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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情皆孽痴人醉,天南地北双龙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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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焦急地破庙中踱步,只觉得怀中那册轻薄的书,好似铅块一般沉重。
雨水从破陋的屋梁坠下,打在他缨盔白袍之上,吧嗒有声,他却是浑然未觉。右手一下一下重重捶在左掌心里。眉心纠结起一道竖痕,不觉疼痛,连太阳穴都跟着突突乱跳。
有生以来,他未曾有过如此焦躁不安,羞恸交集的时候。
踱步之时,他又总是快速蹲下身去,望着祁寒,或而一动不动。
伸出手去,捉起祁寒颊畔的发丝抿好,却再也做不到如从前一般心静如水。
竟是连手指都有些颤抖起来。
少年的面色依旧苍白,双唇却因为金符入体的缘故,红得有些妖艳。端庄沉静的美好,与冶艷夺魄的视觉反差,使他生出一种绝伦的魅惑,令人呼吸欲窒。
这个人,即便是酣睡着,闭阖着双眸,依旧有使人沉沦的魔力。
赵云心头一跳,急急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仿佛做贼一般。但目光躲闪之际,又不小心看到了少年腰腹间那一道浅粉色的新伤。玄妙的金符,将它奇迹般愈合起来,在光洁白滑的肚腹上,留下了一朵怪异绽开的巨大桃花,无声息静谧着颜色与芬芳。
像是被那伤痕魇住了,赵云心中一愀,竟自伸出手去,抚上了它,眼中闪过一抹疼惜。
他仿佛看到少年在月光下机智游斗,潇洒又骄傲的模样。
这道伤,本来不该存在的……它之所以会烙刻在少年身上,险险夺走他的性命,是因为张燕施计令自己现身,分散了祁寒的心神。
可他为什么会分神?
赵云犹记得祁寒误认他人时,那一声满是激动和依赖的“子龙”。犹记得他望向自己,怔怔呆呆唤的那一声“阿云”。
他的愣怔失神,其实是很反常的。好像每次只有面对自己,面对牵涉自己的事情时,他才会突然由那个机巧聪慧的妙人,变成轻度痴怔的呆子。这也正是张燕能一击得手,偷袭成功的原因。
想到这里,赵云心中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悸动和温柔:“如此种种,是否也说明,在祁寒心里,自己与他人是全然不同的?”
不知不觉,胸口已涌动阵阵暖意。赵云想得入神,忘记了收回的指尖,一直在祁寒腰上逡巡着。待他终于回过神来,手底下那暖热如旧的体温,滑腻柔软的肌肤,瞬间便灼到了他的手指。赵云面上一热,正欲将自己失礼的手撤回,却猛然想起了于吉的话。这一下,才真是心头一荡,一颗心似擂鼓般狂乱跳动起来。
白甲之下,他宽厚的胸膛急剧起伏,尽管自责与矛盾压抑着内心,却骤然又升起一种莫名而强烈的渴望。
指尖在那人腰腹上轻轻游弋来回……似乎想要再多得到点什么。
向来自制平稳的呼吸,跟随着手指的触觉慌乱了,一颗心渐渐躁促。赵云望着少年精致绝伦的面容,仿佛看到他朝自己粲然微笑的模样,一瞬间,电流经过,只觉得浑身泛热,胸口滚烫,血涌加速。
电光火石之间,赵云脑中灵光一闪而过。
他忽然觉得,自己和祁寒似乎被于吉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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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朴陋的民舍,草庐结蓬,漏檐蓑窗,只能勉强遮住风雨。
不知不觉已自黄昏了。
房中幽幽暗暗的,有人点燃一盏小灯。
