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菡樱白冷笑的语声刚落,耳边传来一个磁性低沉声音,悠然说道:“菡掌门如此袖手旁观的作为,可不是仙族统领该有的风范。”
一片白花花的银光旋然飘落眼前,月横塘抖袖现身,说道:“仙族神女争斗,菡掌门岂能置之不理。”他迎风站立崖边,衣白如雪,一缕长鬓黑发飘飞,紫金冠在雪光映照之下闪亮耀眼。
芳洛汐眼眸中透出一抹迷醉之情,转瞬消失而散。
菡樱白眉毛上挑,抬手掸一掸土黄毛大氅上飘落的碎雪,颔首低眉道:“梓绮和玄女争斗,无非是为了争宠。女人的嫉妒心容不下对方,仅此而已,无关仙族紧要大事。这是你昆仑绝皇的家事,我们外人也不便插手。”
她抬眸轻瞥一下,见月横塘脸色苍白,印堂隐隐发乌,肩背略有些佝偻,显然是伤病未愈,勉强打起精神罢了。
“咳咳——”月横塘低头咳嗽两声,微抬宽袖掩饰一下,淡淡说道:“昆仑的家事,便也是仙族的大事。既然菡掌门对仙族不曾用心,为何非要把持仙族统领之位?”
菡樱白抿嘴一撇,“今日绝皇突然出关,想必心中已有定夺,明人不必说暗话,你若愿意归顺,我仍然可以保你昆仑绝皇的名位。”
月横塘双眉微动,脸上的笑意愈发清冷,“看来,我该为仙族清理门户了!”
说罢,一道冰冷的旋风猛地刮起,他十指交叉胸前,“嗖嗖”射出银光灵剑击向菡樱白。
菡樱白身形飘动,犹如鬼魅影子一般,转瞬避开灵剑攻击,冷哼道:“一个圈禁受伤的废物,也妄想与本掌门一较高下?”
月横塘不动声色,双手的灵剑连续攻击射出,剑锋咄咄逼人,“对付天妖余孽,仙族人人有责,就算身负重伤也在所不惜。”
菡樱白一袭土黄色的大氅飞扬而起,卷动着阵阵阴风,抬手挥动拂尘,抵挡住一道道灵剑的锋芒,“仙族大势已去,连东陵公子都被我们收服,绝皇何必顽梗不化?”
月横塘登时顿住脚步,眼中瞳孔收缩,厉声喝道:“你说什么?”东陵绝不会背叛仙族,莫非蓬莱已经出事了?
菡樱白抬手一甩拂尘,目露蔑视和怜悯之情,瞥向月横塘,“道族三十六洞府,七十二洞天,已全部归顺天妖。仙族蜀山、蓬莱、罗浮也皆尽臣服,只要我们控制了昆仑,余下那几门仙族,也会不战而降。”
月横塘脸色变幻不定,问道:“道族还有玉尊——”
芳洛汐朝他抛出一个媚眼,掩嘴笑道:“玉尊最喜好美色美物,他那样的风流性子,怎会逃得过绝世美人的诱惑。绝皇难道不知道吗,自从玉尊离开昆仑,就已是我们的人了。”
“哦?”月横塘眉头轻轻一拧,片刻恢复平静,淡然说道:“只要有我在,谁也不可妄图控制昆仑。昆仑不败,仙道犹存。”
菡樱白仰头大笑,得意说道:“如今的绝皇,在仙族还有什么威信可言吗,仙族那些老顽固很快就来昆仑,到时候我们将其一网打尽,整个仙族就灭亡了。”
月横塘双眸中透出一抹凛冽,忽地淡淡一笑,问道:“菡掌门如此盼望覆灭仙族,一定与仙族有深仇大恨。但是据我所知,菡樱白在蜀山出生长大,父母亲人都是蜀山弟子,世代颇受蜀山大恩,与仙族并无仇怨。”
菡樱白脸色一变,冷哼说道:“我并非怨恨仙族,只不过仙族在仙道界称霸多年,早已变得迂腐堕落,失了大好前途。我们若振兴仙道界,必须要寻求新的出路。”
“菡掌门所说的出路,莫非是指追随天妖,做天妖的傀儡走狗?”月横塘反问道。菡樱白此人十分神秘,她协助天妖成事,绝不是为了振兴仙道界,更不可能是为仙族前途着想。
芳洛汐在一旁咯咯笑道:“绝皇,天妖乃天族后裔的一支,算起渊源来,比仙族还要古老许多。仙族统领仙道界数万年,自以为尊贵无比,但在天族看来,都是一群无知浅薄的小丑而已。”
菡樱白缓缓点头,脸上恢复了肃穆神色,慢声说道:“绝皇不必介怀天妖的称呼,说起来龙族、凤族、麒麟族、貔貅族都是天族一支,连无极玄女也是洪荒天族。你连玄女都能接受,为何偏要对抗天妖?”
