一队亲兵先行凯旋。大军还在行军当中。
河间府万人空巷,皇子西征,大胜而回,万里之外。这是多少年没有过的事情了。盛唐之后,再也没有听说过这种功勋。
本来只需在皇城等着儿子前来拜见的郑智,此时却带着百官直到官道路口来迎接,还有徐氏,还有郑二爷。
几百骑从西飞奔而来,尘土飞扬之下,带着风尘仆仆。
当郑凯见到官道路口那迎接的人群,扬起的尘土忽然就迷了眼睛。
忍得几忍。郑凯远远看着人群,认出了人群头前的那些人,有自己的父亲,有自己的母亲,还有自己的妹妹。郑凯陡然拉住了马蹄,忽然有些近乡情怯。忽然有些不敢上前。
还有两三百步的距离,郑凯忽然止住了马蹄,众人不明所以。
徐氏已然往前奔去,连带着郑智也只能跟着徐氏往前去,百官皆是迈步往前。还有无数被军汉士卒隔离在后的百姓,也在往前涌去。
郑凯急忙下马,在马下有些手足无措,来回踱起了步子。
韩世忠下马,看着那踱步的皇家之子,皱眉,长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惆怅。
鲁猛却是低着头,似乎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一些事情。
徐氏终究是奔到了头前,在铁甲丛中寻来寻去,寻得几番,方才找出了自己的儿子。
却是找到自己儿子的徐氏,已然满脸是泪。
黑黑瘦瘦的模样,棱角分明的面庞。
还有那右脸之上一条深深的疤痕!这道疤痕让昔日那个俊朗的皇子,成了一个凶神恶煞的模样。
徐氏往前奔去,一把抱住了手足无措的儿子,已然是痛哭流涕。
便是此时徐氏方才发现,自己儿子右边的耳朵也缺了一大块。
这才是郑凯近乡情怯的原因,这才是郑凯忽然勒马止步的原因。
走到头前的郑智,看着郑凯抱着自己哭得瘫软的母亲,面色也是一变,这段时间来的军情或者奏疏,从来没有人提起过郑凯负伤之事。
“母亲,孩儿这是福大命大,那突厥人的流矢射来,只是擦着孩儿的脸飞了过去,伤口几日就好了。”郑凯唯有连忙去安慰自己的母亲。
便是也真如郑凯所言,双方骑兵对峙,飞驰而战。箭雨漫天,甲胄叮当作响。一支流矢而来,从郑凯右脸划过,直接从铁盔与脸颊的空隙插了进去,划破了右侧脸颊,把郑凯右耳也射掉了一半。
徐氏紧紧抱着这个儿子,大哭不止,哭得说不出一句话语。
那郑二爷看得自己哥哥如今的模样,便是一头扎了过来,抱着徐氏,抱着郑凯,也是痛哭不止。
待得在场众人都看清楚了眼前景象,皆是低头抚面。这场面,实在太过悲伤。
看着眼前抱着自己痛哭的两个女人,郑凯忽然笑了出来,又道:“母亲,旋儿,你们是不知,我中了这流矢之后,便是大杀四方,把突厥人杀得个一干二净,占了无数城池。便是也值得了。”
郑智此时也低下了头,看着这个儿子的模样,心中唯有心疼与悲伤。便是郑智自己沙场纵横这么多年,断过手臂,挨过羽箭,却是也没有在脸上留下这般一辈子不可磨灭的痕迹。
那突厥人为何在波斯湾划出来的巨大地盘?今日郑智方才真正知晓。
徐氏的双手,在郑凯脸上反复抚摸。心如刀割。却只问出一句抽泣之语:“疼不疼?”
郑凯连忙爽朗一笑,答道:“母亲,不疼不疼,这算得什么,李先生戒尺都比这打得疼。”
李纲就在不远,闻言抬头看着郑凯,一边点头,又是一边叹气。
往后这大夏帝国,当有一个脸颊之上有一道大疤痕,缺了半个耳朵的皇帝。李纲想着想着,却是忽然又觉得有几分欣慰。
“都怪你父亲,都是你父亲铁石心肠,五岁就要带你上阵,而今还要你远征万里之地,你为何生在郑家受这般苦痛。。。”徐氏痛哭不止,十几年来,温柔似水的徐氏,还是说出了一句埋怨的话语。单纯作为母亲的埋怨之语。
以往徐氏,从来没有过这般的埋怨之语,唯有自己内心担忧,难以入眠,直到今日,这个善良的女子,终于还是说出了一句为人母亲的埋怨。
郑凯抬头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又看了看满场众人,开口说道:“母亲,无数将士为国死战,孩儿身为皇家子弟,更要以身作则。为国为民,战死沙场,也在所不惜。”
“凯儿别说了,凯儿可不能乱说。”徐氏连忙抬手去遮挡郑凯的嘴巴。这种话语,作为一个母亲,哪里敢去听。
文武百官,无不为之动容。郑凯若是单纯口中说这番话语,便也只当是说。此时这种情形之下,这句话语便有了无与伦比的信服力。
众人长吁短叹,议论纷纷,口中唯有夸赞之语。再得片刻,那些跟来看热闹的百姓,更是议论纷纷。
郑智往前走了几步,面色坚毅,看了看自家几人,口中只道:“回家吧。”
郑二爷紧紧抓住郑凯的手臂,也道:“大哥,回家,回家去。”
郑凯一手扶起自己的母亲,也道:“母亲,我们回家去。”
御用车架之前,几人上去,车架六马,缓缓往河间而回。
满场百姓欢呼大作:“太子殿下万岁!”
“太子殿下万岁!”
“太子殿下万岁!”
郑智看着郑凯,说出了一句:“我儿不错!今夜当痛饮大醉!”
郑凯看着郑智,眼眶又迷了风沙,近五六年来,郑智还是第一次出口夸赞。郑智一个军汉秉性,终究对长大的儿子并不懂得那些所谓温暖与宠爱。却也并不代表郑智不担心这个儿子。
一个成年的儿子,能得到一个威势甚重的父亲夸赞,心中唯有暖意洋洋,还有一种情绪上的发泄。
再想着脸上的伤疤,缺了的耳朵,又算得了什么。
“父皇,孩儿不曾给父皇丢了半分脸面。如今西域之地,直到突厥之地,无人敢再孩儿面前安稳而坐,人人见得孩儿皆是战战兢兢,便是那耶律大石,也不敢在孩儿面前丝毫造次!”郑凯之语,尽显男儿气概。
郑智点了点头道:“这伤,便是你长大成人的见证,也是你身为男儿的荣耀。”
“孩儿只愿扬我大夏皇帝陛下之威仪,教这几万里天下,教这亿万万世人,皆要俯在父皇身下瑟瑟发抖!”
车架之内,连个女子,看着两个男人的对话,并不十分理解。却是郑二爷梨花带雨的脸上,忽然破涕而笑,口中说道:“哥哥厉害,哥哥最是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