灯油很浅,光火如豆。小小的一层油积在破陶盏里,灯芯灰黑摇曳不定。
赵云取下支椽的小木,茅草结成的窗轩便耷落下来,蔽住风雨的同时,也遮住了外头光线。室内变得更加昏暗,连床上的少年都也看不真切了。
寻得这户偏僻清贫的农家借宿,祁寒中途曾醒过一次,见自己正倚靠在赵云怀中,便笑得十分安心璨然。正要睡去的时候,赵云却阻止了他,揽着他半起半就,喂下一些糙菽薄粥。肚里有了食物,祁寒身体初复更加困倦,很快又睡了过去。
只是这一睡,却是异常地不安稳。
赵云早早向农家讨要了油灯,又付给他一些五铢钱币,吩咐不得相扰。这户农家只一个半百鳏汉独居,见赵云人高马大,银枪锃亮,哪敢说半个不字。便是不给他钱,也得自己乖乖缩到柴庖,把卧榻让出来的。
祁寒这一睡,直如煎熬油锅的一尾鱼,一直轻呻不断,挣动不休。赵云知他有异,也不多言,只盛了热水,揉起布巾,静静帮他擦拭额头汗水。面上始终强自沉稳着,心里却越来越不安起来。
十二个时辰……
眼下已是黄昏了。若真的十二个时辰不解,便会有爆体亡身之虞?于吉的话语仿佛一道魔咒,翻搅赵云心绪,乱如麻团。
祁寒的脸色越来越红,尽管在沉睡着,眉头却依旧皱了起来。似乎十分不适。急促的呼吸声,喉中轻声的呻|吟呜咽,以及不停扯动衣襟,四肢摩擦床板挣动不安的声音,在狭窄昏暗静室里显得格外惑人。赵云一次次帮他将扯开的衣襟合上,指尖触及他敞开的胸口,灼热生烫。
“阿寒。”赵云俯身下去,低低唤了他一声,试图将他叫醒。但后者却充耳不闻,毫无回应。只深陷在迷梦与混沌之中,伸出那白皙修长的手指,不耐地探向自己领口,狠狠将素衣扯开。
被盖早被他踢踏开了,祁寒半曲着一条腿,扭动着身形。
赵云早将他袍子系得极好,可他拉扯的力道却很大,那领口又被拽开两寸,只因为腰上系带的缘故,堪堪停在那里,半散半落。赵云盯着他敞开的领口,他的脖颈莹白如玉,若隐若现的锁骨好似两片美玦,气息暖热,散发出无法抗拒的邀请……他眼神一变,目光竟也渐渐灼热起来。
背后铺陈的青丝散乱,汗湿的发丝垂坠下来,碎缕幽绕,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和动作,在裎露在外的微红肌肤上晃来动去。
它们又好似不是在祁寒身上摇动着,更像是三月里的春柳细枝,搔扫在了赵云的心尖上。晃晃悠悠,令他全身如中雷击,酥麻泛热。
这一整天,他都不敢直视这个人。孰料,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目光就被他给黏住锁住了,无法移开。
赵云的眸光变得莫名幽深。
他终于俯下身去,开始仔细凝视着怀边温润俊秀的人儿。
微茧的手指,轻轻拂过他光滑的腮廓。上头有些薄汗,很热。
其实,他常常这样一动不动的正儿八经的目不斜视的望着祁寒沉睡的样子。
却从未见过他露出这种情动意动的模样,更从未逾距半分,想过要伸手去摸他的脸。
祁寒因他的触碰,嘤咛了一声,紧闭着眼,把眉头皱得更紧。蓦地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臂。
赵云的呼吸登时顿住。
但它很快便恢复了,且变得又急又快。
这个人,他无法抗拒。
这个人,是他愿意一生陪伴的朋友。
这个人,是他挚心想要保护,甚至永远不想离开的人。
他无法抗拒,却选择抗拒。
他是朋友,又绝不只是朋友。
他永远不想离开这个人,却似乎有着不得不离开的理由。
……
如今,他必须对这个人做一件,也许永远无法获得原谅的事。不管是祁寒,还是他自己。从此以后,他们便不再是朋友,从此后,他不再是那人口中的兄弟。
赵云的手微微颤抖着,从祁寒瘦削的面容,滑向他火热的脖颈,拂过他起伏的胸口,慢慢越过衣襟,递向那条绣着青色纹蓠的白色腰带。
是了,祁寒最爱穿素白色的衣衫。
淡淡袅袅的,如霜月,如露白,公子无瑕,雅闲自然。
赵云却突然解不开这条自己结绦的腰带了。
他颤着手,仅仅凭着直觉,想要去做些什么。遇到祁寒之前,他根本连做这种事的念头都没有。又如何知晓该怎么做?