月横塘宽袖一甩,悠声说道:“菡掌门此言差矣,无论是哪一族,都有正邪之分。龙凤麒麟貔貅为祥瑞之族,玄女更是为解救苍生而生,但天妖一族吸人精血,是一支邪恶之族,怎能与祥瑞并称。仙道界自古正邪不两立,当年仙族血战天妖,就是为了守护仙道界,如今昆仑与天妖势不两立,我不会让前辈上神和神君们白白殉难牺牲。”
“嗖”地一道白光射出,月横塘衣袂飘舞,腾空而起,指尖灵剑直射向菡樱白。
……
忘忧泉四周笼着一层细细的白雾,静霄微微蹙起眉心,心中总是有些不安。
用丹药解除了两名丫鬟的蛇毒,又拿出一颗回元丹给梓绮服用,助她恢复功力。
静霄扬首向远处望去,无论发生什么样的意外,她这一生注定是昆仑仙后,永远是月横塘的伴侣,谁也改变不了。
她目光触及之处,一片宛转回旋的假山廊道,悄无声息地隐在满满覆雪的枝叶之下。昆仑宫殿雕梁画栋的靡丽光彩,映出的尽是云霞青天的流光。
如此这般的景象,对于紫宁,是喜出望外的姹紫嫣红;对于静霄,却是千转百回的烈火浇油。
静霄的嘴角抿起傲然清冷的笑容,她要挽回月横塘的心,就一定留着紫宁的命,因为活人永远不能赢了死人。她让紫宁活着,亲眼看一看静霄神女是怎么大获全胜的。
灵秀的目光一转,落在紫宁手中的玲珑羽扇上,见扇柄系了一块玉佩,另有一个金凤栖梧桐花纹的香囊,她淡淡一瞥,“这玲珑羽扇本是蓬莱的宝物,当年稷贤送给了横塘,如今却落在你手里,配上一个不伦不类的香囊,好好一件仙灵之器,倒变得这般俗气碍眼。”
气氛登时一阵尴尬,浣灵嘴角一紧,嘟囔说道:“什么俗气,那香囊是我缝了送给宁儿的,怎地就是俗气了?仙族神女小姐不用香囊的吗,哪里明白这其中深厚的姐妹情谊。”
静霄听了,抬眸看向浣灵,说道:“香囊就是香囊,针脚再好看,也是一件俗物,怎能配得上一件仙器?况且这凤栖梧桐的花样图案,是男女依恋之意,你绣在香囊上,无非是想魅惑绝皇。”
目光飘向扇柄上的香囊,又悠声说道:“自从这等俗物进了昆仑,就搅得四处乌烟瘴气,一看便知是些什么货色。里面的玉檀香片虽好些,也可惜了香气飘散出来,被俗物糟蹋了。”
浣灵红透了脸,气道:“我们何时魅惑绝皇了,你莫要血口喷人。”
静霄眼中凌厉幽深的光影一闪,又转眸对紫宁温柔一笑,“这些日子绝皇伤重有恙,亏得你每日服侍药汤。”
紫宁淡淡说道:“我给塘哥哥熬汤药,也是情分所在,静霄小姐不必夸奖。”
“情分?”静霄眼波中抖出一丝的柔态,抿嘴说道:“他自幼就不爱喝汤药,那时不知砸了多少碗,总是我哄他喝下去。这情分二字,倒不必多说什么,早已融入血液的东西,任谁也割舍不掉。”
停顿片刻,转眸又笑道:“他如今还是那一副漠不在意的脾气,你在他身边伺候,一定万般辛苦,倒让你受累了。”
静霄口中说的“他”字,自然指的是月横塘,紫宁心里登时一紧,突然觉得异常失意。
她与月横塘的往昔岁月,尽是一片空白,在情分上或许抵不过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待要开口说话,突然半空中传来一阵雷鸣般的轰响,瞬间一白一黄两道身影犹如闪电一般交错冲激。拂尘化作一条灰白色的毛绒长尾,“唰唰”甩动缠绕道道银光灵剑的锋芒。
紫宁和陌伊葵对视一眼,身子连忙靠近,紫宁低声道:“菡樱白终于来了,陌伊,你带浣灵先走,在老地方会合。”
浣灵一愣,惊讶转头,问道:“究竟怎么一回事?”
陌伊葵双眸一凝,当即点头,“好,你自己小心。”说着拉起浣灵的手,闪动挪移身法,“嗖嗖”几个身形起伏,转瞬离开了忘忧泉。
众人的目光都聚在半空中激战的二人,谁也没理会陌伊葵和浣灵遁走。
白球蹲在紫宁肩头,瞪着一双黑眼珠,瞅着空中缠斗的人影,半晌突然啾啾叫道:“羲儿,羲儿,月……打不过蜀山的女人。”
白球永远记不住月横塘的名字,似乎在它心中,有另一个相似模样的人,隐隐约约浮现,却不是月横塘。
静霄听得一愣,忍不住叫道:“横塘,菡掌门,你们快些住手!”
她心里万分着急,月横塘身上有伤,又连日重病缠身,哪里是菡樱白女帝之阶的对手。更何况绝皇是圈禁之身,贸然与蜀山菡掌门对抗,只能更加激怒众仙族各门派洞府,对他十分不利。
紫宁更觉心惊,她知道月横塘假装受伤,实力不仅没减,反而经过这半年的修炼,已隐隐要突破神君玄阶的功力,而菡樱白封禅女帝没多久,月横塘怎会输给她?
