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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凉一跨出虚山居里,就看见叶轻蕴和童湘站在树下说话。隔着距离,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夜风渐渐强盛起来,将童湘的头发撩向脑后,使她看起来有些人弱不胜衣的韵味来。
许凉走过去,背着光,而叶轻蕴背着她。
只听童湘笑容如玉,柔声道:“要是没有你,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行李中还有我的博士论文,丢了我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叶轻蕴双手插在衣兜里:“都是邻居,帮帮忙是应该的。再说了,你还是阿凉名义上的姐姐,算我的大姨子”
童湘抿了抿唇,脸色在暗夜里白得几乎透明,像再承受不住他不带感情的话语,泪光在眼眶里打转。她看见许凉走到叶轻蕴背后,眼泪终于流下来,雨打圆荷一样:“那我们在美国的那段感情都不算数了吗?”
“我们没——”
“九哥!”,他刚要说话,就被许凉给打断了。
他转身去看,果然是她。然后对童湘颔了颔首,问许凉道:“爷爷在等我吗?”
许凉看童湘扭过脸去擦泪,有些尴尬,把视线转到叶轻蕴脸上:“我怕你来得迟,只说了个大概,爷爷说不急”
然后催促叶轻蕴赶紧走。不然她在这里很有些坐立不安的忐忑,倒像她这个正牌的叶太插在他们中间一样。
她本就见不得人流泪,但一点儿也不想去安慰童湘。再说,依童湘的疑心病,只怕自己一开口就会让她觉得自己在宣战,所以还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比较好。
许凉扯着叶轻蕴的袖子说:“我就是出来看看你来没有,一会儿爷爷等久了,又要摸着黑出来找我”
叶轻蕴还没出声,童湘先说道:“你们去吧”,强打着精神将盈盈目光转到男人清俊的脸庞上,“光说没用,要谢你还是改天请你吃饭吧。学校门口新开的餐厅,我去试过,一吃就知道是你喜欢的口味”。
话里话外根本没有提说过许凉,就像此刻她只是个隐形人一样。不过许凉已经习惯了,因为一到三人在场的时候,童湘会自动自发地当她不存在。
习惯了,但并不代表不在意。即使她和九哥并没有男女之情,但现在她好歹顶着叶太太的头衔。童湘抢走了爸爸的注意力还不够吗?还要来抢她全心依赖的九哥?!
可许凉到底不是容易冲动的女孩子,许家和老太太的教养也不允许她成为一个泼妇。她矜持地微笑道:“哎,童湘你也算个知名舞蹈家了,要走哪儿被人拍了传到网上,再加上九哥大大的知名度。华闻的公关部到时候的加班费你准备摊一半吗?”,说着又做个歉意的表情,“这或许是我的职业病,走哪儿都要防狗仔跟拍我的艺人。希望你不会介意”
可一看童湘的脸色,就知道她很介意。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样子,身体在夜风里微微发颤。她似乎很冷,抱着双臂,看起来急需一个怀抱来温暖她。
她的嘴唇被冻得发青,忍辱负重地一笑,“既然这样,希望我刚刚口头上的谢意已经足够”
叶轻蕴点点头:“我已经说过了,你不必再谢”
童湘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只步子没了跳舞时的轻盈,驮着铅一样沉重,似乎从虚山居到外面这段短短的路程对她来说是长途跋涉,将要使她精疲力尽。
许凉看着她的背影隐没在长夜里,踌躇着问叶轻蕴:“我刚刚是不是有些过分?”
叶轻蕴斜她一眼:“你刚刚怎么了?”
“我说的那些话”,她心里又矛盾起来。毕竟是自己占了童湘的位置,不管再讨厌她,可如果当年有人从自己手里抢走宁嘉谦呢?
她恐怕会与那人同归于尽。
叶轻蕴板着脸道:“你要真把自己当成我配偶栏上的那个人,就绝不会问这个问题!”
说完不等她反应过来,抬步往虚山居走去。
许凉慌忙追上去,不知道为何他莫名其妙又生气。真情绪多变到赶得上林妹妹,她哪儿招架得住啊!
“九哥!九哥——你慢一点啊!”,她追在他身旁道。
叶轻蕴留给她一个冷漠的侧脸,不理她,径直快步走在前面。
许凉几乎是在小跑了,就他们的腿长差距而言,就像自行车在火力全开地追着跑车。结果就是——跑车太高傲,她根本追不上!
许若愚一看两人一个绷着脸一个在后面追赶,就知道小两口闹别扭了。他见叶轻蕴的脸色也觉得好笑,这个小辈像他爷爷,喜怒都盛在心里,面上常疏淡着表情,一举一动维持一个频率不变,几十年如一日,除了岁月在脸上增长,其他在外人面前也只是今天重复昨天。
可这一成不变却在孙女儿面前打开缺口。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如旧神情,常在她这儿违例,有时候甚至会被她一句话气得跳脚。
叶家那个老家伙也说,真不知道这两个小的,到底是谁在治谁。当时老段也在,那个混在军中的老油条滑不溜丢,在军营里人模人样被人跟前跟后叫声首长,背地里却老不正经,连小辈的玩笑也开上了,满是匪气地笑着说:“管他谁治谁,到时候往洞房里一关,一准儿给你治出个大胖孙子来!”
想到这儿他随口问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
这一句当许凉脑门儿上一劈。刚刚梁晚昕就提过这茬儿,没想到爷爷这里还有一劫。和九哥两人的血脉融在一个小生命的身体内,她从来没有想过的。
看许凉眼神发愣,许若愚就知道她心里没个成算。但家里没个女性长辈,这些事他也却不过情面去管,显得越俎代庖了。毕竟连她旁边那个也没有着急要孩子的模样。
果然听叶轻蕴说:“随缘吧”
这句随缘在他这儿可以过关,可叶家那边不行。毕竟叶轻蕴的母亲好不容易保住了他,家里只有他一个孩子,现在阿凉还那么轻松,也因为叶轻蕴的父母都在京里。等他们回来,这事儿阿凉恐怕就躲不过了。
许若愚给许凉敲警钟道:“知道你们这些小姑娘都怕生了孩子身体走形,这个你别担心,微娘她们为家里的孙子早取好了经,也不会有什么过多的烦恼”
到底是孙辈的私事,提了一句已经足够,再看许凉脸上讪讪,他也不好再说,止住话题和叶轻蕴说到公事上去了。
许凉在旁边静静等着,完全是个旁听生。一老一少两个男人都见识不俗,且眼光独到,加之得天独厚的家世底蕴,消息渠道也多,一谈起来有说不完的话题。
她和这些都沾不上边的。起身背着手再次到木架前寻觅,那些摆在上面的东西早已熟识,现在不过温习一遍。
忽然一个小巧的木偶映入眼帘。她笑了一下,拿起来,是爷爷照着她小时候的样子刻的。
等叶轻蕴和爷爷谈完,许凉已经非常心宽地忘了九哥还在同她生气。站在他旁边喜滋滋地对y爷爷晃一下手里的木偶说道:“没想到您还留着,这是多少年的了。今儿我拿走了啊,省得来了客人都都重温一遍我小时候婴儿肥的模样!”
许若愚当然事事依她,宠爱地看着她:“你要就拿去吧,我再雕一个吧”
可许凉说不要,“我常回来看您就是了,真人不比一个木人儿看得真切啊?”
许若愚点头说:“都随你,爷爷只盼着你好好儿的,别的都不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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