腰带的结子系得太紧了,他自己系的。更何况,祁寒一直在捣乱,不停蹭动,不停拿手乱摸乱抓着,轻开薄唇喘息,吐出绵热的气,尽数喷在赵云脸上。
赵云的额头都是汗水。竟似比祁寒流得还多了。也不知道是因为热,还是因为紧张,或是什么别的原因。
他一咬牙,终于解开了那条碍事的博带。
白衣之下包裹的,是一副纤细挺拔的躯体,秀气却不羸弱。如今窄腰缓送,辗转在榻上,时而扬起,时而缓落,似是迫不及待邀约着什么人,又似杨柳青松一般,欲拒还迎。
事到如今,赵云的视线只在他腰间来回,却不敢看向长裤以下的地方。
已经足够暧昧了……已经不敢再动弹哪怕一点点念头,连炽热的眼神,也只敢纠结在腰间的伤处上,分毫不敢移动。
赵云也热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年轻的身体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那火中,有许多的难过,许多的无奈,既不忍,又热情;既痛苦,又无力抵抗。
他终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伸手缓缓解开了自己的衣襟。
一处积雨“哗”的一声,从蓬顶坠落,打落在赵云□□的肩膊上,溅起的水花淋在了祁寒洁白的脸颊上,落下一片茅草污浊的痕迹。像是最纯白的一张纸,被一抹拙劣的灰褐墨汁给浸染了,破坏了美感,毁掉了纸张。
赵云被这情景惊住,瞳孔微缩,像是悚然惊醒一般。
紧接着,他像是一头受惊的虎豹,腾地一下跳将起来,接连后退了三四步,猛然箭步冲到窗前,飞快而又坚决地推开了那扇厚实的茅草窗遮。
清冷的空气瞬间涌入,赵云狠狠呼吸了一口。他扭身回转床前,握起那桶给祁寒降温的已经变凉的水,朝着自己头顶冲泻下去。一瞬间,身上的燥热消了,他的心底跟着蹿升起一阵莫名的凉意。
原来,他做不到。
要用这种方式去辱渎了祁寒,他做不到。要用这种方式,去永远失去这个人,他做不到!
……
赵云冒着小雨从井里提了冰冷的水回来,并不烧热,直接拧在祁寒面上。
又往他手脚心内关、十宣、劳宫、涌泉等穴重重按压下去。
赵云其实并不清楚人体气穴,只是这几个地方却是从医匮上看到过的,急救之时常被医者所用的法门,以尖锐痛觉刺激急症危殆的病人。他此时主意已定,一心便要将祁寒唤醒。
如此忙碌一番,功夫不负,当他按到掌上合谷穴时,祁寒虎口一抖,一声轻咛,缓缓睁开了眼皮。
热,燥热。
空虚、淤滞、闷塞,种种感觉刺激感官,祁寒紧皱眉头。
“……阿云?”低哑的嗓音沉喑。祁寒觉得身上的感觉非常古怪,他适时抓住了赵云正欲离开的手掌,眼中盛满疑问。
赵云道:“于吉用异符救了你,但……”
他语声微微一顿,似是有些犹豫,但还是简单扼要地将“鱼龙化”的弊端以原话转述了一遍。尔后,趁着祁寒还算清醒,又从怀中摸出那本《太平要术》的精要,递给了他。
“阿寒,于吉说此符无解,你可能想到法子?”