忍不住问道:“白球,你可看清楚了,塘哥哥真的会输吗?”
白球呲一呲獠牙,摇头晃脑道:“输了,输了,蜀山的女子很厉害。”
梓绮眼眸中露出一抹失望神色,都说绝皇是仙族第一神君,举世无双的顶尖高手,却不料连蜀山掌门一介女流也打不过,当真遭圈禁就成一个废物了。
想来这昆仑仙妃的名分也毫无意义,她不禁暗中盘算起来,趁着与昆仑结亲一事尚未定下来,不如提前悔婚,再找一个如意郎君才好。
半空中一个炸雷响起,阵阵阴风刮过来,梓绮心底忽地一下,没由来的一颤,深深的恐惧感侵透全身。她顿觉莫名其妙,却忍不住打一个寒冷哆嗦,紧缩一缩脖子,心想这昆仑不宜久留,趁此时机离开方为上策。
走之前必须先抢回魅影千环,她转头向四周看去,却不见陌伊葵的踪影,登时大怒,骂道:“这个贱人——”
瞬间天空中一片昏黄暗沉,月横塘和菡樱白衣襟飞舞翻动,一串串银光绚烂,拂尘灵剑冲激相博,阵阵轰鸣声汹涌澎湃,打得不可开交。
菡樱白冷哼一下,顿时打出一个防御灵罩,随即身影俯冲而下,闪到梓绮身边,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喝道:“我们走!”
月横塘脸色一变,双眉微挑,紧跟着冲下来,隔着衣袖扯住梓绮另一只手,叫道:“不要跟她走,危险!”抬指射出一道剑光刺向菡樱白。
菡樱白侧头躲开灵剑,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阴笑,手上陡然发力,暗中从梓绮身子里吸纳真元功力。
真气源源不断被吸走,梓绮浑身犹如千万只蚂蚁咬过一般,忍不住尖叫出来。这时菡樱白假意脸上变色,惊声呼道:“绝皇……你用了什么功法,竟然妄图吸走我的功力!”
月横塘漆黑的双眸凝住,牙齿用力一咬,立刻以真元导入梓绮经脉中,大叫道:“松手,梓绮快点松开菡樱白!”他若不及时相救,梓绮一定被吸得干干净净。”
梓绮浑身疼痛冒汗,早已慌了神,根本分不清到底是谁吸走她的功力,这时忽听白球尖声叫道:“月冥仙法,是月冥仙法——”
紫宁茫然愣住,随即脸上变色,大吼一声:“塘哥哥,快松开手!”
静霄脸色苍白,嘴唇抖动两下,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她身后两名老妪吓得浑身发抖,喃声嘟囔道:“月冥仙法重现仙族,难道绝皇要变身月冥了?”
月冥是仙道界数万年来最可怕的大魔头,所创的月冥仙法练到一定等阶,可吸纳修炼者的传承功力,瞬间将对方吸成一堆碎骨渣滓。
梓绮一听月冥仙法,登时转头怒视月横塘,披散头发惊叫道:“绝皇,你为什么要害我——”声音无比凄厉,透着恐惧和绝望。
她喊到一半突然停歇,众人只见她双目凸出,脸色一片灰白惨淡,呆愣愣地站住不动。
“小姐!”碧漓惨呼一声扑过去,紧紧抱住梓绮的腰,拼命击打月横塘的手臂,尖声叫道:“你这个恶魔,放开我们小姐……”话未说完,喉咙“咯噔”一下,转瞬双眼变成两个黑洞,直挺挺向后倒下,身形皮肉迅速收缩,成了一堆碎裂而散的黑色骸骨。
静霄脸色发白,颤抖着尖叫一声,拔出身上长剑就要冲上去。
“静霄,退回去!”月横塘厉声喝道,眼眸中的坚韧凝在一起,用力一抖手腕,将一道浓厚的真气灌进梓绮丹田中。
菡樱白眸中闪过一丝阴狠,忽地松开梓绮的腕子,踉跄退后几步,冷声叫道:“月横塘,你偷练月冥仙法,害人害己,如此大逆不道,整个仙族也不会放过你。”
月横塘充耳不闻,抬眸看向梓绮的脸,嘴里叫道:“梓绮——”只见她直愣愣站着,一张面容异常古怪。
他手心冒出冷汗,微微用力一抖,梓绮的脸忽地从中间爆裂而开,转眼整个头部散成碎片。
紧接着“叮当当”的珠钗环佩手镯掉了满地,月横塘感觉一股寒心刺骨的冷意,呆望手中捏住的一条绣纹空衣袖,梓绮的手腕瞬间化作一抹飞灰。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站立不动,仿佛被施了定身法术一般。
紫宁浑身寒毛竖起,牙齿忍不住“咯咯”打颤。低头看向地上,梓绮和碧漓血肉骨骼散尽,只剩下一堆零碎的首饰和衣袍,冷风卷过,刮走一片白色的骨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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