其实,赵云之所以决定将他唤醒,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祁寒处事机巧出人意表。他总觉得,也许将祁寒唤醒了,两人一起想办法,会比自己贸贸然将他拆吃入腹好得多。不论如何,他都不想对昏睡中的祁寒做出什么违背良心的事情,更别说这种事,将引得二人最终分道扬镳,一生怨怼了。
祁寒睁大了瞳孔,满脸震惊,好似听到天方怪谈。
“……这于吉,死老头,这也太过恶劣了!”祁寒忿然道。一双秀颀的眉便倒竖起来,水瞳中溢满怒火。
赵云低了低头,心头黯然:“他果然是讨厌男子的,觉得这种事极为恶劣!”
祁寒可不知道赵云在想什么,只觉得浑身燥热,下方也甚有不妥,甚至有那种随意寻个女人发泄一通的*。可他前世今生都还是个雏儿,没想到竟被这于吉一道符水,要闹得□□不保,不由深觉憋屈狂躁。当即冷哼一声,道:“别让我再遇碰到那老头儿,否则铁定灌他几大包烈性春|药,再寻几个精壮汉子给他!”
赵云:“……”
祁寒怒冲冲地撇嘴,歪头开始幻想于吉一个干瘪老头子,被一群五大三粗的壮汉围住,然后这样那样,七手八脚,胡天胡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由大乐,恨不能捶腿狂笑,以宣泄怒气。孰料只这一幻想,身体那股热流,愈发肆意乱窜起来。
祁寒将身上白袍扯下,像条脱水的鱼儿一般,皱眉趴在床沿上大口喘气。
赵云听了他的话,面颊微烫抬手摸了摸自己鼻头,表情颇不自然地起身,端了一碗水来,给他喝下。
房中灯暗,祁寒没注意到赵云面红耳赤的局促,一直絮絮叨叨地骂着于吉,还美其名曰:自己骂他,可以分散注意力。
于是,他便从于吉祖籍琅琊郡骂起,又骂到他徒儿宫崇,连坐他的著述太平青领道,全无一能够幸免。骂他在吴郡立精舍是要宣传邪|教,骂他讲读道书是为蛊惑民心,骂他烧香拜土更属封信、实实害人不浅,骂到最后,连于吉烧符水救人之事,在祁寒口中也成了居心叵测,图谋不轨。
赵云又摸了摸鼻子,默然听着,心中暗暗好笑:“其实他骂的这些,倒也泰半没错。”
但更多却是讶异,祁寒似乎对于吉先师之事知之甚详,他并非太平教中人,却能知道这么多内情,委实令人吃惊。尤其是,祁寒所说的事情,很多连他都未曾听过,也不知是胡乱攀扯,还是确有其事。
祁寒骂完于吉,身上烘热之感犹烈,想起自己随时可能爆体而亡,或是最终被男人压了菊花不保,怒火中烧之下,竟又掉转话锋,泼天毁地乱骂起来。
这一回,他从盘古开天辟地打破鸿蒙混沌骂起,直骂到女蜗造人伏羲画卦,三教先天,三清大罗,东海观世音慈航大士,玉帝阎罗燃灯菩提,但凡跟道教相关的,他都一味骂上。不论老子南华,太玄子云,只要是道教的大先贤大祖师,无一不被他骂得狗血淋头,一钱不值。
祁寒骂人却与泼妇骂街截然不同,绝非一味谩骂,有失水准。他胸中才学极高,博闻强识,引经据典,翻动唇舌之间,竟是词藻如玉,锐妙如锋。针砭之际,又往往能切中要害,对各家缺点发表出许多真知灼见。
赵云且听且笑,听到最后竟被他话语吸引,听得津津有味,甚觉有趣。一时之间,竟跟祁寒一样,真的转移了注意,忘记了对方身上的燥热与不妥。
祁寒每骂一阵,赵云便笑吟吟端碗凉水来与他饮下,因此倒无口干舌燥之虑。
祁寒便从天到地,一直骂将下去,最后轮到太平道张角兄弟身上,刚说了一句“单说这天公将军就最不是东西”忽而心念一动,闭嘴朝赵云望去。暗道:“不好了,我竟然骂到阿云的前任boss身上,他该不会生我气罢?”
却见赵云眉目舒展,正微笑地望着自己。眼中柔光温和,有一种说不出的宠溺意味。
那平安喜乐的情绪,几乎一瞬间便触动了祁寒的心绪。望着赵云疏朗含笑的眉眼,祁寒心中一动,逸过一抹无端悸动,却瞬间冲散,寻之不见。
“骂累了么?先歇歇罢。”赵云笑了起来,扶他躺平。至此,之前亘在他心间的难堪与尴尬,竟奇迹般消散了。
不管多么大的难题,只要祁寒能跟他共同面对,赵云心中就有了安稳着落。与其说平日里祁寒依赖于他,倒不如说,今这整整一天,都是他在心里惦念着祁寒的可靠。此刻虽已近亥时了,离于吉所谓的十二时辰,剩下已不足四个,但赵云居然没再如之前慌乱。
祁寒心绪稍平,身上仍是沸反盈天,火气不降。注意力稍一回来,立刻感觉到了难受。他也骂得累了,呼吸却仍浑浊炙热,眼珠一动瞥到床边破旧泛黄的薄册,想也未想,便拿起来看。
赵云把油灯递过,凑近照着。
祁寒抬手抹了汗珠,上身赤条条屈在床前,借着昏暗的火光,艰难地翻阅。但他看书的速度很快,一概览其要扼,近乎一目十行。
“匠造篇”“藏易篇”“本草篇”“符箓篇”“御奔篇”“青领书”……除了匠造、周易那两篇尚有许多细解可取之处,其余篇目基本只有个名录简介,少的甚至连内容都没有。祁寒越看越觉眼花缭乱,心浮气躁。
靠,这老头哪里是把什么太平要术的精要传给了他?分明只是传了一本目录给他!不管了,下次见到那老头儿,一定要给他吃合欢散,帮他找男人!
祁寒恼恼翻页忿忿地想,目光却骤然停在“符箓篇”上,莫名一滞。
“怎么了?”赵云眸光一动。
祁寒愣住看了几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突然将那书册整个丢到一边,捧腹狂笑起来——
“阿云,你可知,那于吉老头儿乃是骗你的!”
赵云一脸迷糊,尚未反应过来,祁寒已经将刚才看的几句话背诵了出来:“鱼龙化,又名阴阳合,聚天地之灵氛精气,补足人身*之不足。死生白骨,调和二气,接益损伤……伤愈而阴气阳气过盛者无虑,沸热血行一周天,散热发汗,欲气盈盈,十二时辰当自解也……”
祁寒语声一停,直笑得泪光点点。觉得身上那些热汗也舒服起来,体内的炙欲虽然强烈,却并非不能以意志压制。他向来最擅此道,如今心魔一解,便不觉得有多难熬了。
却越发觉得于吉这老头儿可恶起来,竟然胡说八道,哄骗赵云。搞得他也跟着神经过敏,以为自己不是要热得爆体而亡,就是要变成兔爷儿屈居人下了。
十二时辰当自解也……
赵云听了也全然傻眼。想起自己差点对祁寒做出那等错事,只觉脸皮臊热,头顶发麻,背上冷汗涔漓。他也闹不懂于吉此举到底何意?如此坑蒙骗耍他们,对他有何好处?
祁寒心情一松,整个人都精神起来。摸着自己腹上的疤痕研究了一阵,得出那妖道的怪符果然神奇的结论。二人闲聊几句,他见赵云眼下两抹淡淡的黢青,知他昼夜未歇,淋着雨水奔波劳累,必自有些疲惫,便即强拉着赵云躺下。
两人已经很久没睡在一张床上,加上又经过那些旖旎画面,赵云哪里还能轻易睡着?倒是祁寒,虽浑身燥热窒闷,却能堪堪忍住不动。很快便舒展了眉目,唇畔挂笑,就那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农家的土床宽阔,足够二人同眠。虽然不怎么干净,但白日里赵云已自扫沐过了,勉强也能将就。
赵云侧身,望着祁寒安恬静好的睡颜,一时竟有些恍惚。若非他额头汗珠不断蹿出,他真要以为今朝这些遭遇,只是一场光怪离奇的幻梦罢了。
……
次日清晨,祁寒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跟赵云侧身并卧,身体贴得极近。
周身暖溶溶的,似也没什么汗意,也觉不出秋日的冷肃。
赵云的手耷拉在他身上,用一种近乎环抱的姿势揽着他,莫名有些怪异,似乎还在睡着。
他自是不知昨晚赵云半夜未眠,一直拿布帕替他擦拭热汗。直至夤夜将尽,他体内燥结之气渐渐消融散去,整个安稳下来,赵云才全然放心,躺下入睡。
祁寒迷迷糊糊轻“唔”一声,觉得压在身上的手臂很是沉重,不太舒服,便轻轻挪动着从赵云怀中脱出一只手来,去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他侧眸回看一眼,却发现赵云仍阖着眼皮,鼻息悠长,竟然还在酣眠,便硬生生把喉中那声“阿云”咽了回去。
平日里赵云警觉异常,但有风吹草动早该醒了,今日却睡得如此沉稳,想必甚是疲累。祁寒这样想着,又怕吵醒了他,便不敢动作,只任由他的手臂压着自己。
就在这时,他忽然发觉身后有些不对。
咦,怎么会有个硬物硌着自己?
祁寒心中疑惑,纳罕地瞥了一眼床头。见赵云的细甲银铠,佩剑腰带都好端端摆放在那里,映着窗外透进来的青白色天光,泛着柔和浅淡的微芒。
他讶异地斜眸,见赵云身上只穿着一层薄薄的素衣中裤,完全不像能贴身藏纳武器的样子。祁寒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摸向自己背后,抵在腰臀之间那个硬硬的东西。
这时代的中裤大都单薄,以至于他这一摸,直接将赵云身体的触感全数融入了掌心。
那压根不是什么武器!
硬得火热,在他握上的那一瞬间,还在他掌心微微跳动了一下!
祁寒飞快地缩回手去,嘴角忍不住一抽。与此同时,心跳忽快,耳根竟是莫名蹿起一抹轻红,心生几分羞赧之意。
他稳了稳心神,又不禁暗暗好笑,否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什么叫不是武器,生得这般厉害,分明就是好枪一副!
“赵子龙枪出如龙,晨练不辍。果真年轻气盛,精力健旺,乃是大好男儿啊!”祁寒腹诽,忍不住暗自吐舌。他前世训练辛勤,每日劳累体乏,睡眠都还嫌少,极少会有这方面的欲求。即便昨日那种情况,他一旦清醒之后,便能轻松克制自己。与赵云相处日久,却没发现他也会这样,这跟其他正常男人没什么分别,倒让他有些怔惊。
刚才也正因为他根本没想到那儿去,才不小心闹了个乌龙。
祁寒忽然意识到,原来赵云并不是他心中那个永在高高神坛之上,不落凡俗的武神,更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男人——
想到这儿,他才饶有兴味地回过眼去,头一次不错分毫地,细细打量起赵云来。
他的缨盔与铠甲放在床头一处,长袍披风也都解了,整整齐齐叠放在下面。身上只穿着薄薄的里衣中裤,白色的领裾横斜在脖颈下方,衬出他浅麦色的脸颊轮廓,异常英武俊逸。
一双眉峰极有神韵,笔直而修长,斜起如飞入鬓,似剑又如锋。却有一种温润安和在里面,好似他这个人一样,从来都不怎么嚣张狂妄,但一旦他动起怒来,便是危险至极,无人敢撄其锋。
他的眼,此刻是阖着的。祁寒想象着那双漆黑明澈,往往泛着温柔光泽的眼睛,不由自主,便伸出手去轻轻抚上了他的眼皮。尔后,又蜻蜓点水一般,掠过那道挺直的鼻梁,薄厚适好其分的嘴唇。好似在审视一件艺术品,祁寒的指尖沿着他的脸廓抚摸了一遍,直到将那刀劈斧凿般俊毅的容貌全副看入了眼中。
若说他是个普通的、有血有肉的男人吧,可这人偏又长了这么一张完美如同雕塑的脸……
祁寒心中啧啧赞叹,手指却没停下。沿着他脖颈继续下滑,摸上那副宽厚的胸肌和肩臂。这人紧绷轻偾的肌肉,竟是出乎意料的厚实有力,仿佛隐藏着猎豹一般雄浑粗犷的能量。平日里看他似儒将一般修长笔直的身姿,偶尔竟还觉得清癯,没想到衣袍之下,竟藏着这么有料的身材,怪不得他膂力强大,能开弓裂石,举重若轻。
白色的中裤紧贴在腰腿之上,瘦窄精壮的腰肌,将他身上的线条撑得起伏有致。祁寒没那么猥琐,不会去关注人家下面突起的武器,只是惊叹着赵云紧窄的腰身,竟能蕴藏那么奇伟磅礴的力量,平日里见他在马背上那般折腾,前折后仰,策控如龙。一直知道他腰力过人,却不想,细甲之下,竟是这副样子的。
祁寒默默赞叹造物神奇,手指又扶了上去,在那劲窄的腰线上轻轻捏了捏。
身下的人突然震颤了一下。
始作俑者讶然抬头,正对上赵云黑漆漆仍有几分血丝的眸子。那里头光华隐隐,哪里像是刚刚睡醒的样子?
祁寒不及思索,下一秒,他的手腕已被赵云准确无误地拿捏在了掌心里。
“阿……寒……”慵懒的声线格外低哑,透着一种莫名的意味,赵云的目光火热热的落在他脸上,看得祁寒面皮生烫,好似被当场捉包的小贼,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赵云忽然一改常态,欺身一转,将他牢牢压在下面。俯身下去,在他耳旁轻轻地吐着气:“……你刚才,在做什么?”
祁寒目光一滞,耳朵里灌进暖热暧昧的气流,一颗心竟然砰砰狂跳起来。他从前就不喜欢与人亲密接触,很自然地将自己的反应理解为了不、适、应!当即回过神来,臊臊地抬起右手,一拳砸在赵云肩上,佯怒道:“别闹了!快些下去,你那杆枪硌到老子了。”
这回轮到赵云羞臊了。
当他反应过来自己身体的异样,和对祁寒亲密的举动时,几乎是逃离一般松开了手,尔后飞身下床,闪电般将衣袍穿好,一个箭步冲出了门去。
这种时候,恐怕只有打一口清晨寒露下,冰凉入骨的井水喝下去,才能降燥去火了!
“啧啧,阿云哪阿云。”祁寒朝着赵云兔子般逃跑的背影摇了摇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哼嗤了一声。没想到一身是胆的赵云,也有落荒而逃的一天。便是急撤军,也不见他如此惶乱,可此时着实窘迫羞惭。
祁寒不停感叹:原来,他敬若神明的赵云,也是个正常而普通的男人!
他却没有再去理会自己心中那种怪异如羽毛搔挠的感觉,打个呵欠,磨磨蹭蹭起身穿上衣袍。
赵云果然还是心细,床头上摆了身干净的衣衫,虽都是赵云行囊中的替换衣物,但祁寒也将就穿得。不过稍微宽大了一些,衬得他更形清瘦而已。
这厢赵云真的去提了井水来喝。咕噜噜灌下许多,才稍微清醒了一点。
他双手举拳扶住额头,思及刚才自己迷乱般的举动,心跳仍未平歇。
其实祁寒伸手摸上他的那一瞬间,他就醒了。尔后,那人竟鬼使神差地抚摸他的面颊,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一直摸到胸口腰际。赵云初初醒来,面对自己一心所念之人,昨日又经过那番强烈的刺激,见识过祁寒妩媚惑人的模样,哪里还经得起这样撩拨?差点便要把持不住,意乱情迷,做出些什么来。
他握住祁寒手腕,欺身压下他的那一刻,真的有些神魂错乱。很想朝着他雪白的耳垂上啃落下去。
尔后,便是那微张的朱唇……
孰料,那人却自冶艳已极的唇瓣之中,冷冷吐出寒冰一般的话语,如同当头一棒,一瞬间敲醒了赵云!
他皱眉,捧起黄瓠水瓢,咕噜噜往喉咙里灌入更多冰凉的井水。感受到身体里的残热一点点褪去。而那种奇妙的反应,也跟着平息了下去。这些日子,这些遇到祁寒,不小心将他融入自己心魂的日子,每每梦见他之后都会出现这种反应。他便用这饮服冷水的法子,令自己清醒,令自己清明。
而那个人就像是□□一样,不仅仅会侵入心神体髓,甚至还会上瘾。
你越想忘记,越想逃离,越是无法脱身。
赵云将水瓢丢进木桶里,抬头望了一眼雨歇后的蓝天白云,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哗,彩虹!阿云,你快看!”
祁寒起身来井边简易洗漱了。正举起双臂,抻过头顶,舒展着筋骨,便在这时,他瞅见西边一道淡淡的虹影,兴奋地朝赵云叫喊。
赵云顺着看去,果然见到了一道彩色的虹桥,虽然浅淡,却甚是迷人。
祁寒走过来,与他并肩站在一起,一手遮额,朝着那虹影不舍地眺望。两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直到那道彩虹完全消失不见。
赵云仍出神地望了一阵天际,这才回眸朝祁寒一笑。眼中那种复杂的情绪早已妥善地收藏起来:“阿寒,我要南下了。”朝虹应雨,再不走就又要耽搁一日。他答应了刘玄德前去相助,便不会失信。
本以为祁寒至少会愣上一怔,殊料对方却看不出半点喜怒,只是轻轻颔首,道:“我知道了。”
赵云心中好似被什么东西扎刺了一下,莫名有些疼痛。
他转过身去,在考虑如何道别了。
但这时,祁寒却拉扶住他的袍袖,走到他面前,唇角轻勾,笑了笑:“我与你同行。”
赵云瞳孔微张,望着眼前穿着自己的袍披,浅笑宜然的少年,忽觉得心中一直强自坚持的某种东西,“咔嚓”的一声,全然破裂开来。
(第二卷·黑山云匝兵气冲·完)
第二卷·配乐
绝代双雄——萧丽珠
风雷动,变化瞬息间
英雄泪如何说从头
前尘灰飞烟没
叹回首月明中
往事如烟似梦
转眼岁月匆匆
谁为谁等候
谁为谁蹉跎
到此刻依然模糊在其中
人间悲欢,缘分不同
你拥有你的来时去时路
我若同行,命运如何
聚散离和,谁能预测
别追问今昔可有旧时梦
烟雨中,心迷蒙
往事如烟似梦
转眼岁月匆匆
谁为谁等候
谁为谁蹉跎
到此刻依然模糊在其中
人间悲欢,缘分不同
你拥有你的来时去时路
我若同行,命运如何
聚散离和,谁能预测
别追问今昔可有旧时梦
烟雨中,心迷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